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欣捧杯茶笑眯眯喝着,“我也不记得了。”
谁规定新婚夫妻就一定要明珠相映彼此相合的,反正公主府的亲卫都是有力气的,到时候随便选套衣裳给谢蔚然套上去,谁管他穿的舒服还是好看。
谢蔚然直觉心头发毛,他很快讪笑道,“我又想起来了。”
第二天,谢蔚然的师姐便递了帖子。付欣看那名帖,素白的纸面,上面用严谨晓畅的行书写着三个大字——赵华扬。
兰青这几天正跟着付欣学写字,在一旁看了一眼。
“你觉得如何?”
“字写得好,和殿下赏给奴婢的拓书不相上下,有,”她踌躇半晌,脸红道,“大家风范。”
“嗯,你在书法一道很有天分。”
赵华扬的字迹,也就比书圣之流差了些,论笔法骨架方面,比如今京里很多文人墨客要强得多的。只可惜她年纪太轻,不能像那些名家自成一体,初见极好,却经不起雕琢。
但想到她的年纪,现年二十岁的赵华扬,若手书能流传,将来,必成大家。
不过兰青也不错,虽说不知道她从前到底跟张夫人干了什么,关系密切不密切,为人如何,但在看字方面极有天赋。付欣不过教了她不到一个月,她便能有模有样的临摹蓝嬷嬷的字迹了。
翌日,赵华扬乘着小轿来了公主府。谢蔚然大概怕付欣欺负她,特地请了假,还将人迎到了正厅。
赵华扬做的是妇人打扮。梳着倾髻,发间簪一根镶珍珠的银钗,她穿着雪青长衫,上面罩一件鹅黄上襦,腰间系着水红腰带,行走间,露出一副月白的裙摆。整体观之素净大方,一双莹亮的眸子显得整个人极富神采。
“民女赵华扬见过豫章殿下。”
付欣请人扶她起来,“赵娘子与驸马有同窗之谊,此次来京,我却未曾招待,怠慢了。”前天付欣找谢蔚然,除了说他寿宴当天穿的衣裳,还问了问赵华扬的事情。据谢蔚然说,赵华扬生来聪慧,极有才气,如今尚未婚配,只一心为老父四处寻书。而她本人在编书一道,也极为精通。
如今看来,赵华扬行事间确实大方,却为何要做妇人装扮呢?
赵华扬听了付欣的话,微愣,忙寒暄道,“殿下客气。”说话间便红了脸。
付欣请赵华扬坐下,命人上菜。
因赵华扬是付欣开府以来正式宴请的第一位客人,蓝嬷嬷早领人布置好了席位,又按照惯例备了食物酒水,有八样鲜果,四样干果,并八样菜品。上膳的时候侍女们裙摆如云,彬彬有礼的上了膳后便侧立一旁,餐盘摆的整整齐齐,偌大的厅室,顿时寂静无声。
付欣提了筷子,请两人吃饭。
赵华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便局促的夹了热菜去吃,却被一旁的侍女提示道,“客人慢来,殿下的规矩向来是先从果品起。”她急忙放下,大概是筷子没握住,稍不注意便滑了手。玉石的筷子,落到白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殿下赎罪。”赵华扬面色愈红。
付欣才觉得不对,要说话,却见一盏热牛奶放到了自己面前。
“殿下,秋日食补。”却是蓝嬷嬷。
谢蔚然顿时冷笑道,“先从果品,这哪里来的规矩,我怎么不知道?”m.xiumb.com
侍女看向蓝嬷嬷。
蓝嬷嬷为付欣布好菜,站起身,慢条斯理道,“驸马与殿下初成婚,尚且磨合。若有什么规矩不明白的,尽管可以问奴婢,免得坏了规矩,和殿下生嫌隙,让外人看笑话。”
“什么外人?哪里来的外人?”谢蔚然看向恍若未闻的付欣,摔了筷子道,“你生气不妨冲我来,对着别人做什么?是,我是联合外人骗了你,失了你的面子。可你也不想想,从成亲后,我的面子都被丢到哪里去了?”他越说越气,干脆站起身,怒道,“将人请了来,却不当客人,哼,倒显得有多稀罕你的公主府似的。师姐,我们走。”
赵华扬看眼付欣,见她粉面含笑,不由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问,“去哪儿?”
“送-你-出-京-都!”谢蔚然一字一句,边看付欣边道,“你放心,你是君,我是臣,这规矩拜你所赐,我阿爹教了我无数遍,我记着呢。从今往后,为了你的面子,从前的人,我一概不见,可以了吧?师姐,走!”
付欣甩手将杯盏扔了出去。
谢蔚然一躲,热腾腾的牛奶顿时洒在了地上,还溅了几滴到他袍脚上。“刘豫章,你干什么?”
付欣觉得脑仁疼,指了个小丫鬟道,“驸马大概喝多了酒,头晕喷粪,送他去歇息。”
“……你想干什么?”
付欣若有所思的看眼赵华扬,笑容渐渐散开,“你去不去?”
谢蔚然看眼茫然不知所措的赵华扬,到底一甩袖子,走了。
那侍女急忙追出去。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留我和赵娘子在这里。”
蓝嬷嬷一时犹豫,却见付欣注视着自己,到底低下头,命人又端了一盏热牛奶,才领众人出去了。
付欣喝完半盏牛奶,侍女们已经走得干干净净。赵华扬还坐在原位,还是一脸的呆滞。她只得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驸马方才说,我将你请到公主府,是借请客的名头欺负人,这话对也不对。于我而言,我与驸马不过是面子婚姻,彼此多有不满,这件事只要解释清了,便没什么大碍。就算家里人问起来,我也能应付过去。可我身边的人,蓝嬷嬷却不同,他们或为关心,或为忠心,总觉得这件事是驸马欺负了我,要为我讨一个公道。她们都是从宫中出来的,行事都是怪女不怪男,不能处置驸马,自然只能将怒气对准你,还望见谅。”
“……”赵华扬良久回过神,低头咳一声,面色微红,解释的话语却格外清朗,“前年我丈夫死了,我便给自己取了个名号,叫窦寡妇,可惜没传过来。这次,我师弟说只要我帮他,他就,让我去谢府的藏书阁。”
“难怪,我就说,驸马那种人,也值得别人为他浪费名声。”
“……”
“你既然是为书而来……我和驸马成亲时,拜见过谢府二老,要去谢府藏书阁借书,也不是一件难事。不如,我带你去?”
也不知谢家的藏书阁都有哪些书目?
付欣从前读书时,宫中是没有为公主们设立专门的藏书阁的,宫中也没有热爱书册的嫔妃。但因为时人推崇才女,要看书,去皇帝的藏书阁借书却是很容易。只皇帝武将出身,宫中藏书阁中的书册多是兵书,治国一类的书册,文史类的倒有,类别却少,看多了,终究有些乏味。
赵华扬顿时高兴起来,同付欣说起她这次要收集的书册。
两人说着话,门外侍女们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谢蔚然则满腔怒气,回了谢府。
接着,就被刚下朝的谢太傅叫去了。
“阿爹,你回来了啊。”
“不然呢?我不在,你回来干什么?”
“我,我想阿娘了啊,我外出求学近十年,如今又成了婚,好不容易回府,想孝敬孝敬阿娘去。爹,我走——”
“站住!夫人有你嫂子陪着,你一个男人,去干什么?”
不由分说的就将谢蔚然领到了书房,命人上了茶,又关了门,才在席子上悠然坐下。
“你站着,说,又犯了什么错?”
“我能犯什么错?阿爹你这人,什么都向着外人,倒把什么都怪到你儿子头上,难不成我真是捡来的?”
纤薄的茶盏顿时飞了过来。
谢蔚然仗着太傅是文臣,没练过武,一闪身接了。“阿爹你干什么啊,我在那边被人扔杯子,回来还是。干脆您罚我去祠堂好了,到时候跪折了腿,索性待在家里,让大哥养我一辈子。”
“你闭嘴!”
“我被人欺负了也没发脾气,说都不让——”
又一个茶盏飞了过去。
“你还敢躲?谁让你躲得!”谢太傅一拍桌子,觉得手疼,另一只手便抓了杯子,“我这次扔,你要敢躲,我就把你赶出去!谁求都没用。”
谢蔚然只得站着受了,又脏了一件袍子。
谢太傅安安稳稳的坐着,开始揉太阳穴。
“阿……”
“闭嘴!”
谢蔚然心说既然让闭嘴,那让自己过来干什么?便要辩驳,一张口,却见自家老父那双眼睛已经朝自己盯了过来,他只得低下头,任袍子湿哒哒的粘在身上。
就这么站了一刻钟。
谢太傅喝了半碗茶,抬头见谢蔚然依旧像块石头似的站着,有些不忍,想劝两句,又不知从何而起,于是惆怅而心痛的长叹一口气,试探道,“去看你哥哥回来了没有。”
话音刚落,有人敲门。
“父亲。”
“进来吧。”
谢大公子仍穿着官服,悠悠哉哉的的朝里走,待进了门,果然,自家老父正一脸无奈的看着二郎。二郎站的倒是笔直,却离父亲的座位远了些许,且袍子还脏了。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上前为谢太傅添了一杯茶,解释着自己的行程,“上午中书府发了令,要去查宗卷,正巧顺路,我便回来一趟,吃了饭再去点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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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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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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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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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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