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行者,车轱辘压在坑坑洼洼的水坑里,溅起了一些水花,路上的行人都避地远远的。
墨妭趴在窗头,心中却有些焦躁不安。
没过多久,便到了程府。
府上一如既往地安静。
墨妭进府一路走来,越往程妙兮的住处人越少也越冷清,完全不像是个家中有重病人的样子,仿佛对这个病人并不上心。
到了地方,连领路的丫头都不进去了,还是程妙兮的一个贴身丫鬟来开的门。xiumb.com
墨妭心中虽有疑虑,可见大家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便压制住了不敢多问。
程妙兮是从床上勉强坐起来的,面无血色。当她看到墨妭的时候,眼神亮了亮。
墨妭小跑几步,抱住了她:“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程妙兮则一直嚷嚷着:“你没事便好,我可真是担心死了。见到你平安,我就是死了,也安心了。”
墨妭吓了一跳:“你说的什么胡话?养养病就好了,什么生啊死的?”
程妙兮拉着她的手,眼泪直流:“我真是不想嫁人的,女人为什么就一定得嫁人呢?就算家里人不养我了,我自己出去当琴师去也能养活自己,何必一定要嫁人呢?西北那家,听说是个妾掌着家,给我定的夫君,也有个极为宠爱的妾室,那样的人家,在当地根本找不到媳妇,这回打听到了我,不知祖父怎么就答应了。他们西北那一家只认武功好,个个都是莽夫,我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还不如就在这死了呢!”
墨妭听了,心中也有触动:是啊,女人为什么就非得嫁人呢?自食其力地过活,不也很好吗?嘴上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只说着:“还没到这一步呢,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看我,也算九死一生了,活着才有希望啊!”
“我是不指望了,”程妙兮的精神很差,倚靠在墨妭身上,声音小了起来,“我这病,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从他们要我嫁人到现在,这么些年,我是撑不住了……”然后,她没了声音,竟然是睡着了。
墨妭将她放平睡下,心中酸涩,出来问起贴身丫鬟来,这病怎么就如此重了?
丫鬟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墨妭本想去找找程家的长辈们问问,丫鬟连连摇头:都出去了。
墨妭不解:都病成这样了,就没有一个管事的吗?
丫鬟听了,直掉眼泪:女郎常来看看我们女郎吧,现在她谁的话也不听,家里人也拿她没办法。什么不想嫁人的话,以后都劝她不要说了。传出去,对程家不好,也对她不好。
墨妭没了办法,她也有这种想法,真心不好劝啊。
薛正在长长的树林里骑着马一路飞奔,走上一条岔道的时候,差点连人带马地撞上了。
“吁!”两人都险险地控制了马。
“薛兄!”唐征一抹脸上的汗,他看起来更黑了,“你也是赶回来参加赵大娘子的葬礼吗?”
薛正点点头:“赵大娘子勇气可嘉,是在令我钦佩。”
唐征也跟着点点头:“不如咱们同行吧,反正也快进连州城了。”
“也好!”
两人行起来都憋着一股劲,想要超越对方,同行起来,比一个人行路还要快些。
墨妭的马车好好地在路上行着,突然被另一架马车给拦住了。墨妭在车内直接摔了下来。
没待墨妭的车夫说话,对方倒哭上了:“女郎,你快同我们去看看,我们女郎快不行了!”
墨妭刚爬起来,便立刻跳了出来:“程姐姐怎么了?”
那个丫头墨妭倒没见过,哭地眼红红的:“女郎刚走,我们女郎就醒了,非要找你,一口气上不来,现在可能真不行了。墨女郎,你快同我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见最后一面呢!”
墨妭一听,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她立刻拉起了来的女婢:“走!”
青鸾立刻跟了上去,那丫鬟却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墨妭一眼,终究没说话。
墨家的车夫在后头跟着,却发现他们往城外方向去了,便着急地大喊:“那不是去程家的路啊!”
前头的马车却在此刻飞奔了起来。
墨妭在里面东倒西歪的,也发觉了不对,她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女婢倒没有了之前的慌张模样,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墨女郎不必害怕,我家公子只是想见见女儿而已,只可惜女郎不肯见他。他只好出此下策了。”
“你家公子?”
“周阳。”
墨妭认为周阳倒不是会为难她,便没有想着怎么逃跑。
马车一路颠簸,直到出城。
此时的,薛正、唐征二人正在郊外,看见一辆飞奔的马车进入了周太守家的别院。
两人对视:马车跑这么快,似乎有急事。但这马车并未挂上周家的标记,不知是什么人呢?
墨妭轻轻掀起了车帘,不过须臾,便被丫鬟给拉了下来:“女郎,外面没什么好看的。”
青鸾见这女婢的势头隐隐有些不对,便大着胆子一把推开了那女婢:“你可真是好没道理,这样把我们女郎给骗来,连她掀不掀帘子都要管着!到底安地是什么心!”
女婢也不是好惹的,抬手就要打人:“你不过也是一个下人,凭什么推我!”
墨妭赶忙上来帮忙,死死地拉住了女婢的手:“你动一个试试!”
马车慢下来要进庄子的时候,墨妭、青鸾已经和这个女婢打成了一团,三人从车上打到车下,抱作了一团。
墨妭本想乘机逃跑的,不想庄子里的卫兵出面将三人给分开了。
墨妭顿时没了逃跑的指望,只得再原地撒泼不肯进去:“周阳你要见我,就这么让人欺负我!?”
没过多久,周阳颠颠儿地跑来了,一直给墨妭行礼道歉:“都是我不好,吓着你。”
“周公子家的婢女好大胆子,连我们女郎也要打呢!”青鸾气地直嚷嚷。
“公子,明明是她们先动手的!”女婢跑了上来,拉住周阳,却被他一甩给甩倒在地。
“给我拖下去,打!”
女婢似乎不敢相信,愣了片刻,直到被人架走了,才哭喊:“郎君,我不敢了,不敢了!”
“莫离,对不住,缺少管教的下人让你见笑了。”周阳客客气气起来。“这么些日子,我都见不着你,只好想着这个法子把你给请来,来来来,咱们进去聊。”说着,他一挥手,便有仆人抬了架肩舆过来,请墨妭上去。
“我想回家。”墨妭有些赌气。
周阳又是赔了一脸笑,就要伸手去扶她上肩舆:“到我这聊一聊,再回去也不迟啊。”
脸上虽然笑着,可根部不容墨妭拒绝。
墨妭深吸一口气,哼了一声才上去。
周阳乘着一架两人肩舆在前,墨妭则是四人抬肩舆在后,心中忐忑地跟着他走了。
一路上,周阳絮絮叨叨地跟墨妭说这个庄子有多大,仆从多少,房屋多少,是他父亲给他的私产,就靠这庄子吃饭,一年的收成也比风餐露宿的镖头好了不知多少……
墨妭越听越觉得无趣,忍不住打断:“你找我来就为了说这些?”
“那自然不能,主要是叙旧来的。”说着,两人便到了后花园一座假山下,上有凉亭,备好了酒水瓜果。
青鸾被留在了假山下。
假山上可以俯瞰整个庄园,有河流树林,农夫耕田,确实好景,只不过墨妭无心观看。
凉亭上安了帷帐,随着风儿一起一落的,勉勉强强地将凉亭内与外界给隔了开来。
凉亭三面都有美人靠,墨妭不去坐亭子里备好的石凳,而是就近坐在了美人靠上。
周阳端着酒壶,倒出了两杯酒,给墨妭递过来:“这是你喜欢的兰生,尝尝吧。”
墨妭没有动作,周阳便一口先喝掉了自己的杯中酒,然后将给墨妭的那杯给放在她面前了。
“你说说,到底什么事非要这样把我给骗来。”墨妭摩挲着杯口,问。
“咱们好久都没好好说话了,我就是想见见你。”
“咱们之间,又有什么好见面的?”
周阳低下了头,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你怨我。现在你家里为了十几年前的约定,还要你嫁给一个开镖局的,你就更不好见我了,可是我总还是惦记着你。一想到你要嫁给一个商人和武夫,我这心都是痛的!”他说着说着,一手拍地桌案“砰砰”直响,抬起头的同时,眼里尽是不甘。
这样的周阳似乎和平日有些不一样了。
墨妭吓了一跳,手指捏起了酒杯,尽量不去刺激他:“都是父母之命,只能说你我缘分浅了。”
周阳一听,眼神立刻亮了起来,他起身走来,坐到了墨妭身边:“其实你也不是很满意让你嫁给商人吧,墨家世代书香,都没有和这些下九流的商户有婚约,到了你这,就把你嫁作商人妇,还是个小娘的种!”他一把抓住了墨妭的肩头,目光灼灼,“莫离,咱俩在一起吧!你跟着我,咱们才般配呢!”
墨妭被他扣着双肩扣疼了,便有些挣扎,哪知周阳越是不肯放手,反而贴上来了。
“你冷静,先松手!”墨妭甩不开他,反而被他给压在了美人靠上。
周阳似乎难以自抑,不管不顾地要一亲芳泽:“既然咱们都有意愿,就在这把事办了,等生米煮成熟饭了,谁还能拦着我!”
墨妭手中还捏着酒杯,推拒不动,干脆举起杯子就打向周阳的后脑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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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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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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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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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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