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柳姑娘出事后,柳仲文便不再外出做生意了,而是待在均山多开了几家店铺,但一切仍是亲力亲为。
这一天只有柳姑娘在家,她得了空闲,在园中浇花,秋意正浓,这园中的瑶台玉凤开得正好,她拎着提壶,望着微卷的花瓣,晃了神,她想起文鲤了,那一颗平静的心,不由得由揪了起来,不知道这段日子,他们过得可还好?
薛络容闭门不见她,她也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厚着脸皮爬上均山顶,希望薛络容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冰女如今也在均山,倒是常常来找她,来找她也不说什么话,就是四处看看溜达一会儿就走。
“柳姑娘,想什么呢?”冰女不知何时来了,用手在冰女面前晃了晃。
柳姑娘这才回过神来,抬眼看见了冰女身后的人,她错愣一瞬,将提壶交给跟在身侧的丫鬟,又屏退跟着的那几人后,道:“跟我过来。”
柳姑娘带他们去了茶室,亲自为他们烹茶。
“阿瞳,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与晋楚他们一道儿吗?”柳姑娘看着许久不见的男子,觉得他变了点什么,又疑惑地望着冰女,“你怎么不坐?”
冰女摇摇头,安静地站在河瞳身侧。
柳姑娘望着这两人,手不觉抖了,险些烫到她自己:“你们......”她将茶杯放下,惊疑地起身,她感觉全身都在否认这个事实,“你们是一伙的?”
河瞳虽然不喜欢柳姑娘这个说辞,但还是向柳姑娘认真地点了点头:“柳姑娘,希望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不要太过于惊讶。”
柳姑娘此时只觉得心中忧闷,看到冰女与河瞳的那一刻起,她就隐约察觉到有些什么异样,但又以为是冰女将河瞳带来的,直到看到冰女对河瞳毕恭毕敬,她就肯定了这河瞳就是魔界的人,且身份在冰女之上,一股莫须有的气悬在心口,只好闷闷道:“你说吧。”
“你先坐。”河瞳笑道,又看了眼冰女,“你也坐吧。”
冰女点头,便在柳姑娘的右边坐下。
柳姑娘勉强露出笑容,重新拿起茶具煮茶。
“我先向你道歉,对不起,一直以来期瞒你们那么久。”河瞳声音听起来很诚恳。
“嗯。”柳姑娘也不停止手中的动作,茶煮好后,给河瞳、冰女各倒了一杯,递过去。
“我是乌隐。”
话语传到柳姑娘耳中,她抬起头来看着河瞳,空气静止。
“小鲤知道吗?”柳姑娘的手还在抖,这是气的,她眼前的人,可是千年前与文鲤几人是对手啊,他们都是自己的朋友,又想着若是文鲤知道了,她该有多伤心。
“她还不知道。”河瞳的声音里有些落寞。
冰女倒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他们说的话与自己无关。
“如今你是我魔界的子民,不日后也将回到魔界登名造册,被你认出来也是迟早的事,不如今日就把话说明白了,”河瞳的话不急不慢,“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现在我来找你,是因为事情与薛络容与你爹有关。”
“那小鲤怎么办?”柳姑娘忽略河瞳刚刚所说的话,她只觉得自己这一世那么苦,她不想要自己的好友陷入困境。
“小鲤......她,我会想办法的。”一提到文鲤,河瞳心情就变得分外沉重。
“想办法?什么办法?”柳姑娘瞪着对方,已经要哭出来了。
河瞳心中难受:“我不会让她为难。”
柳姑娘呼了一口气:“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我现在将一些情况告知你,宁欢也是我魔界之人,前阵子他查到在滕雀楼挂名要杀司徒修的人是易城的朱泽安,你们见过,”河瞳提起这个人脸色并不好看,“这其实是一年前的事情,宁欢又顺着这条线,找到了柳嵘,一年前,柳嵘与朱泽安有过勾结,这是柳嵘与朱泽安一起决定的事情,由朱泽安去买杀手,原因是药材的问题。”
“所以你因这件事来找柳嵘?”柳姑娘静静听完。
河瞳摇头,继续道:“我只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你罢了,这段时间,你有没有想过,薛络容为什么不让你见你爹?有没有想过,之前蛊雕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出手?”
柳姑娘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她也想不出原因来,这先前蛊雕的事情,或许他的本意是为了她好,但这不让她见柳嵘,实在是值得深思。
“想过,但没有苗头。”
“藏水怨来自于魔界。”河瞳叹了口气,“这些个下流的玩意我也不清楚怎么就流到人间了,但我又结合先前小鲤所说的从炽水城到均山的路上,有一群血蘑菇,我与冰女亲自去看过,那里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但确实也知道,血蘑菇是沉浸养的。”琇書蛧
“沉浸?”柳姑娘疑惑地看向冰女,“她又是谁?”
冰女见柳姑娘问她话,道:“是幻魔,是曾经的幻魔沉潋的女儿,沉潋在骨原之战中牺牲,所以沉浸对吾王一直怀恨在心。”
“以我对沉浸的了解,不可能是她将藏水怨的方法告诉柳嵘。”冰女又道,“不过可能夜生门有关。”
柳姑娘苦笑:“我都不知道我们柳家,怎么就惹上这夜生门了呢?”
冰女道:“或许因为绮迎。”
柳姑娘:“......”
河瞳见状,倒是转移了话题,轻笑了几声:“沉浸这个孩子,去了夜生门,确实很可惜。”
柳姑娘调侃道:“可也不止于这么恨你?你负她了?”
“没有。”河瞳立即否认,“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辜负了她的期望,或者是说,我辜负许多有着与她一样愿望的子民的期望。”
柳姑娘好奇:“此话怎讲?”
“咳咳,”河瞳轻咳两声,似乎不好意思说出来。
冰女疑惑地看着河瞳,皱起了眉头:“吾王?”
柳姑娘突然笑了:“我没想过魔界之王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河瞳摇头:“谁又是生来就是王呢?几千年前,我在魔界摸爬滚打的那段日子,若不是还有连贞和宁欢陪着,我自己就被自己折磨死了。”
冰女张口来了一句:“所以说,您和将军的谣言坐实了。”
河瞳佯装不悦:“胡说。”
“吾王,我们得上均山了,”冰女又转头对柳姑娘,道:“若是还有什么不明白,你尽管问就是了,我们眼下所行之事,除了涉及到薛络容,与仙界并无干系。”
柳姑娘想了想,道:“嗯好。”
离均山城不远处的上空,排骨载着文鲤四人,往均山城飞去。
他们一开始去了夜生门,一点儿沉浸的痕迹都没有,差点露馅,在那边潜伏了大概六七日,什么线索也没有,沉浸自从北川雪原回来后,没有回过一次夜生门,连报信的人也没有,他们不得已,也知道沉浸不是个笨人,便溜走了。
他们回了一趟淮京,找了两三日,也没有找到沉浸,又去了一趟河邑,同样找了两三天,还是没有找到沉浸,最后决定去告知其他的神器,让他们一起找。
通知完迟冰与兰庭后,他们便飞往均山,打算去柳姑娘那儿,打听打听情况。
“先前我听晋楚说,这柳姑娘生得极美,美得浓烈,一直听闻你们说她的事,今日,总算能够见着一见了。”昭云一脸期待,已经在幻想柳姑娘是朵什么含苞待放的花了。
文鲤立马敲响昭云的头:“你可别瞎说话呀,柳姑娘还有一个弟弟,叫柳仲文,你要是敢对柳姑娘动一下手,他的弟弟能立马将你的手压骨折了。”
墨弋看着昭云,一言不发。
“唉千瞻,你说我们这么折腾,还是没能找到淳姝,不如你卖一下色相,去求求你那个什么魔界的情人呗,他一句令下,千军万马......哎呀!你干嘛总敲我的头!”昭云捂着头,委屈巴巴地望着文鲤。
“不要。”文鲤答得干脆又小声。
晋楚与墨弋都怕昭云戳中文鲤的痛处,隐隐有些担心。
文鲤抚了抚心口,她也想见见河瞳,想问问他为什么总是已这种方法救自己,想问他为什么要抽走关于他的记忆?就想问问他,想知道答案,没有答案,一切都那么渺茫。
可是现在文鲤不敢,先是自己赶走了河瞳,还给人家一巴掌,明明以为是他的错,最后发现自己也不值得对方做什么,他隐瞒魔界的身份,或许是有苦衷,既然知道是苦衷,她就不应该总是问。
这些天来,文鲤也想去魔界问问,但她一直在逃避,逃避他与河瞳之间的问题,她忽然有点讨厌自己了,有什么事情说清楚不就好了?之前河瞳就是魔界之王是他的难言之隐,现在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再说的了?
“但你这个办法也不是不可行......”文鲤瘪着嗓子说了句。
“什么?”三人震惊地看着文鲤。
文鲤用指背轻轻挑起下巴,笑着看着昭云:“我还算长得好看吧?”
昭云本来是惊讶得下巴都掉了,又听文鲤来这么一句,惊讶立马转为嫌弃,衔接地天衣无缝,丝毫看不出破绽。
最后,昭云像个傻子似的朝文鲤竖起大拇指:“美!”
文鲤:“......”
“你这表情像见到怪物似的,我是怪物吗?怪物有我这么好看吗?”文鲤放下手,气呼呼地看着昭云。
“你当然不是怪物啦......”昭云嘿嘿笑了几声,“你这转变得太快了,别说我了,就连墨弋,对,就连墨弋这张面瘫脸都绷不住了!”他捏着墨弋的脸给文鲤看,“你瞧,他都笑了。”
文鲤:“......”
“你把墨弋给捏疼了。”文鲤啧了一声,看向墨弋,“你也真是的,总是让他给欺负。”
墨弋将昭云的手拿下:“不是很疼。”又道,“真要去魔界吗?”
文鲤点头:“当然要去,我和他的问题,得处理清楚,更重要的是,淳姝得尽快找到,被沉浸带走,会很危险。”
晋楚看起来挺开心:“你想通了呀,那还挺好啊,如果他不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那还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你为什么对河瞳的好感这么大?”文鲤好奇。
晋楚摇头:“我也不清楚,就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还真是一个靠谱的人,就连装人也有人的样子。”
文鲤想起与河瞳在雪原灵境中相处的日子,笑道:“你太抬举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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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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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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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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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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