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一如既往地起得早,扛着扫帚来到花园,呈现在我眼前的是白雪皑皑的世界。絮状的雪花簌簌地落下,在阴沉的天际里独舞。她的舞姿很单调,可以说是素然无味,然而却只有她能忍受别人忍受不了的寒冷,因此整个天空便是她一人的舞台——其余人只配仰视喟叹。
昨天发生的事令我不堪回首,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毫无征兆,我的心理防线难以抵挡它们肆意的冲击。侥幸从凶手的魔爪下逃生,并未使我感到丝毫慰藉,我反而因此变得更加惴惴不安——以凶手的行事风格,他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已经认定白丁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还隐藏在客人当中,接下来——尽管我已心力交瘁,我仍不打算就此缴械,我将竭尽所能揪出凶手,否则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刘凯威的离去让凶手得到一丝喘息——最起码少了一双窥探他的眼睛,他得以暂时卸下背负的沉重的枷锁。然而昨晚那次袭击表明,他仍未完全放心,我的存在依然对他构成了威胁(确切地说是在我宣布暂缓离去后,他“瞒天过海”的计划落空了)。即便我的内心时刻被孤独、恐惧、懊悔、绝望所占据,可仅存的一丝抓住凶手的意念却毅然支撑着我,使我不致颓然崩塌。倘若到最后,一切都难以挽回,我只能选择报警。真到那时,我很怀疑在证据被破坏得差不多的情况下,警方能否立即上手,就算能,面对他们的将是一起不折不扣的疑案。
愣愣地矗立在雪中,我竟察觉不到有人从我身后经过,只听见松软的踏雪声传入耳畔,我犹如惊弓之鸟,猛地回过头,见是王丽洋,暗暗松了口气——凶手是不会明目张胆地杀人的。我告诉自己尽可以放心。
这位痛失丈夫的女人在得知我决定推迟离去的消息后,表现出一反常态的驯服,或许是连日来与我和刘凯威的剑拔弩张,使她终感疲倦,没有加入到昨晚其他客人对我的口诛笔伐当中。
这会儿与我在花园不期而遇,她没有流露出一贯的冷漠与敌对,而是朝我微微欠身,大有主动消除隔阂之意。我猜是一连串的突发事件改变了她对我的看法,我在她眼里不再是“拥有高度嫌疑”的人,而是一位颇富正义感的、致力于破案的旅馆管理员。这得益于刘凯威的逃之夭夭,使我顺理成章地“接替”了他的位置,并取得这起命案的话语权(我姑且这么认为)。人一旦拥有了某种所谓的“权力”,就能让人对你另眼相看。ωωω.χΙυΜЬ.Cǒm
“早上好,王小姐。”出于礼貌,我向她请安。
“早,齐先生。”她在我面前立住,一身缟素,头发在脑后盘成髻,一脸静穆。
“那么早就起来了?”
“是的。”她的眼神掠过一丝悲怆和疲惫,随即主动迎合我的目光,“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我为之一振,紧盯着她依旧彰显着风韵的大眼睛,“噢——请讲。”
她环顾后方森森然的旅馆,唯恐有人从窗户后面窥伺,便说:“咱到外面去吧,这里容易被人看见。”
我隐约猜到她有要事相告,便和她一道走出花园,来到树篱下,这里很隐蔽,足以使她“畅所欲言”。她沉着嗓门,凑近我,“齐先生,你认为白丁不是凶手么?”
“嗯——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她埋头掸掉羽绒服上的雪花,抬起眼凝视着我,“我觉得你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所以想问问……”
“客人们的反应很激烈,对吗?”我打岔道。
“可不是嘛,昨晚差点把屋顶盖给掀了!”王丽洋的嘴角微微上扬,“我认为你是对的,不能就这么轻易让他们离开。我需要——呃,不是,我想请你再调查调查——”
“你也认为白丁不是凶手?”我问。
她圆润的脸腮抽动了一下,“是的,他总不会平白无故杀害我丈夫。我认为另有其人。”
“谁?”我心里一紧。
“我们当中的某个客人,”她的眼睛眨都不眨,“具体是谁我说不上,但我有些想法,可能对你有所帮助。”
我侧耳细听,视线投向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
“我丈夫此前告诉了我一些事情,”她顺着我的目光,眺望远处,“就在何老头遇害的当晚,他说和你们一道去现场验尸了……有这回事儿吗?”
“有的。”
“他回来告诉我案子有些蹊跷。据他推测何老头应该死于距那会儿五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而你——齐先生,却坚称是四个小时……”
我转向她,发现她牢牢地盯着我,心里不禁发毛,“是的,我是这么猜的。”
“他认为你错了。据他对尸体的观察,应该是五小时,而非你说的四小时——也就是说,何老头是在七点半至八点这段时间被杀害的。”
我很诧异,“那不可能啊,七点半至八点客人们还没出门,谋杀怎么可能发生在那段时间?何况那时林老太还在屋子里!”
王丽洋并没有发生动摇,“说不定林老太就是凶手,她在临走前杀死了何老头!”
我冥神一想,很快否定了她的结论,“这样跟你说吧,王小姐。我之所以断定何老头是在八点半左右被杀害的,是因为客人们在这个点都外出就餐了,而凶手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也在八点左右随其他人出去了,并于中途悄悄潜回旅馆,凭借一通模糊难辨的电话把我引到三楼的供电房,他好趁这个空档溜进房间,完成作案,前后用时极短,以至于我很难发现他的踪迹。而你的丈夫——宋先生,我可以理解,他是根据他的医学常识推断出何老头的死亡时间的——这当然无可厚非,但考虑到当时的一些因素,我很难认同你的观点,不然的话,那通电话该作何解释呢?他为什么不选择在八点以前打过来,而要在八点以后?仍是那个原因,八点以后客人都出去了,他能不被人发现。”
或许受制于女性不擅逻辑的特点,王丽洋一时哑口无言。末了,她说道:“好吧,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
“嗯。”我重新眺望远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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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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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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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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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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