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点好了菜,正闲谈着,忽然一个身影从楼上急匆匆的跑下来,踩得木楼梯吱呀作响。他似乎是忘了什么东西,又返身回去拿。这样来来去去好几趟,店里外都被他搅得不得安生。
陆棠不悦的看他一眼。
“游筑?”沈鹤霜试探地喊道。
那人火急火燎地回过头,惊喜地望着沈鹤霜:“哟,你也来这了呀。”
“你这上赶着往哪去呢,太阳都落山了,来来,坐下喝一杯。”沈鹤霜看见游筑还是一副脚底抹油想赶快跑的样子,不由得出言打趣。
“明天是皇帝举行祭天大典的日子,我们要在南郊搭好祭台。本来昨天就已经完工了,今天只需要加些装饰。这不刚刚有人告诉我台子出了点问题,我现在还得回去看看。”游筑一面说,一面用他的小眼睛观察着二人的反应。
“唉,真是辛苦了,那咱们改日再聚啊。”沈鹤霜站起身一拱手,陆棠也跟着他站起身。游筑回礼,急匆匆地跑了,再没转回头过。
“哇,你怎么认识他的?”陆棠惊讶。
“碰巧。那天他刚好来秋毫局找宋瑞,我也在场。”陆棠平静。
“是什么祭典?”
“我也弄不太清楚,以往的吉日没有在这个时候的。不过想想不过是庆祝丰收,祈求风调雨顺吧。”沈鹤霜推测。
“原来是临时安排的,我说怪不得祭天这么严肃的事情,他竟然前一天晚上还在准备。工部还真是够劳累的,难怪留不住人呢。”
“这倒不见得。既然我们在查案,这段时间出现在我们视野里的人,不问因果、不问动机,都值得思考。”沈鹤霜异常认真的看着他。
“你这个工作狂思路……愿闻其详。”
“也许他是专门来这里喝酒的,但他前面来来去去实在可疑。直到我跟他搭讪,他就不再回头了,为什么?”他启发着陆棠。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有点奇怪,刚才说话的时候他好像特别在意我们的反应,我还以为是他本人的性格使然。现在看来,或许他就是为了让我们知道什么事。”
盯着沈鹤霜鼓励的眼眸,陆棠一拍脑门。他提起酒壶付了帐,就要往门口走:“真是的,这事儿得问问常夫人啊。哎,这顿我算请了啊。”
天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了,云压得更低,闷热得让人烦躁。陆棠提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顺势又递给沈鹤霜:“别说我没给你喝。”
沈鹤霜迟疑了一秒,望着刚才陆棠的嘴唇只差一点点就要碰到的壶嘴,愣住了。随即他抿了抿嘴唇,也学着陆棠的样子,将酒往嘴里倒去。喝完一口,他不禁微笑。
“傻笑什么呢,你说我们这种没头没脑的想法,一会儿该怎么跟常夫人说?”陆棠发愁。
“直接问吧,反正他家的植物已经够值得怀疑了。”沈鹤霜立即恢复了原先冷静的样子。ωωω.χΙυΜЬ.Cǒm
“怎么又是你们?”夫人疲惫的抬起头,望着客厅椅子上的两个人,“还拿着酒壶,像什么样子啊,总不会是喝醉了要找我一介民妇来耍赖撒酒疯吧。”
“夫人您误会了,我们在喝酒的时候讨论案情,想起有件事忘了问您了,”陆棠义正词严,“问题可能有些冒昧,您不要介意。常德过世前是不是有过贪污受贿的行为?”
“哎哟,我说你们这么怀疑可就没道理了,他贪污受贿,我能过成现在这样吗?我倒是巴不得他多贪点钱到家里来,可你看他像这样的人吗?”常夫人又是一肚子牢骚。
“常夫人,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很遗憾的事实。我曾经认识一个南疆女孩,她是带我见识过一些植物的。您家养着的这些植物,事实上都是一等一的珍稀品种。”在沈鹤霜的提醒下,陆棠终于挑破了那层窗户纸。
常夫人显得并不意外,显然,即使她并不知道这些是植物的实际价值,但从常德平时的关心和爱护中她也已经猜到了这个令人心寒的事实。
家里最珍贵的是这些植物,而不是她或者任何一个常德的家人。
“那我知道了,他是收过人家东西,但是那个额度够什么的啊?反正我这里还是周转得很局促,他还整天骂我不会当家。工部常年给他行贿,一开始他很为难,毕竟他是从工部出来的,后来又觉得要关照后辈,勉强收了,也是让人安心的意思。对了,前段时间不是工部要造个什么台吗,上面还派常德亲自去监督过。”
“难道是交易中出了什么问题,才导致常大人被杀……”陆棠自言自语。
屋子里一声小孩的哭叫突然传了出来:“妈妈,妈妈你在哪啊?”
闻言,常夫人连忙奔回屋子,正赶上小虎从屋子里哭着跑出来,扑入他的怀抱。陆棠和沈鹤霜这才明白上次的失态,或许是因为常夫人实在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并非平时的常态。
陆棠迎上前去,拿出白天忘了送给小虎的玩具,那是一个空竹和一个陀螺:“小虎,哥哥给你带好玩的来了。”
小虎抬起头看了陆棠一眼,又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没有表示反对,这才怯生生地说:“谢谢哥哥。”
他把空竹和陀螺拿到手里,还没来得及把玩,没忘了先和母亲哭诉道:“娘,我梦见爸爸了,爸爸喝了好多酒,是他把我的弹弓弄坏了。爸爸去哪儿了,小虎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我要找到他,他要赔我的弹弓。”
沈鹤霜望着这个今生今世注定再也等不来父亲的小孩,不由得有些感伤,想起了童年的自己。
陆棠哄道:“不哭啊,不哭小虎,你爸爸经常喝醉吗?”
“是的,他把钱偷偷拿出去喝酒,妈妈都没钱当家了。他整天说妈妈不会勤俭持家,喝多了还要打我们俩,小虎好害怕他回来啊。”小虎稚嫩地控诉道。
这回沈鹤霜心里那点感动烟消云散了,原来这孩子也并不想等。
也是,他想。人世间那么多的期盼,似乎所有人都很热爱未来,热爱等待,热爱未知的美丽,可要是等到的结果和自己想要的结果不一样呢?
“弹弓在哪?”沈鹤霜停住纷飞的思绪,突然插了一句,语气显得有点冰冷。
小虎本来胆子就小,见这架势,泫然欲泣。
“哎,你们可以了。有问题你问我,何必要问小虎这孩子呢。他年纪那么小,啥也不知道。”常夫人阻拦道。
陆棠拉起小虎的手:“小虎,把弹弓借哥哥看看好不好?不管能不能修好,过后一定都会还给你的。不信咱们拉钩,你看哥哥都已经兑现了一次拉钩的诺言了,不会骗你。”
小虎点点头,将信将疑的把弹弓递过来。陆棠接过转过身,走到沈鹤霜的身边,将弹弓递给他。
沈鹤霜拿来敲打了两下,发现弹弓已经被人掏空,早就不是实心的了。只见他手上稍一用力,弹弓的木棒中间就露出了一个深深的圆洞,里面还塞着一张字条。
在场的人都很意外。
“落款是常德,”陆棠激动,“难道是他给孩子留下的书信,或者是关于他留下的关于凶手的线索?”
常夫人凑上前,顺势接过信,拿在手中瞥了一眼,随即点点头:“不错,的确是那死鬼的笔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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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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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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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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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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