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人翘着二郎腿,架着刀剑正在擦拭,看见时念九匆匆爬起来,用手理着自己的鸟窝头,一副找不到北的样子,“她在顶楼的大厅。”
“谁?”时念九懵了,僵住了动作。
卫禊不管闲事,削着苹果,然后送到自己的嘴巴里,全然不管躺在病床上的六月用眼巴巴的眼神望着他。
“时平平呀。”口气轻松,代理人耸了下肩,低头摆弄白色的方巾把刀剑擦得一层不染,几乎能当面镜子,照射人影,但他仍是不满足,哈了口气,继续擦拭着。
时念九总算从睡梦中醒过来,不管时平平为什么过来,她的出现都会造成不小的冲击,随便抹了一把脸,站在电梯前,连续按动按钮,他心急如焚地望着电子屏跳动的数字。
踏进电梯,他看着电梯的门慢慢关上,踌躇不安。
肥遗这只不安分的鸟又冒出来头,“多大了还怕家长?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时念九真懒得和这只臭鸟解释什么,看见它冒头在自己的手上,想也不想,狠狠一拳锤到了墙上。
“叮。”的一声提示音。
电梯打开了。
时平平正和高凡两军对峙,看见时念九立马站了起来,她眉毛画得细细的,往上飞扬,平日总喜欢穿宽松的衣服,今天不同,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涂了个大红唇,看起来像个女总裁,头发高高束起,尽显凌厉,“怎么回事?”她皱着眉问。
时念九甩着手,呲牙咧嘴,硬着头皮说:“没事。”
肥遗一看他把拳头怼上墙,赶忙缩了进去,然后在他的小臂冒出头,嘲笑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时念九气得磨牙。
时平平看起来威严,嘴上的口气也不善,但是眼神中的关切还是掩盖不住,她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过来,挑起时念九的左手,“是么?我怎么听说你手里长了个鸟?”
虽然他真的挺讨厌那只肥鸟,但是他为了不让时平平担心,还是捡了它的优点说:“是,之前我的手断了,它帮我重新长了只手后,暂时住在我这里。”
“住你手里?”时平平挑剔地看着,“叫它出来看见个面。”
“额......”时念九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肥遗好像见了瘟神一样,怎么都不愿意出来。
时平平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很快就放过了他,审视着绕了他一圈,碰了碰他打着厚厚石膏的右手,“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急忙回答,“出了一点......”时平平冷冷看来,食指往嘴唇前一竖,指向坐在沙发里的高凡,“不用你说,我要她给个解释。”
被点名的高凡站起来,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打战了一样,紧张程度不亚于那天在六月的病房。
时平平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时念九看着她,可是他只要一想帮忙说话,时平平就会立刻瞪着他。
他只好无奈投降,换一种方式,“姨,我已经长大了,您别说这种话行么?”时念九抓着时平平的手臂,小声地埋怨。在此之前他冲高凡微微一笑,表示歉意。
时平平很不赞同他的说法,“你在眼里都是孩子,”她见时念九有点不耐烦,干脆揪住他的耳朵,“在听我说话么?”
“听着呢!”时念九拉长了音,揉着发疼的耳朵。
她叹了口气,“你就算已经长大了,你了解除灵这个行当么?”她凑近了看向时念九,把他看得心虚,“不了解吧?我帮你说两句还不行了?”
时念九深深叹了气,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行,您是我姨,还能有什么不行的么?”
他在心中又是一口气长叹。就算再怎么解释,只怕姨也不懂他尴尬的点。
高凡挑眉看着时平平和时念九,像是在说:我可以说话了么?时念九为她争取了一些时间,她已经想好要如何应答了。
时平平抬着下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次确实是我们【在水方】的问题.......”
“不是,我是遇到卫祚。”时念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时平平咬着唇瞪过来:“闭嘴。”
青年无力地叹了口气。
高凡继续说:“是我们对这次任务的难度判断有误,加上队伍的配置出现了一点......”
“卫禊已经很照顾我了,六月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在他看来队伍的配置没有任何问题,卫禊和六月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之后又有更几和阿唐支援,难以想象比这更好的配置了。
时平平再一次扭头过来,加重语气,“你能闭嘴么?”
“我不明白您究竟想让高凡说什么?”时念九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件事和她完全没关系。您也说做这一行就是危险,就像攀岩一样,会和死亡打交道。”青年掷地有声地说,眼中闪着不可动摇的光芒。
时平平看见他这一副执着的样子,头疼地摁了摁鼻梁,“可我和他们说过,要确保你的安全。”
时念九张开手臂任人打量,“所以我不是活着回来了么?”
时平平闻言突然红了眼圈,“缺胳膊少腿就没事儿?你究竟明白不明白我为什么一直瞒着你除灵的事儿?”
时念九舔了下嘴唇,看着时平平的样子,自责不已。他怎么会不明白她的用心,无非就是不希望他受到苦难,也许刚刚自己那一些话是扎到了她的心上。轻轻扶住时平平的肩膀,放软了声音,“对不起,我不是想反驳你,我只是想说我挺好的。”
时平平偏过头,把眼泪憋回去,“我答应过你母亲好好保护你。”她压低了声音,严肃地说道:“再说你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局势有多乱。你随时都会陷入危险。”
“我知道。”时念九扶着她的肩膀,为了确认她的情绪有没有好下来,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皱眉,嫌弃地说:“你知道什么呀?”
“不就是卫家缺了个神荼,所以现在到处在想办法。我身为郁垒也是拉拢对象之一。”
他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却把时平平着实震惊了,她微张着嘴,眨巴着眼睛,“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啊。猜一猜不就知道。”时念九理所当然地说。
时平平头疼地闭上眼,末了直接放弃,拉长着自己的脸,“算了,总之我带你回去。反正你知道的也差不多了,加上大家都想见见你。”
“好。”时念九不想拒绝,也不会拒绝。
时平平走向电梯,按动按钮,“走吧?”
时念九诧异地问了一句:“现在就走?”
“你还有事?”
“......我的手,”他艰难地抬起右手,有些困难地说,“我的主治医师还在这里。”
“是什么很了不起的疾病吗?”她挑眉。
“......不,是骨骼错位......应该是错位,我不是很清楚。”他醒过来就看着六月了,周修能一副没有大事的样子,所以他就没问,再说断手都能长出来,手掌翻过来与此相比,小巫见大巫。
“那就没问题了?”时平平从容地问。
正巧电梯门打开了,老亓站在里面,看到时平平并没有好奇要询问的样子,和她打过招呼之后,问时念九要走?www.xiumb.com
时念九点了点头。
他感觉手臂下的皮肤拱来拱去,肥遗叽叽喳喳,似乎是吵着在说什么。
老亓伸着头,眯着眼睛,仿佛这样可以听懂他的说什么。
时念九手挡着电梯门,抬起手臂,看着伸长脖子不停叫唤的肥遗,忍不住说了一句:“说人话!”
时平平弯腰凑近了时念九的手臂:“这就是你的鸟啊?”
时念九闻言,不自觉地嘴角抽搐了一下:虽然我没证据,但是我感觉你在骂人。
肥遗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突然一震翅膀,竟然从他的手臂,飞了出来,他的羽毛有了具体的颜色,翠色像流光一样,一飞便是满地的毛,俯冲着躲到了老亓的身后。
老亓蹲下来摸着它的头,两眼一眯,“看来它挺喜欢我的。”
时念九双眉一挑,这肥鸟虽然有点卸磨杀驴的意思,不过看在它帮他长了一只手臂的份儿上就不说什么,只是半调侃地说:“小心看着它,别让周医生把它炖了。”
老亓瞬间起了坏心思,抓住鸟像小树枝一样的脚:“放心放心,轮不到小周,等等我就先把它炖了。”
肥遗听着炸毛,飞到了天花板上去。
时念九放下挡住电梯门的手,看着门缓缓关上,“帮我和六月卫禊说一声,我先走了,晚点联系。”
门合上,电梯里只剩下了时平平和时念九,“去那边要多久?”
“总要两三个小时吧,飞机。”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这么着急么?”时平平问,“【在水方】给你的待遇很好?”
时念九摇了摇头,“不,我还有课。”
“手断了还上什么课?在老家多玩几天吧!”
时念九还想说什么,时平平却做出一副不愿意再听的样子了。他叹了口气,只好作罢,准备以后再找机会说要回来的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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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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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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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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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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