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妭一听,双眼立刻变得亮晶晶的,她将捧在手心的书册藏进了衣袖中,双手轻捧着脸颊,双肘撑着膝盖,整个上半身都向薛正面前靠过去,像孩子盼望着听到睡前的奇异故事一般,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的期待:“你说吧,我不怕的。”
别看墨妭现在一副和和顺顺的模样,小时候可爱听妖魔鬼怪的故事了。
墨鸣都不敢听的,她非要听,听了以后还喜欢扮鬼脸捉弄墨鸣,吓地墨鸣都不愿在晚上见到墨妭了。
薛正深吸了一口气,身子也向墨妭那边靠了靠,两人的衣袖挨在了一起,他转头便看到了墨妭发间的梅花簪子,有一瞬的出神,不过,很快,他恢复了常态,像要说悄悄话似的,将嘴巴凑到了墨妭的耳朵旁,还将声音放小了些:“据说这些姑娘都让他给奸杀了,虽说,确实找到了尸体,可这些尸体都已经面目全非了,连至亲之人都难以辨认。要是以老吏的眼光来看,这都是算不得铁证的。”
墨妭心中一惊,皱起了眉头:奸杀?这可是十来名妙龄女子啊。想到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乐伎烟儿也在其中,她的心也跟着沉重了起来。这些女子的生命就这样被了结了?案子还没最后了结,官府却因着南康郡主的到来要粉饰太平了?
薛正见她的神色有些沉重,便没有往下说去,而是转移了话题:“过了七夕节,我手下那些被达官贵人雇佣的女镖师应该就会回来了。我想着,从里面挑一两个你用着舒服的,继续到这里给你坐镖,你觉得可好?”
墨妭先是有些疑惑,而后想了想,竟然想到了一个惊天的念头,于是,几乎是将嘴巴凑到了薛正的耳边,轻声说:“你是不是觉得,这次抓住的人并不是真凶?”
薛正一听,面上露出了一些赞赏之色。但他没有立刻回答,沉吟了一番,才压低了声音,也是对着墨妭咬耳朵:“我觉得还是小心些好。特别是七夕的时候,我得亲自跟着你才放心。”
“这不是还有我吗?你还放心不下?”不知道唐征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左手提着一包草药,右手叉腰而站,一脚踏在门槛里,一脚踩在门槛上。他本就高大,这么一站,似乎就快顶上门去了。
门外的光被他挡去了大半,课堂里立刻暗了下来。加上他现在的姿势,说话的气势,倒像在指责薛正一般。
墨妭虽然直觉他的神情有些奇怪,却没有多想,直接站了起来:“你回来了。”
唐征大步流星走了进来,直冲冲地朝墨妭和薛正之间走去。
因为两张座椅之间的位置实在是小,墨妭见他来,正要主动让出位置来。
此时,却被薛正一手给拉住了胳膊。
薛正从没有对墨妭做出太过亲密的动作,以至于,墨妭被他现在的动作吓了一跳,整个躯体震了震,然后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着薛正,满脸写着:怎么了?
唐征几乎是条件反射,迅速又准确地将右手压在了薛正拉着墨妭的手腕上。
墨妭又事一惊,转头看向唐征:你这又是做什么?
本来他俩在墨妭面前都是温和好相处的,尤其是薛正,总是春风和煦的模样,处处为她考虑。可是现在,墨妭能通过自己的手臂,清楚地感受到他们手上的力量——那是极力掩盖却仍然流露出来的愤怒,以及拼命想一较高下的胜负欲。
此时的墨妭在他二人中间,就像是两棵竞争生长的大树中间的小树苗,得从他二人参天茂盛的枝叶之间的空隙中,找寻到生长的阳光和雨露。
墨妭觉得,只要她有一个不小心的动作或眼神,或者是他二人之间再有任何一句逾矩的行为,都可能引发出难以平复的危机。
与此而来的是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和危机感,墨妭担心,他俩之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将她压垮。
墨妭连大气都不敢喘,这回该怎么办?
时光似乎静止了,那两人眼神中虽已变换了万千,但二人依旧僵持着。
这两人平日里不是好好的吗?称兄道弟,有理有节,就像是老朋友似的。现在是怎么了?
“你先别动!”阿秋栖在墨妭的头发上,敏锐地察觉到了墨妭的退意,“你难道没看出来,他们两个这是在为你争风吃醋吗?你现在想不想看他们为你打一架?”阿秋的声音中透着股莫名的兴奋。
“当然不想啊!”墨妭现在是一动不敢动。
“诶呦,你竟然不想看啊!”阿秋的声音里满是遗憾,“那你就随便吧。”
墨妭不经意地直接翻了个白眼给阿秋。
这个白眼却被薛正和唐征误会了,以为这个白眼是给自己的。
薛、唐二人心中一震,手上的力量都松了松。
墨妭趁此机会,抽出了自己的手,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环住了被他俩按地有些生疼的部位,半开玩笑地说:“你们俩的关系真是好,是不是几天没见,难舍难分了?手握那么久不想分开?”
薛、唐觉得刚才的举动确实有些唐突了,便十分默契默地对刚才的事情闭口不谈。
“唐兄,你回来地刚好。我们有件事要告诉你。”薛正虚扶着墨妭坐下,自己则站在墨妭身后,说,“本来,应该由墨先生来告诉的你的,可我想,既然你来了,我和莫离都在这里,便干脆说与你听,也好让威烈镖局早些安排你的其他的重要任务。贼人已除,我与墨妭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所以,墨先生将唐兄在这里坐镖的期限定在了七夕。以后,墨家宅院的安宁,就会是信远镖局的责任了。”
唐征听了,先是呆呆地盯着薛正看了一会儿,后来才转头看向了墨妭,向是在不甘心地询问她,薛正说的是真的吗?
墨妭见唐正眼中似有痛色,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了谢谢唐兄尽心尽力地照顾我的未婚妻,信远镖局将会另付一份镖礼过来……。”
“用不着!该我的,我不会任凭人抢走,若不是我的,我也懒地要。”唐正说地铿锵有力,“现在我要给女郎上药,免得她赶不上几日后的乞巧节了。”唐征看也不看薛正,拉起墨妭的胳膊就往内院去,墨妭只来得及看薛正一眼,便被唐征给领走了。
薛正回以一个宽慰的笑脸,而这个笑脸却跟随着墨妭渐渐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
唐征拉着墨妭,走地飞快,墨妭几乎是被拖着走的。一路上碰见了一些打扫的丫鬟和小厮,看不过去自家女郎被拎着走,本欲上前阻止的,却都被唐征一脸的煞气给吓住了,踌躇着不敢近前。m.χIùmЬ.CǒM
墨妭踉踉跄跄地一路小跑,一直压低嗓音叫着唐征:“你干嘛呢?快松手啊!这么人都看着呢!我不要面子啊?”
唐征却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只是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
墨妭本就有些气不过:你这是发什么神经呢?拖着我走了这么些路!一感受到唐征的步子慢了下来,她便生出了要回以颜色的念头。
“对,打他,掐他!”阿秋几乎成了墨妭肚子里的蛔虫,只要墨妭有一点念头就能被阿秋感知。
墨妭似受了鼓舞,趁着唐征放慢脚步的时候,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迅速拉进了自己和唐征之间的距离,几乎是用撞的力量向前冲了几步,一脚踢向唐征的膝盖窝处。
因着唐征的个子高,腿又长,人又走地快,墨妭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高高地抬起脚,命中了唐征的膝盖。
唐征没料到墨妭还有这一招,加上膝盖窝处本就柔软灵活,猛地受力后,膝盖向前一弯,上半身也因重心不稳向前探了过去,整个人眼看就要摔倒跪在地面上了。
好在他反应极快,几乎在受力点一瞬间就发力扭转了局势。
他的双脚像树根一样硬是稳稳地抓住地面,上半身再顺着力量一用力,不但没摔,还将手一背,转头冷眼看向了身后的罪魁祸首。
墨妭因为自己这一脚,早就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地往前倒去。
待唐征转身地时候,正好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唐征被这突如其来的“温香软玉”吓了一跳,原先的恼怒早就一股脑儿地抛在脑后了。
他微微弯下了腰,双手撑住了墨妭的手肘,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一头凌乱的墨妭:“你这是偷鸡不成蚀把吗?”
墨妭“哼”地一声,推开了他,横眉竖眼地:“谁让你一路拖着我走了。”
“我为了你的伤,去找那臭脾气的连老头,还跑了大半个连州城给你买药。你倒好,在这里跟别人打情骂俏。”唐征说地慷慨激昂、义正严辞。
打情骂俏?墨妭被他说地满脸通红,一巴掌呼了过去,打在唐征的胳膊上。
唐征浑身上下硬邦邦的,这一巴掌的力气连挠痒还不够,倒是墨妭,虽说伤口好地差不多了,可一旦用了些力气便疼地很,疼地她甩着手“嗷嗷”直叫。
唐征此时看她的眼神,已经和看傻子差不多了。
“得了,你就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赶紧回去,给你上药!”说着,便轻轻推着墨妭往观月院走去。
墨妭心中有气,不肯配合。
唐征半蹲下来,望着她的双眼:“不肯走路?那我扛你走?”作势就要将墨妭扛起来,吓地墨妭连连后退:“你离我远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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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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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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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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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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