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位神人为何不早说?白白耽误这么多时辰!”孟校尉吹胡子瞪眼。
那女子讷讷道:“我和夫人说了,夫人不信我的。”
一旁一直沉默的孟夫人白了女子一眼:“我才来连州多少时日?哪能像你道听途说这么多消息?要不是你房里的那些丫头婆子嘴杂,五郎怎么会听到这些不像样的话,还跑到学堂里和人发生争执?才有的今天?我哪里还敢信你!”
那女子开始低头不言语,只是抹着泪。
墨妭的奶娘吴氏此时从外而来,一把搂过她退到一边,将她护在身后。“郎主夫人,唐总镖头已经亲自去请连神医了,他让我们稍安勿躁,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一定会将连神医带到。”此话一出,客堂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下来。
墨妭这才发现,唐征没跟过来,她得了这个消息,稍稍安心了下来:别人不好说,以唐征和连神医的交情,一定能将他带过来。
“那便等上一等,墨先生,燃香吧。”孟校尉看似也舒了一口气,将刀给收了起来。
“上茶,看座。请孟校尉耐心等上一等。”
“不用如此客套,我且在这守着就好。”孟校尉一挥手,跟随他来的黑甲军士也像他一样,原地盘腿而坐,面容肃穆。几个上茶的丫鬟大气不敢出地站在几人身边进退两难,还是穆晓华挥了挥手,她们才如蒙大赦,连忙下去了。
墨妭的手上却被吴氏塞了一张小纸条,她心中有疑,侧身偷偷地打开看了,上面字迹潦草,却还能看出是贺习的字,:周太守未在府衙,已留言求救;另寻信远镖局,静候。
她明白了,看似在这里专心教训墨鸣的父母已经派贺习去搬救兵了。她稍稍定了定心,但这救兵也还没求到,心中有难免忐忑。她将纸条一揉,藏进袖中,走到父亲身边扶他坐下。吴氏也去搀扶穆晓华去了。
两人同时乘机对墨氏夫妻耳语了贺习的消息,整个客堂里鸦雀无声,孟校尉一行,静默无声地注视着一个方向。
客堂的正位上,一炷香被点燃,一丝烟雾绕着香转了转,然后慢慢地散开,顶端的那部分渐渐燃烧成灰,悉数落下,烟雾再慢慢不断地升腾,再散去,再化作灰烬。
所有人这样盯着这香,不放过它些许的变化,似乎下一刻它就能化成宝物。
这是既漫长又短暂的一炷香,难熬地很。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香已燃至一半,却不见唐征和贺习的身影。
“嗯哼!”一直昏迷的孟五郎突然发了一声。
孟校尉并夫人急急上前查看,那水红女子本也上前,却被夫人一个眼刀给止住了上前的脚步,退在外围看着。
墨家人也围了上来,想看个究竟。
“小五,怎么样了?”孟校尉跪在地上,低头关心着。
孟五郎勉强睁开双眼。
“这可好了,这是醒了!”奶娘吴氏双手合十,喜不自禁。
众人看这情景,都稍稍松了口气。
可就是在这一刻,孟五郎突然翻起白眼,喉咙里“恩恩啃啃”地发着含糊不清的声音,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小五!你这是怎么了!”孟校尉话音未落,却见儿子喉头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又瘫软了下来,没了声息。
孟校尉顾不得脸上的血沫,抱着儿子坐起身,紧张地不停地摇晃着:“小五,你、你听地到为父的声音吗?!你可别吓为父啊!”
小五此时,却双目紧闭,疲软着身体如断线风筝一般,任凭父亲再怎样呼唤摇晃,都再没有声响。
沉静,客堂上又恢复了死一样的沉静。所有人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久久没有其他的动作。
半晌过后,孟校尉像怕打扰他睡觉一样将儿子轻轻地放了下来,声音沉沉,却压抑着万般的悲痛:“一炷香的时间可过了?”
墨妭回神,看一眼即将燃尽的香,心中大叫:不好!
于此同时,孟校尉缓缓地转过了他的身子,满脸血沫衬地他犹如地狱恶鬼。他缓缓将手放在腰间配刀处,伴随着一声怒吼,抽出了刀:“还我儿子命来!”冲着跪地的墨鸣挥起大刀。
墨家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墨轩终于沉不住气,大呼起来:来人!
四五名平日练习过一些看家护院拳脚功夫的小厮冲了出来,本想拦住举刀的孟校尉,却被早就准备好的军士们给缠住了。一边是上阵杀过敌的军人,另一边是连架都没怎么打过的家丁,双方实力悬殊,墨家的家丁很快就被军士们打倒在地。
穆晓华看孟家有一瞬的拖延,立刻拉起墨鸣就要往院子里逃。
孟校尉被这一幕激怒了,双眼发红,即刻跟了过去,声嘶力竭地喊:“拿命来!”
墨妭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墨鸣!她不管不顾地冲着大刀来的方向奔去,半跪在地,一抬手死死握住了砍下的大刀。顿时双手血流如柱,却并不觉得疼痛。
孟校尉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刀下的两个女子——奶娘吴氏冲拼尽全力抵住了他往下挥的手,现在全身还在微微颤抖;墨家女郎则徒手握上了他的刀,刀口入肉,可见肌肤骨肉,却不见她眉头一皱。若不是吴氏这竭尽全力的一抵,墨妭的手可不知道保不保地住了。
看着孟校尉迟疑起来,墨妭立刻开口求饶:“孟校尉,你且等上一等,说不定连神医马上就到!退一步说,此事因我而起,弟弟也是无一时冲动,你要杀人泄愤,就杀我好了!”
“女儿!”
“阿姊!”
墨氏夫妇并墨鸣见她受伤了,也不走了。这样一来,孟校尉也冷静了几分。
孟夫人缓了口气,过来拦了拦丈夫,小声提醒:“夫君,墨家到底是连州的百年望族,三思啊!”
孟校尉的气稍稍泄了泄,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却听水红袄裙女子的哭声。
那女子跪在担架旁哭天抹地:“五郎君,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郎主就你一个儿子,你可不能有事啊!”
孟夫人竖起了眉毛喝止:“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而孟校尉却因这句话又凝力握刀:“凭他墨家是什么族,我儿子没了,他就得赔我儿子命来。”他低头看着墨妭冷笑道,“墨家女儿,识相的,你便速速退开,不然我这刀劈下来,你可不要怪我滥杀无辜。你弟弟今日是总归跑不了的!”xǐυmь.℃òm
奶娘吴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死死抱住孟校尉的腰,颤抖大呼:“女郎快走!”
孟校尉突然发现这妇人还真有几把力气,竟将他按在原地不得动弹,心中更加恼怒:“贱人!”手臂一挥,抽刀砍向吴氏。
墨妭再也抓不住刀刃,整个人被甩倒在地,也顾不得满手的血,满身的疼,只想再次握住那砍向家人的刀,整个人便要再次扑上去。
孟校尉的刀快地和风一样,墨妭被甩之后再起身只见到刀光一闪。
她此刻害怕地很,就怕下一刻,将自己奶大的奶娘便会身首异处。却也是这股害怕让她不畏生死,只追着刀去,可她完全没考虑到,这样一扑,也会将自己往刀口上送!
“女儿!”墨氏夫妇再次发出了绝望的喊叫。
寒光一闪,“嗯哼!”一声。
墨妭颓然倒地,她抬手摸了摸面颊上的血,还是热的。
吴氏大口喘着起,匍匐到墨妭面前,一手半支着身子,一手颤抖着抬起来,替她擦去脸上的血迹,一边还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轻声哄她:“女郎,别怕、别怕,不是你的血。”
不是我的血?墨妭胡乱地摸上吴氏的身子,除了一身黏腻的冷汗,其他都好好的,好好的。奶娘没事,奶娘没事,真是太好了!
可是,这脸上又是谁的血?她疑惑又惊魂未定地看向了外面:一个背光的高大身影立在那里,恍恍惚惚中看不清是谁。
此时墨氏夫妇和儿子俱跑了过来,将墨妭扶了起来,抱住。
孟校尉捂着右手臂,阴鸷地回看客堂的入口。
孟夫人三两步跑到夫君身边,搀扶着他,一边发号施令:“还不去将袭击校尉的人拿下!”
几名军士得了令,立刻拔刀围了过去。
“噗通、噗通!”
“诶呦!”“诶呦!”
众人还未看清来人的招数,这些军士便被踢倒在了门外,个个龇牙咧嘴,倒地哀鸣,不能起身。
过了片刻,他们手脚瘫软,倒在地上,只能高喊道:“校尉,有毒,小心啊!”
来人慢慢跨进了门,孟氏夫妻步步后退。
局势便在这一进一退之间转换了。
墨妭看着背光的来人——既有着薛正稳重的步伐,又有着唐征桀骜的身姿,待他近了前,却顿时满眼是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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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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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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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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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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