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住怀里的钥匙,慢慢走了过去。
也许是郁垒之力。
仿佛正负极一般不断吸引。
果然脆得不像话,湿了铁锈在强风中被剥离,露出下面黑色锁体,细屑粘在他的手上,密密麻麻,不是可以随意清理干净的程度。他只是一用力,铁锁就断成了两截。
他知道那异于雨声的是什么了。
是机器。
废墟的东南面的某个角落,一个铁锁都锈迹斑斑的工厂中,居然有数十台紧密的一齐正在孜孜不倦地转动着,蓝色超现实的光在按钮、键盘的缝隙中透露出来,散热排风扇不断地运作,高三米的机器从最深处的犄角旮旯,紧密有序地排列到了最外面的窗边,只是窗边已经被厚厚的铁板钉死,不透一丝缝隙。
不光是机器旁边的窗户,所有的窗户都被钉死了。从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且摇摇欲之的塑料棚屋顶,在里面被严阵以待,铁板紧闭,连一丝光线都不露。
不知是冷汗还是雨水,随着时年仅紧张的一击吞咽从额头上滑下来,贴上的水泥地被他踩得一脚深一脚浅,稀稀拉拉拖了一地水渍。
这里很不妙。
他心里的声音在告诉他,
胸口的钥匙发烫得像一团火炉,更要命的是血脉或说是命运的那根线,牵扯的力量越来越强,胸口像是不能呼吸,脚步无法停止,他几乎不能思考,只是一味地靠近那些哧哧工作的庞然大物。
“喂。”
突如其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念九吓得一股凉意窜上后心,大脑为之颤动了几下。
不过这也打断了他梦魇一般的着迷。
迅速握住超狙,他戒备着。
左右腰间各挂着一把刀的男人站在门口,后面是乌云密布,透着细碎的光。他把门关上,走了进来。
“代理人?”时念九微微撑大眼睛,接着皱起眉,“你怎么来了?”
“好歹是五年的同事,我来送她最后一程。”代理人脱了外套,黑色的外套因为大雨变成厚重,黏在手臂上钳制他的行动。
领子一下子被拽住,出奇的大力将一个强健的男人一把提了过来,代理人的外套未脱完,双只手背在身后,害得他一个踉跄,他抬起头,看见时念九一脸狰狞,双目喷火。
他们对视了几秒钟,代理人率先移开了视线,不气不恼火,几乎干自己的事儿,语气甚是平静,“干活吧,我把事情和你说说。”
青年手臂上的肌肉隆起,眉头紧蹙,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放开了他。
代理人不甚在意地拍了拍自己的领子,走到桌案前开始迅速找文件,“看你那么恼怒的样子,想必已经知道六月身亡的事了。”
“我劝你说话还是注意一些。”时念九捏着拳头。
机器的排风扇的运转快速到像是要报废一样的时候,突然暂停了暂停了下来,工厂之内一下安静了下来。中间的屏幕突然跳动了一下,吸引了他的目光。复杂的公式被涂涂改改,最后敲了几个意义不明的字母:sh......
代理人敲着键盘,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动手的人是卫禊。”他能感觉到时念九杀人一般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不过要说他最佩服时念九的一点,那就是他好像一直保持着冷静。
尽管他看上去像个新人,总是很情绪化,偶然还被忽悠,被那种无关紧要的仁慈之心牵绊,但无论什么时候,他的内心似乎都很冷静,或者说,客观地剥丝抽茧,像是他的一种本能。
“我最后一次接到六月的消息是她被带走的时候,之后我就下车到了在水方,见到了卫禊,前后不会超过二十分钟。”他眯起眼睛,“你想说这二十分钟里,六月被杀了?”
说着他冷笑了一声。
“杀人不过头点地,更何况是卫禊。”他叹了一口气,按了一个回车键,特有的完成最后一步动作的荡气回肠。
中间最为笨重的机器冒出一阵冷气,打开了门,露出里面更为精致的门面和锁。
但是时念九没心思去看,“你说卫禊在【在水方】杀了六月?”他冷冷地,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代理人,看似平静的表面,他的内心正在狂怒,几乎忍不住下一拳就会上面前的屏幕。
代理人的转过脚尖,正向对着他,手握着刀柄,名为大卫的刀剑沉寂地任由他的主人倚靠,“你说得丝毫不差。”
下一秒刚被代理人称为冷静的人就拔出了超狙,手指扣在扳机上,指住了他的脑袋。
大卫开始争鸣,叫嚣出来保护他的主人,刀身在刀鞘中发出嗡嗡的声音。
青年用手指扣死了刀柄,“你不笨,思考思考。”他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是在和自己对话,“毕竟我也不想说残忍的话......”
脑子稍微转动了,一切便清晰明了。
时念九垂下手,有些气力不支地撑着超狙杵地而立。
六月被杀,是卫禊动的手,地点还是【在水方】,但他不明白,一向疼爱六月的老亓为什么没有阻止,笑眯眯地叫着小公主的小纳为什么不阻止,阿唐和更几不是狠人,夏杭和高凡怜爱同伴。
“为什么?”
听见问话,代理人抿了一下唇,“把这一切结束掉吧。”
时念九从怀里摸出滚烫的钥匙,他有一丝害怕,但是代理人推了他一把,站在明显通往不可回头的道路上,他少有地开始打起退堂鼓。
钥匙毫无意外地插了进去,扭动了两圈,听见了机括弹开弹出的声音,但是门并没有打开。
代理人意外地挑了下,几步跨过去,用力推了一下,“怎么回事?不可能。”门上没有把手,无处落点,他肩头靠着门,整个手臂贴在门上用力,“......不可能啊。”
时念九眼见着门打不开,居然高兴了一下,手便放松地放在门上,疑惑怎么没开心,结果“啪”地一下,门开了。
代理人向前冲了几步。
时念九一滚喉结,黑色的瞳孔映射出白色的房间。
完全的白色,几乎看不到别的色彩,墙壁干净得吓人,头顶的天花板被灯围了一圈,从上面反射到墙面,墙面反射到白瓷地板上,晕眩得让人眯起了眼,视线变得模糊。琇書網
尽头是望不真切的白色,时念九低头,清澈的瓷砖映照出他的倒影。
代理人眼光闪烁,同低头的时念九擦肩而过,走到前面的墙壁前,手掌贴了上去。
白色太过纯净,像一面镜子一般,仿佛构成了一个迷宫。
“砰。”
时念九随着声音响起,猛地回头看去,大门紧闭,无论是推还是拉,都纹丝不动,时念九垂下手,叹了口气。
“前进吧。”代理人没有一丝被关的慌张,“两条路,速战速决,我们分开行动吧。”
代理人随意选了一条道,握着刀柄,走向了左边。
时念九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着走向了右边。
他隐瞒了一些事情,这里总让他觉得不安,并非是指感受到了危险,而是仿佛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六月究竟怎么了?
代理人说的结束又是什么意思?
时念九绕过一个一个转弯口,白色,白色,还是白色,所有的东西都是这样干净单纯,如同他不带一丝拖泥带水的步伐,下一个路口要选择哪边,根本不需要任何思考。
有两股力量在吸引着他,一股强一股弱,当代理人说出两条路的时候,他知道他并没有受到力量的牵引,于是顺手推舟地隐瞒了下来。
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就由他来决定一切。由他的判断来决定所有一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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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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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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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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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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