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棠急得几次想招呼沈鹤霜干脆将她送医,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这不识好歹的顶头上司就收去花枝蔓的性命。他低声地呼唤丁蓬的名字,盼望对方能认出自己,放过花枝蔓。
幸好这样的状况并未维持太久。花枝蔓很快恢复了平静,一双长长的睫毛贴在脸上,缓缓地就倒下了,这倒是和她先前交待的一样。二人早为她铺好了柔软的稻草。
之后,再无动静。
陆棠几次疑心花枝蔓是不是出事了,却又在看到她平稳起伏的呼吸后将这句话咽在喉咙口。沈鹤霜时不时地找他搭两句腔,二人现在做不了什么,只能等,等时间到。
“哎,我说。”陆棠似乎像想起了什么,“你最近是不是有别的事忙,上次怎么一天没见你人影啊?”
“没有。”沈鹤霜答得快速而斩钉截铁,反而令陆棠有了种异样的感觉。
那个清晨他的确没来……可眼见他并没有向自己解释那天去向的意思,他也的确没权利要求这些,只是作为朋友难道也……
还是自己,从来都不曾是这个世外之人的朋友?陆棠并不愿多想,可潜意识不陪他说谎,他渐渐将那个轻功绝佳的黑影和眼前的男人重合起来。
陆棠泄了气不再问,蹲在墙根想着这些事,几次想要站起身找沈鹤霜挑明自己的怀疑,一联想到他将来的应对必然滴水不漏,不由又摇了摇头。
何况他也担心自己胡思乱想,弄出不愉快……思绪飘远,那样就不好了。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地上的稻草堆忽然动了。先前沈鹤霜怕花枝蔓躺在稻草堆上着凉,索性把她盖了个严严实实,只留着脸在外面。
“喂,你们俩想把我埋了吗!还不快来帮忙!”花枝蔓在稻草堆的中心尖叫起来。两人听得花枝蔓的喊叫中气十足,又恢复了先前活力十足的模样,不由得放下了心些。
二人连忙一人一只手合力把花枝蔓拉了起来,还是陆棠先开口了:“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现在都天黑了。我很担心你。”
一旁的沈鹤霜听到这句话神色微微一变,但仍是没说什么,只是以平常的冰山神态道:“怎么样,有什么结果吗?”Χiυmъ.cοΜ
花枝蔓要陆棠赶紧进千钧楼打些水来,一边咕嘟咕嘟地灌着,仿佛这辈子都没有喝过水似的,一面道:“你们的长官太可怕了,他的警惕性那么强,差点把我直接掐死。”
沈鹤霜和陆棠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只是陆棠的笑容里多添了一份感慨,总归是直接的上下级一场,阴阳两隔之后还能听到对方的消息,更是一种微妙的感觉。
花枝蔓总算喝完了水,直接拿袖口抹着嘴道:“接下来我要给你们讲的故事,你们最好都相信,因为我觉得丁蓬这次没有隐瞒,他是真心实意的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
陆棠注意到花枝蔓这回看他的眼光非常奇怪,像是之前不认识他似的。陆棠被他看得有些尴尬,摸不着头脑。
他其实猜到了丁蓬可能会说的话,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他和文德海是一伙的,整个青云城都早已处在文德海的掌控之下。
陆棠倚靠着潮湿的小巷,悠然自得地听花枝蔓说下面的故事。
“上次那座凶宅的事,丁蓬承认了。他说他的确知道那里藏有糖花,但是那些糖花并非他或者秋毫司的其他人藏在那里的,他们一介小官,也没有这个本钱。我纠缠了他好一阵子,他才敢说出真相。这家伙交代事情不交代利索,还要我一点点的掰扯。”花枝蔓叙述里夹杂着牢骚。
陆棠连忙道:“要你一个女孩子去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辛苦你了。”
花枝蔓摆摆手说:“可别,我可不敢。”然后不管陆棠有多纳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所有的问题都出在文德海身上,那里是文德海的秘密基地。他这些年来,虽然人在京城,却依然远程操控着这里的生意。就是为了以防有朝一日皇帝过河拆桥,他也好有个退路。但这一天似乎快到了。”
先前的事情,陆棠猜中了,但让他意外的是,他一直以为文德海仍然是当朝的权臣,怎么忽然之间就要用到自己为自己准备的后路了。
“你见过文德海吧,丁蓬说算命的看过,他本是大富大贵、得享天年之相,只因为左边脸颊中间有一颗痣破了整张脸的局。目前上面已经有动作了,虽然名义上他仍是原来的官职。但他亲手培植的亲信一个个都被调出京城,最后就连他自己都被暂时派遣到了这个不毛之地。他想,皇帝的意思应该很明显,或许下一步就是送他回家了。可文德海还不能确定皇帝是否会仁慈到让他活着回去。”
不得不说,花枝蔓确实在讲故事上有点天分,陆棠想,也许她不在千钧楼中的话,或许会是一个好的话本家。
许久没开口的沈鹤霜发问了,直切要害:“那么我们的丁司长究竟牵扯的有多深?”
“丁蓬以前完全是为文德海办事的,没有了丁蓬,他的那些生意根本做不起来。但文德海之所以选择青云城还有另外的一层原因,那就是你的父亲。”花枝蔓转过头,继续用先前的那种奇怪的眼神盯住陆棠,新奇中带着一丝悲悯。
“如果我说你父亲其实并不是你父亲,你会相信吗?”花枝蔓顿了一会儿,知道等不到陆棠的回答,便继续道,“丁蓬说,他本来打算把这个秘密带进地狱里,可没想到他到了地狱里还有人能追问他,他把这归结为宿命。”
说到这里花枝蔓有些得意,但想到接下来要讲的事情,又不敢太过喜形于色,怕伤了陆棠的心。
这时候沈鹤霜第二次说话了:“铺垫了这么久,也该说重点了吧。我想不必为陆棠担心,他应该能撑得住。”
陆棠惊异地转过头去,发现此时在场的三人中,自己或许反而是最不了解父亲陆庄的那一个。
“人人都说,当今圣上至今无子,后宫的一群儿女都夭折了。然而其实是有的。那一年,文德海还是一个初入朝堂的青年,而陆庄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侍卫。”
陆棠用平静的眼神逼视着花枝蔓,脸上看不出任何悲喜。
花枝蔓有些担忧的瞥了他一眼:“我想接下来的故事你们应该都猜到了,在皇帝的授意下,你被陆庄和文德海带着,隐姓埋名地在这里过活,恰恰避开了后宫的血雨腥风,成为了他唯一一个成年的子嗣。可惜的是,你这个贵不可言的身份,让皇帝在决心铲除文德海时投鼠忌器,也成为了文德海的最后一张底牌。”
出乎花枝蔓的意料,陆棠听完花枝蔓这一席话,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得是那样放纵,笑得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沈鹤霜伸出右手搭住陆棠的左肩,花枝蔓伸出纤细的左手,在陆棠眼前晃了晃。他们都担心陆棠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精神上出了某种问题。
陆棠见他俩紧张兮兮,好容易才收住了笑:“我知道你喜欢逗我玩儿,但这次的故事,你编的也太荒唐了,我要是皇帝的儿子,你还是公主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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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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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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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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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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