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最中间的人>第四十章 父爱如山
  宋盈烁的妈妈再也坐不住,订了飞机票,颠簸半天来到会安,刚落地就给林孝打去电话。

  两个人坐在宋盈烁的小屋里,安森林经常来,打扫得井然有序,宋妈妈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还是忍不住抱怨:“这孩子从来就没有长大过,到哪里都不会照顾自己。”

  林孝笑着为她送上茶,他认宋中华为自己的恩人,连带着宋妈妈也十分优待。

  宋妈妈开门见山,她毫不遮掩自己的不满,声音因为气愤而有点尖,她不满地说:“我们家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到你这就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就算再不喜欢你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阿烁那么乖,你怎么就舍得!”

  “你以为我想吗!”

  “我不能再让她待在这里了,连小命都差点丢了,学我们不上了,我养她一辈子都行,抑郁症自杀我就拿根绳子拴着她,我再也不会让她离开我了。”宋妈妈色厉内荏,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没有人会知道她看到新闻时心里是怎么样一下子碎裂的,她的耳朵像灌进了洪水一样,她的肺几乎烧起来,她实在受不了生命里再有一个亲人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告别。

  “再等等,我发誓,我一定会把阿华的死搞明白的。”

  “十几年了,十几年了啊!你对他的报恩是真心的,我的就不是了吗?我会不痛不难过吗?何必呢,何必再把阿烁拉进来,她为宋中华遭的罪还不够多吗!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呢!”宋妈妈瘫倒在地上,她不敢回味那几年不堪回首的人生。

  她和宋中华经人介绍认识,两个人结婚后相敬如宾,虽然不太富裕,她已经很满足了。后来宋中华沉迷于训练别人,整天在外面不回家,连她们娘俩的饭钱也被宋中华拿去救济徒弟。忍无可忍,撕破脸以后,宋中华几乎是净身出户,两人婚姻有名无实。

  一开始她还抱有希望,把宋盈烁弄生病去找他,一次两次,宋中华终于不耐烦,他看出自己的伎俩,扬言要把宋盈烁带走。宋妈妈这才害怕,严防死守,连家门都不让宋中华进。

  这么多年,她能撑过来的唯一救赎,就是宋盈烁,她不敢想象自己失去女儿后人生会怎样崩溃。

  可是林孝如此了解她的死穴,以退为进道:“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我会把阿华留下的所有资产转移给阿烁。”

  宋妈妈不敢置信,宋中华的财产不交给自己的孩子,交给一个外人,如果不是林孝说,她甚至都不知道。可宋盈烁的东西不可以落在别人手上,作为一个母亲,她知道自己给不了宋盈烁丢失的母爱和永远破碎的家庭,她只能紧紧守护住这一点财产,让宋盈烁活得轻松一点,再轻松一点。她累得再也没有力气说话,颓然地摆了摆手,表示屈服。

  几年不见,面前的女人依旧美丽,林孝看着她倦怠的背影,内心有一些踟蹰。当初他是真的把这个热心体贴的宋妈妈当作亲妹妹来对待的,如今闹成这个局面,他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赌上十几年的兢兢业业,赌上自己的前途家庭,赌上自己的一切,宋中华,你不是自杀的对吗?你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你还没有实现梦想,对吗?他一直在和自己较劲,在和自己记忆中的宋中华较劲,走到如今这一步,他自己也不清楚要的究竟是什么,只能一步一步按照最初的想法来做下去。

  一只白色塑料袋在风中簌簌发抖,目标明确地向一个方向走去。无助地望向天空,人在不幸困境时,容易相信鬼神之说。林孝急需一个方向来指引自己,他跟着塑料袋走,就来到了大款面馆前。

  面馆已经关门许久,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门口堆积了好多随风而来的垃圾,林孝看着冷清的面馆,心里虽然凄凉,却被另一种温暖填满。他心甘情愿地撸撸袖子,弯腰一点一点去捡垃圾,他希望林款回来时,看到的是一个整洁的面馆。

  塑料袋太多,常常捡回来,不用石头压着还会飞走,人年龄大了,腿脚难免会不利索。林孝没捡一会,便不得不直起来腰,双手插着喘会气,可是垃圾那么多,看着真的很不舒服。他学着电视里的小年轻双手握拳,对自己喊了声加油,壮壮的身体像一只笨拙的大熊,格外有反差萌。林款被逗笑,再也忍不住,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了林孝的后背。

  林孝的后背僵住,他和林款父女相处一直针尖对麦芒,以互怼互掐为基本状态,很少有温情时刻,更多时候林款甚至地位比自己还高。林款把头埋在老父亲不知何时已经佝偻却依然宽阔的背上,抬头时会发现他早已华发横生,心像泡在了一坛醋里,酸出眼泪来。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的,父亲只有自己的,可是她却贪玩,贪恋别人的贫瘠的温暖,而把这个永远爱着自己,永远等待自己的人扔在这个冰冷的小城市。

  她出去旅游,她跟着周昱川天南海北,浪迹天涯,她的爸爸,除了老家b市,哪里都没有去过呢。

  林孝本来是要训斥这个猴孩子的,却不料这个一向坚强的女儿偷偷掉了眼泪,他虎目一瞪,威严无比:“是不是周昱川又欺负你了,你说!爸给你做主,打不断他的狗腿!”说着自己心疼得嗓子也哑了,林款只知道摇头哭,哭得林孝的心都碎了。他急得眼泪都快出来,恨不得打这个不争气的孩子几巴掌,“你怎么了你到是说啊!谁欺负你,爸就去打死他!有爸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

  林款现在心里只有无尽的愧疚和心酸,十七岁她遇到周昱川,从此她嘴里最帅的老爸变成了臭老头,那一年她爱上周昱川,心情全部由周昱川主宰,不知道有多少次看见周昱川和女朋友在一起后心情低落,留林孝自己一个人在饭桌上吃饭,这几年只要是周昱川想做的,她全部无条件支持加赞同,自己却只有林孝在背后给予自己物质支持精神支持。她还记得悔婚后林孝再见到男方家长都低了一头,一向铮铮铁骨的他为了自己不懂事的女儿点头哈腰,只为了征得别人对自己的原谅,不要记恨自己的年幼无知。

  现在她堂堂副局长的父亲,在为了她一个刚才还想要放弃的面馆,低头弯腰捡垃圾。

  她只能不停地哭不停地哭,父亲的怀抱太暖太踏实,她好想回到几岁的年纪不要懂得任何事,她的爸爸永远是她生命里的大英雄,他们还是只有彼此的模样。

  宋盈烁对安森林的态度有微妙的转变,安森林内心柔软,他能捕捉到宋盈烁每一次失落,不让她一个人。他耐心地奉陪她每一次较量,他喜欢这种过得很硬朗的人。他饶有兴趣地把自己缩进宋盈烁的行李箱里,长胳膊长腿盘在一起,像一盘扭曲的美人鱼。宋盈烁被他的怪相逗笑,打了他的背上一下,问:“你在干什么?”

  安森林窝在行李箱里,窝得心安理得,他眨眨眼说:“我也是你的。”

  宋盈烁宠溺地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下一秒,行李箱的盖子毫不留情地合上了,安森林慌不择路地滚了出来,宋盈烁哼哼两下:“怎么自己出来了,你不是说你是我的吗?”

  安森林委屈巴巴地用自己的脸一下一下地蹭着宋盈烁的脸,那种小狗一样的依恋和讨好,这种柔软美好令宋盈烁心里有一种破坏欲,她下狠手在安森林搭在自己胳膊上的爪子拧了一把,拧得他惨呼起来。

  宋盈烁睁大眼睛,等待安森林的反应,她虚张声势的样子令安森林不忍心呵斥,只有包容地拧拧她的耳朵,小猫的绒毛略过一样轻柔。

  他给了宋盈烁有恃无恐的资本,宋盈烁憋着坏劲儿,一路上突然打一下人已经成一种常态。安森林不能理解,也不愿意接受,他一开始还当宋盈烁在闹着玩,笑着调侃小肥手还挺有劲,好好地讲道理。再后来,他就发现宋盈烁巴掌里有丰富的涵义,手上的劲道也一点一点加大,他冷着脸,在火车路过最近一战时,截住宋盈烁又要兴风作浪的手,面容冷峻。m.xiumb.com

  宋盈烁似乎是终于等到他的怒气,收敛了手,冷着脸摆出一副要好好谈一下的态度。

  安森林冷笑一下,他心软可以把一切当作真爱无敌,忘了这有一个理智的。不等宋盈烁开口,他开启自我保护状态,双手抱臂,他刀削般的眉峰一挑,让宋盈烁突然想起他也是有棱角的,她知难而退,安森林却不允许她如此肆无忌惮地伤害自己,呼来喝去。他满眼嘲笑,像一个陌生的混混一样,不善道:“哎,你知道你让我想起来一首歌吗,你猜猜什么歌?”

  宋盈烁哑口无言。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吧,你也别一副爱我我就得多感恩戴德的样子。”

  “我没有!”宋盈烁知道自己对待安森林的时候态度太随性、太坦白了些,但这都是建立在自己相信他、依赖他的基础上的。

  “你没有。”安森林语气里一百二十个不信,“那你是有什么事情让你非得做出生死抉择吗?你是非得在我另一件事里选择吗?就那么难吗?我一颗心都拍板子上让你随便来,你是觉得我这样太贱了吗?”

  “我没有!”宋盈烁不明白他的咄咄逼人为何而来,但她从来没想过安森林会对自己这种态度,心里大恸之下理智尽失。

  火车进站,很快停稳,安森林起身拿起自己的行李,又把宋盈烁的大箱子扛下来,放到自己位子上。临走前,他居高临下,眉眼里全是挑衅:“你知道那首歌是什么吗?”

  宋盈烁毫不怯场地和他对视,她说:“淘汰。”看见安森林摇头,她继续说:“说好的幸福呢?”

  安森林嘴角挂起笑容,回收所有骄傲,讥讽无比地说:“爱情买卖。”

  他像当初一样大摇大摆地哼着口水歌,自信高歌的样子那么雄伟坚定,却再也不允许她的靠近。

  宋盈烁不禁失语,她内心对安森林的无辜,对他一副所有不幸都坦然受之的样子暗暗记恨,她觉得所有人都在苦苦挣扎时,他的若无其事是那样刺眼,却没有想过他所有安之若素地都是因为自己。终于,她把他的平静摧毁了,自己的心也无声地崩溃了。

  火车鸣响启程的汽笛声,宋盈烁恍然大悟般提起行李要冲出去,却被乘务员揽住,她看见安森林的身影在人群里一闪而逝,他一直在等自己,他直到刚刚都没有放弃自己。安森林从来都不会真正放弃宋盈烁,就算生气,他也会站在下一个转角等,可是她错过了。

  火车鸣笛,乘务员看傻子一样放下她,念念叨叨:“小年轻还真当自己演电影呢,命都不要了,就算分开了,你下一站再回去不就得了。”宋盈烁不理会他的话,窗外的风景已经开始流动,她坐在座位上,身边空荡荡,无限失落。她此刻如此怀念安森林坐在自己身边的喋喋不休,怀念他总是要凑近自己的粘人劲,怀念他的一举一动。她不停地拨通安森林的手机,希望他可以向以前一样看一眼,一次不接,她就打第二次,第二次不接,她就打第三次。

  可是似乎是狠下心,安森林真的一次也没有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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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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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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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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