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一直护着她,她才安安稳稳的度过了童年。可大夫人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她一过世,常德和常二夫人就变本加厉地打骂她。
其实这些她还都能忍受,只是后来听说了二夫人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为她签了婚约,将她嫁给了一个商贾当作第五房小妾,一副急于将她出手的姿态,似乎将她留在家里多一天,就会多添一分晦气。
二女儿实在受不了这种被厌弃的感觉,再加之她又是个脾气刚烈的人。她的想法是,就是死,她也要死在常家。因为她是常家的女儿,她要让父亲和二姨娘这辈子都忘不了她。
若她身上真有晦气,那就让它祸害他们一生一世吧。
二女儿羸弱的身躯路过描红绣绿欢声笑语的帷帐,路过繁茂嫩绿生机勃勃的花园,路过浮光跃金群鳞嬉戏的池塘,旋转着向下沉落。
她的簪子……她的簪子!
花枝蔓突然注意到了问题的重点,二小姐披散着头发走向池塘,她的头上根本就没有簪子,而那位老管家显然认出簪子来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仿佛从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中醒来,夜色依然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她估摸着只过去了半个时辰左右。她想想回头直接告诉陆棠,他肯定会埋怨她。她想告诉沈鹤霜,又不知该去哪里找他。
她踏着半夜的霜往家走,一路上念念叨叨“沈鹤霜会住在什么地方呢,这梦都秋毫局附近可有茶楼?”没料想,家门口不远处的转角处,正站着她刚才念叨的那个黑衣人。
“沈哥,这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儿!”花枝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兴奋地冲上去喊道。
“和朋友出去喝酒,刚好路过,”沈鹤霜点点头,“原来你们住在这啊。”
黑夜里花枝蔓看不清沈鹤霜的表情,但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了,便解释道:“陆棠现在是我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没关系的。对了,我刚才听到你好像想找我,有什么事吗?”沈鹤霜表情有些不自然,设法岔开话题。
花枝蔓也没多问,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沈鹤霜仔细听完问道:“你说,府里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吗?”
她认真回忆了一下,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行,这件事交给我。我隐隐觉得,你提供的是非常重要的信息。”
“到时候可千万别把我说出去噢,不然哥哥要怪我了。”花枝蔓提醒他。
“没问题。”沈鹤霜果断答道。
“报告写好了,长官,”仵作将报告放在陆棠的书桌上,“很明确,他中毒了。”
陆棠点点头道:“辛苦,现在看来是有方向了。”
常德在死前中过毒,联想到之前管家说他精神不济,早早地就回屋休息了,很可能在晚饭上就已经出了问题。陆棠派人将王管家请来秋毫局中,还特意嘱咐要用温和的手段。
他想借着秋毫局中的气势,在心理上给他造成压力。
王管家被带到了,他哆哆嗦嗦地跪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老百姓的样子。陆棠连忙将他扶起,可他还是每听陆棠说一个字,都吓得颤抖一下。
陆棠知道,或许这个陌生环境已经给他造成了足够的“孤立无援”的效果。他话锋一转:“那天的晚饭是你准备的吧?”
谁知王管家听到陆棠在意的居然是这个问题,眼神竟多了一点疑惑。陆棠暗忖,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不是小人啊,您冤枉我了。”王管家辩白道。
“不是你,那是谁?我可要警告你,就是那天的晚饭出了问题,你若坚持不说是谁,那我就拿你问罪了。”
“小人……小人不敢。小人在常家十几年,常家在我穷困时救我一命,有恩于我。我是忠心耿耿无以为报,又怎么会狠得下心去杀害老爷呢?”王管家膝盖一软,又要跪。
“行了行了,赶紧交代,不是你是谁?你要真对老爷忠心耿耿,不也应当希望快点找到那个杀人凶手吗?”陆棠不耐烦。
“这……可绝不可能是他呀。”王管家急得冒汗。
“你把你知道的事如实告诉我,我自然会判断,”陆棠提高了音量,“要是等我自己查出究竟是谁,你和他都没有好果子吃。”
“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抓他,我们去府里把事情说清楚吧。”王管家还想挣扎。
“不抓他,抓你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奇怪的要求,来人啊,给这位心中有大爱的叔叔上刑。”陆棠朗声。
“大人饶命啊,我说,我说。那天晚上的晚饭是我徒弟狗三儿负责的,那天我正好没盯着厨房,”王管家的眼神恳切。“他才十几岁,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陆棠给了旁边的差人一个眼神,让他去把这个狗三儿请来:“他能不能做得出来,可不是你说了算。”
“哎,等一下,”陆棠想起什么,“你顺便把那几个新到府里的仆人都请来。”
王管家站在一旁,不知就里。
“您啊,我一会儿派人安排您到隔壁的房间休息,就好好的等着结果吧。毕竟让你的徒弟看到是你出卖了他,这可不好。”陆棠挥手将王管家打发走。
所谓休息,自然也是在官差严密监视下的。
这时沈鹤霜从他自己的办公处走过来,正撞上带王管家出去的差役:“哟,王管家,你们这是怎么了。”琇書蛧
陆棠忙招呼他进来坐下。沈鹤霜找了个缘由把二小姐的事和他说了。陆棠很是惊讶:“沈兄,果然还是你有法子,连这种事情都打听得出来。”
沈鹤霜微微一笑,心想自己可不得明白吗,师父那边给的资料说了一遍,昨天花枝蔓又非要更详细地讲一遍。他实在不忍扫她的兴啊。
“既然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二小姐的确死了,怨念也不深,就不会回头来杀了常德。报告怀疑是那天的晚饭有问题,常德中毒了,可能在入水前就已经死亡。我现在正在找准备晚饭的人来。”陆棠简明扼要地道。
“你有没有想过从另一个方面思考?”沈鹤霜突然道。
“什么?”陆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从动机来看这个问题。”
“这自然是想过的,不过你也说了他的仇家那么多,我怎么知道谁……”陆棠摊了摊手。
“仇家多没有关系,我们先从受他影响最大的研究起。”沈鹤霜坐下,似乎是准备开启一番长篇大论。
“看来你查出了些什么,果然白鸟哥就是不一样。说吧,别卖关子了。”陆棠爽朗地道。
“其实也没什么,都是靠我的信息网而已。户部主管祝鹏远的母亲前段时间过世了。”沈鹤霜先抛出了个没头没脑的事实。
“过世了然后呢?你该不会要说是常德害的她吧?”陆棠一头雾水。
“那倒不是,这件事说来话长。你知道咱们这皇帝最是个宽仁的主,动不动就喜欢减去苛捐杂税,想赢得个体恤民情的美名,弘扬自己的明君之道。”
沈鹤霜表示了解,不动声色地把外门关上。
“一般时候朝堂上的那些大臣都会拦着,一旦没拦住,下边的人可就遭殃了。这祝鹏远也不是户部的一把手,只是分管几个地区而已。但有的地区本身资源条件都不行,土地贫瘠、仅有的居民都迁走了。”沈鹤霜同情地道。
“我好像听说过这样的空城……”陆棠想起三麻子,叹了口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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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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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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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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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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