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花园呈现出一派冰封的景象,厚实的积雪装点着枝头和小径,隆起的假山宛若雪山,麻雀声此起彼伏,带着些聒噪的气息,似乎不甘心就此沉寂。大地笼罩在一片寂静的寒冷中。
谢凯声称有事回了公寓,房间只剩我一人,我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撰写案件的经过。我从何老头遇害的当晚开始回忆,却在初始阶段遇到了困阻——仍是之前的问题:白丁是如何杀死何老头的?他并未向我和刘凯威交代案发当晚的去向,我们也没有深究。我作为少数留在旅馆的人之一,同样不曾看到他出入旅馆(事实上在他被捕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人)。是的,他杀死宋先生的罪证很明显,时间和地点都相吻合,我们也在他的房间内发现了木棍(这至少证明他曾袭击我们),可是在第一起案件中关于他的行踪仍是个谜。如今白丁已一命呜呼,想要掌握他当时的去向无异于捕风捉影,没有客人目睹他的行踪,他究竟是怎么完成作案的呢?就算他此前一直藏匿于杂物房,等客人们走后潜进202(姑且不讨论他如何弄到门禁卡),也很难不被后来闯入的王丽洋发现;而后在离去的途中,他又是如何躲过我和陈俊生的视线的呢?有太多的疑点,令我无从下手。
正想着,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以为是谢凯,便起身去开门,打开一看,却是那个男孩。
“嗯,什么事?”我对他的突然出现颇感不解。
他伸长脖子,朝里张望。
“——里边没人。”我猜到他有事找我。
“进去说可以吗,叔?”他小心翼翼地望着我。
我把他让进去,关上门,他站在房子中央,露出迟疑的神色。
“什么事?”我在书桌前坐下,吩咐他,“坐吧,就坐床上。”
他坐下来,“下午就能走了吗?”声音听起来不大情愿。
我凝视着他的脸,他长得既不像宋先生,也不像王丽洋,面色发黄,五官扁平,嘴唇总是缺乏血色。我犹疑了会儿,答道:“下午还走不了。怎么了?”
“你们让凶手自杀了吗?”
我一凛,摇摇头,盯着他的单眼皮,“他不是自杀,是不小心淹死的。”
“他是袁阿姨的丈夫么?”
“嗯——是她的前夫,他们离婚了。”
“怪不得袁阿姨不爱搭理他。”
我苦笑一声,并不搭腔。
“我总感觉他有点冤,他不像那种会杀人的人。”他喃喃道。
我嗤之以鼻,“凶手看起来都像好人。”
“不对,我爸也是好人,但他不是凶手,你们当初不该怀疑他的。”他的小眼睛放出咄咄逼人的目光,令我不寒而栗。
“哎,怎么说呢……”我特意用手挡住脸,不去看他,“你父亲的死我们确实有责任,不过——我们怀疑他并不是空穴来风的,他的嫌疑比其他人都大。例如那把手术刀——”我松开手,拿正眼瞧他,“那把手术刀正好是凶手的作案凶器,而所有客人中惟独他有手术刀。不仅如此,案发后我们在他的车上搜出了手术刀——这一点已经很明显了。他给我们的解释是凶手偷走了手术刀,杀完人后又放了回去,他担心被我们搜出来,才将刀子藏进车里。至于刀是如何被凶手偷走的,他却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摊开手,表示不解。
他全神贯注的眼神里包含着困惑,嗫嚅道:“手术刀就搁在手术箱里,箱子一直在我们的房间,怎么会给人拿去呢?”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我靠在椅背上,斜睨着他。
男孩深锁眉头,陷入了冥想。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着,“这是一道智力题,你好好想,或许对你的逻辑思维有益。”
他抬头瞅了我一眼,并不理会我的揶揄。
“你现在上几年级了?”我漫不经心地问道。
“小六。”
“我记得我当时上学的时候没有六年级的。”
“嗯——有些地方有,有些没有。”男孩动了动嘴唇,并未因我的打岔而停止思索。m.xiumb.com
“功课不多吧?我看你都不急着回去,不像那两个大学生,老是嚷着要回去——”
“叔,我想起一件事,”他猛地打断我,眼神充满不确定,“我记得那个姐姐曾把我爸的手术箱借去了!”
“王茜吗?”我脱口而道。
“对。”
我的神经立时绷紧,直直地盯着他,“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借手术箱?”
男孩咽了口唾沫,“当时我们在房间里,门开着,忽然看见她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地出现在走廊里。我爸便走过去问她怎么了,她说心脏病犯了,可是没带药,不知如何是好。正好我爸是医生,便让她进来,问了一些问题,随后指着手术箱,说:‘这样吧,小姑娘,你把我这个小箱子拿过去,仔细找找,里面应该有治疗胸闷的药。’‘谢谢你。’她满脸感激,迫不及待地拎着箱子走了。”
“那是什么时候?”
“很早了,”男孩偏着脑袋想,“我记得是刚来的那天晚上。”
“之后呢?王茜把手术箱还回来了吗?”
男孩咬着厚厚的下唇,露出参差不齐的门牙,“这我就记不清了……当时没在意这些事。”
“不对——”我直起身子,“王茜肯定还回来了,因为你父亲在案发后亲自将它放回了车上——说不定还更早——”
“啥更早?”他有点茫然。
“王茜应该是用完没多久便还给了他!”我没理会他的提问,沿着自己的思路分析,“自何老头的尸体被发现后,你父亲由于担心死者的伤口是那把手术刀所致,因此特意回去检查了一下,结果发现空有手术箱,刀子却失踪了——”
“噢,我记起来了!他当时急得团团转——”
“你听我说,”我示意他别打断我,“这说明王茜一早便还给了他。由此得出两种假设,一是白丁在王茜使用期间拿走了里面的手术刀;二是白丁在王茜归还箱子之后拿走了手术刀——第二种可能性更大,因为手术箱在王茜手中停留的时间不会很长。”
“但我此前从未见有人进过我们的房间啊——更别提白丁了,我根本没见过他!”
我示意他小点声,“你见到的是一只怪物。”
男孩连连摇头,“那天确实把我吓懵了……请你别再提这件事了。”
“这个人的行踪实在是诡异,”我意识到有一阵子未抽烟,埋头一看,烟灰堆了一大截,手一抖,正好落在地上,“不过他也死了,你们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就这么结束了吗?”他看起来心有不甘。
“不然呢?你还想再折腾下去么?”我反问。
男孩一副有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们彼此沉默了一阵,我感到困意来袭,见他并无重要的事情相告,便把他打发走了,自己倒头就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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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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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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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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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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