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被咬的发白,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眼里是人间的焦灼。船夫为这美景遇不到有缘人可惜,试图劝顾瞒多看一眼:“这可是百年难见的大雪。”
“冻死了,也不嫌冷。”顾瞒心情不好,一语中的,船夫心中暗骂他土包子,不屑于他交谈。
船只刚靠岸,顾瞒便大步垮了过去,不料太滑,摔了个老头钻被窝。船夫哈哈大笑,顾瞒站起来瞪了他一眼,走路变得小心一点。当他如履薄冰地走到亭子中间,赵曌正在围着一只小火炉温酒,他倒了一杯酒,递给顾瞒:“暖暖身子?”
顾瞒不接,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不是说好不牵扯绿夏吗?”
赵曌摇摇头,点评道:“知道你和你姨母差在哪里吗?你的脾气太暴躁了,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
你都要动我女人了,和你好好说个头啊!顾瞒气鼓鼓地站在一边,大有得不到满意的答复甩袖就走的架势。
赵曌无奈,碰上这种轴的人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自斟自饮:“你怎么不去问问薄谷王到底想干什么,人家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我自保有什么不对吗?他们叶家不是忠心耿耿吗,十几年的棋子说扔就扔。我偏要把他的左膀右臂给卸了,我倒要看看没有了看门狗的薄谷老儿还能干些什么。”少年眉宇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傲气,给人压迫感,睚眦必报的性格造成了脸上的刻薄棱角。
“你疯了。”顾瞒觉得这家伙真是胆大包天:“你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醒醒啊哥们,这不是你地盘儿。
“你才是,别忘了你那位姨母可一点都没打算放过你。你的便宜爹稍一放松,便有杀手前仆后继,”赵曌满意地看到顾瞒脸上的变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夜色将来,湖心岛外围出现了不少马车,绿夏在小荷紫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尽管裹着厚厚的毛领大衣,她依旧清咳不止,小荷紫担心极了,不由得抱怨几句:“明玉公主真是的,您的身体都这样了还要出来,别再患了伤风,好不容易才精神一点。”
绿夏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眯起眼睛,巡视一圈,发现大多是官二代。巧的是旁边就是大司马二儿子的马车,他小时候被绿夏讲鬼故事吓尿裤子过,看见绿夏,神色不太自然地躲开了。
绿夏微微皱眉,赵曌真是饥不择食,连夜熙死对头都叫来了?
湖心岛不大,各位公子小姐均只能只身前往。小荷紫想要给船夫多塞点银子,跟着绿夏,绿夏觉得其中有诈,便小声嘱咐她留在岸上,静观其变,到时候有个支援。王翰越走过来,和小荷紫打了个招呼,一言不发地把今天早上买的火烧递给她。绿夏咳了两下,找找存在感,王翰越说:“明玉肯定不会饿到我们,走吧。”
重色轻友,鄙视王翰越!
湖边有数位身着蓑衣的渔夫,撑着一叶扁舟在等候。待各位贵公子娇小姐踩上扁舟,他们撑起撑杆,犹如无数锦鲤在湖面打转。绿夏站在船头,发现大家都挺享受这种调调,站在船头看着落雪洒在肩头,和擦肩而过的人微微点头,这意境简直就是大明的水墨画。
“还挺会玩,”静谧的素雅在第一位人踏上岸上暴露了杀机,眼睁睁看着那位二公子被擒拿,大家都慌乱起来,有的一时踩滑,竟掉进了水里。此时船只已经行驶过大半,岸边的小厮家仆们鞭长莫及,船夫们也不屑于隐藏,掏出雪亮大刀,把每个人都掌控住。绿夏伸手止住船夫:“别别别,不麻烦你了,我自己会乖乖待着的。”说着她盘腿坐在船头:“继续出发。”
也许是没见过那么识趣的人,船夫也不为难她,赞叹了一句:“好胆量。”说着他看向不远处的第一个被擒已经吓得尿裤子的二公子:“比有些人好太多了。”
绿夏惭愧:“不敢当不敢当,他尿裤子打小的毛病了。”
大概谁都没有想到赵曌会在薄谷境内如此胆大妄为,扣下了从一品到三品所有官员家一个孩子,这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天下。薄谷的王震怒,立刻派去所有镇守京城的人前去营救,再加上官员自己家的小厮,远远看去,犹如树木拔地而起。
明玉正在亭子上的房间里练舞,今晚她会作为压轴节目登场,她身穿一身红色舞裙,眉毛间印了一朵红色凤凰花,雍容华贵间带着艳丽。最后一个舞步踩完,她动作定格,小宫女与有荣焉地洒下干花花瓣,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正在这时,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推门而入,明玉皱眉,贴身宫女上前训斥:“大胆,你怎么那么不懂规矩!”
“公主恕罪,公主,赵公子他把所有客人都羁押了!”
“什么!”明玉惊讶起身,碰到了篮子里的花瓣,再看去只有一阵旋转的花风。
大宫女抓过大衣,追着那一方红色身影追下去:“公主,外面冷,您把衣服披上!”
湖心亭高百尺,人道手可摘星辰,明玉提着繁杂裙摆,只恨不能纵身一跃。她喘着粗气跑出湖心亭,和绿夏讥笑的目光对上,明玉觉得自己全身血液结冰了。
“赵曌,你在干什么?”她不敢置信地摇头后退,赵曌似乎才想起来她似的,回头挑眉一笑:“呦,忘了这还有一条最大的鱼。”
“明玉,你醒醒吧,他根本对你没有感情。”王翰越做了一番挣扎,吃了不少苦头,脸上红红青青,看着狼狈极了。明玉跑过去,抱住他忍不住哭了,她回头,眼眶里全是泪水,一声呼唤盛满了绝望和恳求:“赵曌。”琇書蛧
赵曌冷着脸:“还愣着干什么!这还有一个落网之鱼你们都瞎了吗!”
穿着最精美的红色衣裙成了阶下囚,明玉觉得自己好像每一次在赵曌面前都要这么狼狈。淡定下来,她只觉得一颗心承载了太多的苦楚,被押走前,她还是不甘心,凝视着赵曌问:“你是否一直都在利用我?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对我动过真心?”不等赵曌回答,她哈哈大笑:“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因为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再信你一句话。你最好一点都不爱我,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她声音拔高,被推走,扔在叫嚷:“赵曌你一定会后悔的!”
难为赵曌在这住了几个月,就挖出了一个暖和坚固的地牢,在一片哭爹喊妈的喧闹中,绿夏和王翰越大咧咧坐在墙边,看着被粗暴推荐来的明玉说:“哎呀哎呀,咱们三巨头又成功会晤了啊。”
从小他们三个就是不安分的人,常常被夫子教训出去罚站。后来年纪大了,很少聚在一起,突然一起当患难兄弟,还真有点怀念。
“来来来,平时没机会,今天要好好打听打听,你究竟什么时候和赵曌勾搭上的啊?”绿夏和明玉勾肩搭背,王翰越也忍着脸上的疼凑过来:“对呀,我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你怎么就对他情根深种了呢?”
昨天这俩人不还家仇国恨对自己咬牙切齿地吗?现在这么八卦是怎么回事?明玉翻个白眼,她也不知道怎么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就老是正经不起来。说着,她清清嗓子,勾勾手指,粗着声音说:“话说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天气……”
故事的开始很简单,就是一个英雄救美的老套故事。那天在南波街,她和绿夏争一块钵仔糕,绿夏抢赢了。她负气和绿夏厮打,下手重了一点,被大家指责。她心性高傲,兀自离开队伍乱走,走了好一会才回头去看,却发现根本没人跟上来。
她很少独自逛街,南波街九曲十八弯,小路口无数,各个街口一样的热闹,走来走去,怎么也找不到方向。就在这时,不知哪个杂耍艺人喷火出了意外,矫健的火龙扑上明玉的发髻,喷的她眼前一黑。这时,一个英俊少年上前一把拽住她,用背替她挡去了大半的灼热。猎猎火舌舔舐着他的脸,危险近在咫尺,可是他的背犹如钢筋水泥,提供坚不可摧的庇护。
明玉鬓发早就被人群挤得凌乱,香粉也被汗水弄得斑驳,卸去了这些精致的假象,女子反而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清纯之态,最清纯是落魄时,可惜他不爱。
少年眼中没有她,不然怎么会低头嘱咐了一句“姑娘当心些”,便轻易离去,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明玉自认看男人炉火纯青,却不知少年总爱口是心非,更遑论看见他背过身去,纵使痛苦依旧微红的面容上有怎样的怦然心动。
她一开始就自卑地认定这场爱情是自己的事情,便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赵曌的真心,也错
过两人心心相印的最佳时机,至此后只能沉溺在自己的付出里卑躬屈膝地做着努力。她现在不求赵曌对自己有多爱,只指望他能看在自己的付出,对自己好一点。结果呢?
明玉自嘲,说到后来,背过身不去理会两人,暗自伤神。
绿夏和王翰越交流了一下目光,也安静地相互靠着闭眼养神,等待援兵。赵曌这一手是把薄谷的面子里子都给打得干干净净,如果一个时辰内他们不被救出去,等消息越传越烈,薄谷的王可以直接抹脖子自杀了。
果然很快,外面传来打闹声,绿夏心里轻松,刚回头和王翰越说话,就被揪着领子站了起来。
“你就是长公主吧,带走。”赵曌节节败退,只能先走为上,想不到他走还不忘带着明玉做人质。只是“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公主的!她才是!”绿夏怒不可遏,小兵看了一眼明玉的装扮,嗤之以鼻:“你别装了,她那样哪像是公主,快走!在磨蹭我可不客气!”
呜呼哀哉!绿夏走之前不忘指着明玉鼻子说:“你给我记住,你欠老子的!”
明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悻悻地看向王翰越:“如果在平时,我肯定要把那小兵大卸八块了,什么叫我这样。”
王翰越挠头:“赵曌看见不是你,不会下杀手吧?”
明玉摇头:“怎么会,绿夏那么机灵的人,再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不会动绿夏的,放心吧。”她没有说谁是僧谁是佛,王翰越也觉得问题不大,没有追问,继续静坐等待救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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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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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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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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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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