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念九攀岩,见惯了伤痕,知道只是看上去吓人,其实伤口一点也不深。
因为径直走到了六月跟前,口气稍许严厉起来。
“发生了什么?”
可他口气可不是问发生了什么,而是让她交代怎么让事情变成这样的。
六月无辜地看着他,眼神澄净,乖巧地像只小鹿,不谙世事,天真无邪。恍若于之前排除格斗姿势的狠厉少女是两个人。
祝耳南被吓呆了,一句话都不说。
而受了伤的钟天雅则是一副脾气比谁都大的样子,挣扎着要起身,还瞪着她们,就连时念九也被狠狠瞪了几眼。
时念九上前搀扶,还被她一巴掌甩开。
他莫名其妙地捧着被扇了一巴掌的手背,有点懵。
顾白立挤进人群,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乖乖,这还用说怀疑谁?”也不看看这儿谁最嚣张,和个女霸王一样。
不知道是谁通知了老师,在时念九达到不久,就全被请进了办公室。顾白立抖了个机灵,转身就挤回了人群中,假装自己只是个凑热闹的,本来也就没他什么事儿。
时念九就没这么好运了。
时念九和六月并肩站立着,前面的沙发上坐着他的辅导员,旁边是休假来玩的全凌蕊,手里还抱着孩子,严阵以待地看着他们。
这模样真像三堂会审。
他的辅导员说得唾沫横飞,手指颤抖,“你啊!一天到晚给我惹事,真是哪儿都有你啊!时念九!”他拍拍手,“能不能给我消停点!”
关我什么事?我是劝架的呀!我到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时念九憋屈地瞪大眼睛。
打架的又不是他,怎么一进办公室就光说他不好了?
等在外面的顾白立听着里面兵荒马乱的声音悄悄打开了门。
呵呵,时念九又当冤大头了。
稳定输出啊老哥!
一通长篇大论终于说完,辅导员总算把目光转向了始作俑者。
他心里觉得奇怪,这位同学似乎不是他班上的,那她过来干嘛?
本着教师的义务,他很快在以后抛开,开始尽忠职守。
只是不管他说什么,少女的表情始终如一,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前方却是全凌蕊抱着正要咯咯笑的孩子,还没有长出牙来。
时念九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安静的办公室突然被一声突兀弄得紧张起来。
六月的表情好可怕......这可连对敌的时候都不会露出的表情。
时念九冒出一身冷汗。
原本喋喋不休的辅导员此时也闭紧了嘴巴,被六月的气场震慑住。
琉璃样的黑色眼瞳仿佛一个无底洞的漩涡,直慑人心,将整个天地的气场全部归于一身,空气沉寂起来,尘埃沉淀下来。
面无表情、如临大敌的六月的身子越来越前倾,她紧紧盯着婴儿娇嫩的脸蛋,两张同样可爱的脸贴得越来越近。
“......那个。”时念九越来越紧张,正要开口问问。
六月突然伸出了手指,时念九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xǐυmь.℃òm
他永远无法忘记,第一天对练的时候,光是六月的手指弹射制造出来的威力,就能让他死无全尸。
但是一根手指就能让地方一切为二。
对于娇嫩的婴儿来说,可能会化为灰烬。
全凌蕊抱孩子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剧烈,在场的,最淡定的居然是一直被盯着的婴儿,甚至还在呵呵地笑。
不得不承认,美颜确实是一把有利的杀气,就算面无表情,也还是能逗得小孩子呵呵笑,甚至伸出手,求六月抱抱。
全凌蕊着急地想要把他的手摁回去。
别说他妈妈了,站在一旁的时念九都恨不得冲过去,把他不安分的小手摁回去。
六月伸出手指,轻轻戳在婴儿的脸上,娇嫩嘟嘟的脸颊立马凹下去了一个小窝,婴儿呵呵地笑起来,流出了口水,抓住六月的手指,用他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嘴啃六月的手指。
六月也根本不介意孩子把她的手指涂满了唾液,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动作。
面无表情的少女眼底闪着奇异的光,用不亚于婴儿的呆萌甜腻声音说道:“好可爱。”
时念九瞬间石化:所以我刚刚在紧张啥!
紧!张!啥!
愣住的不是他一个人,在场的其他两个人都惊了。
辅导员愣住两秒后,拍案而起:“同学!你这个思想觉悟绝对不行!”
婴儿的母亲抱着孩子尴尬地笑着:“哈哈哈。”她是不是该夸小姑娘眼光真好?
时念九从辅导员办公室走出来,真心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原本想要说六月两句,可是看着她纯洁无邪的侧脸,盯着自己的指尖,好像还在回忆婴儿柔软的触感,他就只能深深叹一口气,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正巧钟天雅和祝耳南也从另一间办公室出来,但是两人的神色是截然不同的。钟天雅受了伤,膝盖缠着白纱布,走路一拐一拐的,但是她神色气愤,愤懑不堪。另观祝耳南,完好的一个人,之前还被六月维护在身后,这会儿神情落寞,委屈巴巴,仿佛遭受了天大的恶意。
钟天雅拖着行动不便的膝盖走进了祝耳南,不知和她说了什么,祝耳南的神色越发暗淡了,眼底一片灰暗,隐忍着咬唇,一言不发。
神情凌厉的女生甩着辫子风风火火地走掉,张扬得像一阵风......就是姿势有点怪异,因为膝盖。
祝耳南看到了六月,透露出想和六月一起回去的意思,时念九这个人精,一眼就看出来了,愣是假装不知道她的意思,祝耳南叫着六月,又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下,形态之间居然有几分和容安相似。
包容、宽厚、优先别人。
“不好意思啊,我找六月有点事情。”时念九挠着头,憨憨地说。
祝耳南挤出一个微笑,“好,那我先走了,学长再见,六月再见。”她歪着头,冲六月挥了挥手,那种笑容明显把六月当成了孩子。
六月素来抗拒外人,此时却从时念九身后探出头,学着她的样子,冲她笑着挥挥手。
青年是有些诧异的,头一次顾白立和她说话,六月是理都没理,径直走开了。亏他当时还觉得,自己第一次和六月说话,虽然六月也没理,但是总比直接走开强啊!
结果现在六月居然还和她挥手再见,这个待遇是不是太好了点?
用一种奇异的目光送别了祝耳南。
时念九带着六月出了学校,找了一家咖啡厅,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这边好,安安静静的,不受人打扰,只要不太大声,没人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时念九没问她要喝什么,直接给六月点了杯很好看的饮料,小姑娘抿了一口后,就不再喝了,反而一直看着,大约是觉得新奇。
......
时念九透过六月,鄙视了卫禊一波,那家伙平日到底是有多克扣着小姑娘啊!
他的咖啡随即也上来了,他搅拌着咖啡,“所以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可以打架?”话音刚落,他忍不住扶额,这语气未免太像老父亲,他自己都惊了。六月平时里看着乖乖的,长相精致,他难以不把她当成个孩子。
六月看着杯子,半趴桌子上,“她冲过来凶她,我推了一下。”
她简短地回答,难为时念九听得懂。
作为和她日常对练的人,他当然知道六月所谓的“推一下”是有多大的劲儿。
祝耳南估计也没想到她力气能有这么大吧?
不过时念九不打算和她掰扯这个,说了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因为现如今,他还记得自己第一天和她对练的时候,差点被砸死,卫禊急急喊停,企图教导最终又放弃的无奈模样,那一幕真是深深印刻在他的脑袋里。
连卫禊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能怎么办!
“是不是钟天雅凶了祝耳南?”时念九推测着问道。
六月点点头。
时念九继续问,“她们说了什么?”
女孩儿轻轻蹙起眉头,精致的脸倒是和手中高颜值的饮料相映成趣,不一会儿她捏着嗓子,时念九居然一下子听出来,那是钟天雅的声音,学得竟有七八分像,“她说,你凭什么胡说八道?以为乱说两句就是道理么?别假惺惺地好像和容安有多好......后面不记得了。”
时念九了然,果然是因为容安的事情,他想理应也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让两个女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了。毕竟女孩子里脸皮薄,大多数时候还是会忍下来,私下解决。
“没关系。”他宽慰道,六月记得大概已经很不错了,女生之间的口角,六月不小心掺和进去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觉得学校的生活怎么样?”
学校生活怎么样,这才是重点。
他原是以为六月是过来捉鬼顺便调查的,哪知有天高凡和他闲聊,说六月非要跑过来体验生活,卫禊还得当保安看着她,惊得他下巴都要掉了。
合着一群人跟着她胡闹,就连学生证她都有了,再多待个几天,指不定【在水方】连学位都能给她办出来。
他不是开玩笑啊。
六月头一天说要上学,夏杭和高凡愣是顶着黑眼圈给她办妥了。
真是【在水方】名副其实的小公主呀!
这份精力要是花在正儿八经的工作上,指不定风头早就压过隔壁世清了,还轮到隔壁世清隔三差五地添堵,抢委托?
六月听他的问话,立马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摇了摇头,不过继而脸色又有缓和。
时念九听六月慢悠悠地说她一天都会做什么。
六月的描述很枯燥,大致就是说自己早上起来跑圈,然后和卫禊一起吃早饭。她起床的时候,宿舍里压根就不会有人有要清醒的预兆。之后祝耳南就和她一起上课,有的时候出去逛街。让时念九没有想到的是,短短几天,六月已经买了好几件新衣服了。
当然他不是说一个女生不该买新衣服,只是六月被叫成小公主不是空穴来风,很难想象她自己为自己打扮的样子。按他推测,逛街的时候多半是祝耳南拿着衣服在她身上比划。接着六月乖乖地拿去试,每一件都很不错。
“和你住一起的几个小姑娘都认识了么?”
精致的女孩儿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名字都叫得出来么?”
对面穿着t恤的女孩儿便掰起了手指,“祝耳南,钟天雅,还有......”她说道这里卡住了,歪着脑袋,盯着天花板,半天想不起来,时念九很有耐心,也不催他,喝着咖啡。
“庄云。”她终于想起来了。
时念九笑了笑,“觉得她们几个怎么样?”
“祝耳南,挺好的,钟天雅,不太乖,庄云,没注意。”六月就这样干巴巴地说了几个词,拎出自己杯子里的吸管伸到时念九的咖啡里去。
“诶!”时念九还来不及阻止,她就猛吸了一口。
青年僵住。
......看把孩子虐待的!
时念九心里问候卫禊八代祖宗。
至于么!一杯咖啡,想要再买一杯就是了!
时念九又给她喊了一杯,结果六月拿到属于自己的一杯咖啡,浅尝辄止,又丢在一边,继续捧着那杯好看的饮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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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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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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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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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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