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没说被人欺负……阿爹你这个词用的、好!绝佳!”
谢太傅冷哼一声。
谢大公子将热茶杯捧在手上,含笑道,“听说今天豫章公主请客,你作陪,怎么宴席未散,你就出来了?赵姑娘虽说见识广泛,但于宗室甚少打交道,你匆匆出来,她被人欺负了,你怎么向梅先生交代?”
“现在已经没法交代了。”谢蔚然愤愤道,“我倒是去宴席了,你猜那位公主在做什么?在挑师姐的礼!她也配,不过投了个好胎——爹,你又打我!”
谢太傅见这次又打中了,心情甚好,“你们两个说,我听,有什么不对的,我只打。”还解释一句,“这样看着痛快多了。”
谢大公子神情仍然是温温和和的,“别说挑礼,就算豫章公主命人罚赵姑娘,也说得过去,毕竟你们有错在先。你这样的举动,非但没报成仇,还将赵姑娘拖下水。”谢大公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冷下来,“你倒该庆幸,和你成婚的是豫章公主。否则换个人,我们谢家的名声就被你丢尽了。”
“什么意思?”
“不明白?我前几天为着你的事在忙,如今闲下来,听人说,前不久吴兴公主去你们的府邸了。”谢大公子见谢蔚然一脸莫名,到底叹口气,解释道,“我知道你才回京都,可有些事情你也该知道了。吴兴公主,从立国起便四处玩乐,得了空隙就将青年人领进她的公主府。远的不说,之前吴兴公主驸马捉奸一事,你还记得吧?”
“记得。”
“你记得就好。吴兴公主不受陛下重视,所嫁的驸马家世平常,可她做下这样丢脸的事,也不过关在府里一阵子,过段时间,又完好无损的出来了。你觉得,换了豫章公主做下此事,陛下会如何处置?”
“……”
“况且你上次做的事,可大可小,豫章公主要真是心狠,直接招了面首进府。到时候你们婚姻还在,你一个武将,所娶得妻子却名声外放,你还想建功立业?”文官还可以彼此寒暄给个面子,武将却是要上战场的。打仗的时候生死边缘,喊什么的都有。一旦绿头龟的名头坐实了,有几个士兵还会服从?一个无法获得士兵认可的将领,就算后台再高,也是没人敢用的。
“……”
谢大公子喝口热茶,总结陈词,“无论别家如何想。我以为,公主是君,且如今娶的公主也算好相处,便好好哄着,面子做足,两家各取所需,岂不是一桩美事?”他放下茶盏对沉思的谢太傅低头一礼,沉声道,“父亲以为如何?”
谢太傅点点头,思索着道,“其实你回来这么久,也该看清了,为官之道,夫妻之间,可不像你们先生所讲的那样一板一眼。如今你在家里闹,影响的是你的名声,你在官场闹,牵连的不只有你,还有你大哥。上一次,他们对着我不敢说,可要是对你大哥下黑手,你让我怎么防?”
“那我要一直让着她?”
“也不用一直让着。”谢太傅有些恨铁不成钢,也觉得好笑,于是打量着谢蔚然道,“你想想,豫章公主再如何,也是个小姑娘,虽说陛下看重,可凭的不过是出生时日子吉利,陛下觉得她有福气。女孩家再厉害,想的也不过是什么如意郎君。你且先宠着她,让她一心向着你,到时候想做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
“……”
“堂前教子,枕边教妻。你以为婚姻是什么?慢慢学着去吧。”
谢蔚然一时茫然,却见自家父亲拍拍手起身,悠然出门去了。而他的大哥,谢大公子则拍拍自己的肩膀。
“换身衣服回公主府去吧,否则赵姑娘因豫章公主有了什么损失,你们夫妻不生嫌隙?”
“哦。”
谢蔚然回去时,却见正厅的宴席都撤了,侍女们照旧各忙各的,问起赵华扬,说被殿下领着去书房了,还补充说是去了殿下自己的书房。
晚上好不容易得了空,谢蔚然问起付欣关于赵华扬的事。
“殿下,我今天失态了,你要罚便罚。只是赵师姐是我老师的独女,你能不能,饶了她?否则先生要罚我的。”
“她把之前事情的经过都跟我说了,我为什么要得罪她?”
“她都说了!”
“她还说她给自己起了个名号,叫窦寡妇,你可知道?”
谢蔚然有些踌躇。
“倒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该问一问她的来由。若要改嫁,便请人做主,若只是游玩,还是住在府里的好。京里的人大都爱好闲言碎语,你是男子,皮糙肉厚又有谢家庇佑无所谓,可她喜欢在外行走,弄坏了名声,也没人赔她。”琇書蛧
“你,不厌恶她?”
“我连你这种人都不厌恶,又为何要殃及旁人呢。”
对于付欣的“不厌恶”,谢蔚然有些高兴,却想起来“你这种人”,这是什么意思?不用看付欣脸色,他也知道这不是句好话,于是冷了脸色,“我知道了,我明日要去衙门,先歇了。”又回头,“无论如何,赵师姐的事多谢你,你有什么要做的可以同我说,只要不违背道义,我便去。”
“听说你有一卷先生批阅过的《水经注》,我想看看,一个月后还你。”
“好。”
重阳将至,付欣命人准备茱萸等物,又订了登高那天的衣裳。重阳前一天,便是徐府老太君的生日。
因快过节了,文武百官大都放了假,去徐府拜寿的人络绎不绝,车到半路,便又像早先长公主府寿宴那天一样,路堵了。
付欣掀开帘子看街景,天气愈寒,街上的树木大都绿的萧索,唯街角一丛月季开的绚烂璀璨,迎着瑟瑟秋风,显出几分凌寒冷艳来。
马车前传来说话声,付欣正打算问来的是谁,却见车帘一掀,露出一张含笑的面孔。
“三姐。”
“嗯,”吴兴公主自来熟的找了位置,接过付欣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才道,“我今天是骑马来的,不想这么冷,险些撑不下去。”待一盏茶喝尽,才想起来,“我方才过来,你那驸马倒吓了一跳,身板却是笔直笔直的。好看得很。”
“我不大喜欢他,可要因他伤了我的面子,我更不愿意。”
“我知道,所以才说一说嘛。不过你也要小心,从前有谢家在,他脾气倔,倒还好。如今跟了你,有人要伸出手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付欣要细问,吴兴公主却捧着茶杯不肯说了。
不久路终于通了,又在车里坐了一刻钟,马车速度缓下来,接着彻底停下来。
谢蔚然这次倒规矩,在门口对付欣笑了笑,温声解释,“我去前院,殿下慢走。”
“有劳驸马挂心。”
接着各自离开,倒算得上端正守礼的少年夫妻。
付欣很快同吴兴公主被人领着到了徐老太君面前。
说起来,这次是付欣第一次正正经经拜访徐老太君。老太君年纪大,皮肤倒还很白皙光泽,一双眼睛看人时温和慈善,花白的头发用发簪整整齐齐的束起来,穿一身赭色衣袍,整个人端庄又肃穆。
见付欣姐妹进来,徐老太君便要行礼。
“老太君,您今日可是寿星,拜了我们两个小辈,可不折我们的寿。”
付欣扶徐老太君坐下,行了平礼,“老太君天眷之人,倒让我们借您的福气,多谢赏赐。”
徐老太君对付欣真心实意的笑了笑,请她去厢房歇息。
按理,新媳妇出门,是要时刻守在婆婆跟前的。
付欣倒是没这烦恼,只是看眼周围大部分的陌生人,到底朝着谢夫人的方向走去。
吴兴公主看看院门口,“义和来了,我去找她说话。”
付欣到了谢夫人坐的地方,行了平礼。谢夫人温和一笑,请她在身侧坐下。
一旁青衣女郎对付欣行了礼,坐下腼腆笑道,“上次成婚虽然热闹,可我拖儿带女的,不知殿下记不记得我。”
“大姑姐。”
卫家大少夫人谢文涵顿时高兴起来,一双妙目笑成了圆月。
谢夫人身侧坐的是傅夫人,她和在座几家都没有姻亲关系,但人坐下来了,就得寒暄几句。于是拉了付欣的手,打量着道,“久闻豫章殿下为人疏朗,举止有礼,如今一见,名不虚传。”
付欣笑着受了。
邻桌有位夫人笑道,“不但豫章殿下,就连之前的广德殿下,也是格外妥帖。从与驸马成婚后,喜得林家大夫人啊,眉开眼笑的。”
有人顿时起哄,“可不是,孝顺的很。哎呀,广德殿下和大夫人来了。”
果然,这人话刚落,广德公主便搀扶着林家大夫人进了门。不但将人搀进来,还扶着坐下,倒了茶水,边细声细气的道,“母亲请坐。”
林大夫人受用的接了茶水,拍拍手命她坐下。
广德公主笑着答话,正此时,看到了付欣。“小妹,原来你早来了。”
付欣有些不高兴,又觉得这种情况自己不该说话,只漠然笑了笑,行礼,“阿姐。”
广德公主眨眨眼睛,似有不解。
正此时,那先前说广德公主“孝顺”的妇人拍手道,“果然孝顺。”又偏头看向自从付欣进门便低头喝茶水的卫夫人,“卫夫人,说来你家也娶了位公主,不晓得品性如何啊?”
卫夫人抬了头,微微苦笑,却不答话。
林大夫人顿时笑道,“卫夫人莫急,义和殿下也是年轻。像广德殿下,也是成了婚,性子越发好的。”
谢夫人手里的茶盏登时碰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其余妇人却恍若未觉,纷纷赞同林大夫人的话,还彼此交流起各家媳妇的“调教”方法来。
正此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如此说来,林大夫人你当真贤德,连我家的妹子都能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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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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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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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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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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