那个时候,季胜川还并不认识梅浅大魔王,与衣锦还乡的女侠郝柯莲也不过点头之交。
季、郝两家素有交情,这男未婚女未嫁,难免有长辈惦记。
郝柯莲面上倒是没说什么,私下却常常听见“季胜川”三个字,就红了脸。
女孩儿的这点心思,当时的渣男季胜川又哪里懂?
不过,季胜川那个时候虽然有点渣,但从来没有对认识的小妹儿郝柯莲下手,反倒是梅浅这位女侠横空出现,搅乱了两家的计划。
这两位不按常理出牌的,麻溜利索地闪了婚。
觅迹门掌门自己寻来的婚事,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也不敢多说什么。
于是,荆城第一富贵人家的婚礼就开办了,可谓是实打实的十里红妆。
满城皆是鲜艳的红绸。
季家请了四队锣鼓吹吹打打,从城西头又到城东头,占了两条街,流水席足足摆了一周有余。
还有一桌就在郝柯莲家门前。
郝柯莲实在受不了这刺激,第二天就应了曾经追求她的锦音山庄的付传,搬去做了庄主夫人。
所以才会有了付骁。
梅浅作为一代女侠活跃的时候,与郝柯莲各分天地。一个占南,一个据北。
少有的两次见面,一次是在武林大会上,梅浅挑飞了郝柯莲的铁皮扇,高下立判。
还有那么一次,便是梅浅与季胜川成亲那日。
郝柯莲几乎是咬着牙,看着自己的竹马青梅娶了天底下与她最不对付的女人。
偏偏这女人,她还真的打不过……
怨久了,便成了疾。
即便付传对她百般讨好,万千呵护,都补不了她心中日益渐长的黑色窟窿。
郝柯莲时时刻刻关注着那两人的生活,甚至在生付骁的时候,都不忘唤线人来报——听说那位梅浅,也是这阵子生产。
付传抱着儿子去看自家亲亲夫人,没成想成亲之后鲜有表情的她,竟也带着笑。
他以为这孩子的诞生,抚平了她心里的疙瘩,却不知令郝柯莲高兴的是——事事不如梅浅的她,这次提前生产,还生了个儿子。
而她之所以笑出了声,是因为,她计划着更长远的事——
待这孩子长大了,便可以去撩骚梅浅和季胜川刚出世的闺女,就像季胜川当年拨乱她的心那般。
大概是因为思虑过甚,郝柯莲的身子自生产过后便不复从前,终日抱着付骁,时不时发出奇怪的冷笑。
苦苦撑到付骁十岁,她才彻底解脱。
弥留之际,她喊来付骁,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握住他的手,艰难地嘱托。
“再过几年,去荆城找一个姑娘,她叫季遥,你得好好……”
话没说完,便咽了气。
付骁自幼跟随父亲习武,即便被严苛对待,也从不轻易落泪。
但这次于他,可是与母亲的生离死别。他难得流露孩童的本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待披麻戴孝,扶棺送葬之后,付骁才稍稍缓过了劲儿。
也是自那时起,他的脑子里就深深刻上了一个名字——季遥。
他得找到她。
这是他母亲的遗愿——找到她,然后好好待她。
付骁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付骁的这想法,八成是曲解了郝柯莲的原意。
若是知道自己精心培养的“复仇武器”还没出手便已弃甲投诚,她怕是会气得活过来,自行撑起棺材盖,怒骂一通。
她是那么讨厌梅浅和季胜川,以至于儿子一出生,就想着如何搞人家闺女,怎么会留下这么前后态度不一致的遗言。
“再过几年,去荆城找一个姑娘,她叫季遥,你得好好玩弄她,然后抛弃她,就像她的亲爹当年对我那般。”
这才应该是她的原话。
好在后半句,郝柯莲没能说出口,也不至于让她们那一辈的恩怨延续下去,让孩子们难做。
“啊我想起来了!”
“我辞袄——啊干嘛啊一惊一乍的!”
莫迭终于在脑内策马扬鞭,追上了悄悄从沟壑里溜走的信息,激动地出声,也彻底打断了付骁的思绪。
见自己少庄主面色不虞,莫迭生怕平白挨一通乱棍鞭策,匆匆忙忙开口道:“我想起今日我寻人的时候见过几个大婶都说可以去找‘季瓜福’这个人问问说他神通大着呢一指一个准。”
大约是因为着急,莫迭也没在意自己这一段又没有停顿,等说完才有些后怕地吞咽了口唾沫,等付骁的应答。
付骁冷冷地瞥他一眼,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莫迭当即窜到了五步开外的地方,摆出一副防卫的姿态,委屈巴巴地求饶:“少庄主您等会儿下手轻一点出门在外也就我一个人能陪着您了。”
付骁用瞧着傻子一般的神情,上下打量着假意瑟瑟发抖的莫迭,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莫迭在原地抖了一阵,等不来想象中的狂风暴雨,不由得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家主子,一下,又一下。
甚是无辜。
付骁成功地被这倒霉孩子的表情恶心到了,兀自打了个寒颤。
上前两步,刚一抬手,莫迭就愁眉苦脸地闭紧了双眼。
付骁也没动粗,只是把莫迭那张皱得跟放了好些天,起了皱又生了霉的桃子一般的脸,推到一边去。m.χIùmЬ.CǒM
下一秒就站到了门边,朝着里面催促道:“不走么?”
莫迭如获大赦,狗腿般跟上,找人问路去了。
虽说莫迭是付骁的跟班,鉴于他嘴皮子太过利落,普通人基本上跟不上他说话的步调。
为了避免浪费时间在重复重复再重复上,付骁还是亲自出马了。
即便是听来的所谓福之镇神人“季瓜福”的发音并不标准,他们二人也在众位热心肠的大叔大婶的纠正和指引下,终于顺利地来到了“季寡妇”家的小院儿门前。
付骁盯着那扇门,沉默不语。
灰白的院墙,啡色的木门。
门板上贴着左右对立的两个门神,威风凛凛。
只是时间有些久,微微褪了色,纸张还泛着黄。边角也少了浆糊的约束,在风里肆意摇晃。
他莫名有些胆怯,不知若是现在推门进去,倘若真寻到了要找的人,自己该如何自报家门,又该如何与她互道姓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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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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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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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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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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