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统一穿着布衣,各自背着弓箭,长着一脸的虬髯胡子。领头的汉子提着灯笼,站在小个子面前严肃地问,“刚才那两个人呢。”
“什么人,没看见……不对,你们是什么人啊?”
“我们是皇帝的人。”
“皇——真的?”
大汉郑重的点了点头,“刚才那两人伤了我们的兄弟,也就是伤了陛下的人。他们人呢。”
“我,我不知道啊。几位大人,我真的没有看见两个人啊。没有啊。”
“……”
房与欢奉命领着几十名府兵去灭火,士兵们灭火,他则在一旁观察着火情。
有人来报,“大人,我们找到起火的源头了。”
那人很快带了两个丫鬟并一个嬷嬷。
房与欢揉着额头,“说吧,为何纵火。”
那嬷嬷身子抖了抖,其中一个丫鬟却是爽利大胆,站出来道,“大人,是,是有人逼迫我们的。是一个年轻姑娘,我们也不认得她是谁,可她绑了我娘。说只要我在今晚放一把火,就放了我家人。”
“年轻姑娘?”
另一个丫鬟见状也大着胆子道,“是,长得很高,眼睛很亮,从前却没见过。当时,她手里拿了一把弩弓。对,就是弩弓,我见过我们王爷用的,很厉害。”丫鬟哆嗦了一下,猛然低头跪下,泣声道,“大人,我们都是被逼迫的啊,求您开恩,请王妃娘娘体谅我们的难处,否则、否则我们怕是活不了了。”话落不住磕头。
房与欢被这动作弄得越发头晕目眩,他忙挥手让人起来,命人带她们下去,才问侍卫,“我让你们救火,好端端的怎么问起犯人来了?”
“不是属下。是荆王妃。她刚才醒了,大怒,正在审犯人。先招的就是这几个人。”
西苑起火的时候,荆王妃因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不久却被烟火呛得晕了过去。直到她醒来,想起之前起火的异状,顿时将疑心打到了丫鬟们身上。不想,一番审问,竟让她问出了结果。她习惯性的将犯人交给荆王。
人带了过去,许久,荆王却没有递信儿过来。
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刚才救火的那些人,我怎么觉得,不像是府里的人?”
奶娘在一旁煮热茶打算给荆王妃醒神,闻言低下头,只当没听见。
却瞒不过自小长在她身边的荆王妃。荆王妃见状一拍桌案,怒道,“说!”
“我也不知道。只,只听那救火的小厮说,王爷好像和陛下派来的钦差起了冲突了。钦差要抓田二,王爷不给,就在明辉堂打起来了。”
“田二不是送到牢里去了吗?”
“说是,没有找到。就打起来了。”奶娘回忆着那几个小厮议论的话,囫囵道,“我就听了这些。还有救火的人,说是,是江陵的县令。”
“你说什么?”荆王妃当即提了裙子就要往出走。
奶娘一把揽住,“娘娘,您冷静些啊,这么贸然出去,冷!”
“冷什么冷,都这时候了我不去看看,阿元他们怎么办?”荆王妃却在看到奶娘含泪的眼眶后,到底后退了一步,咬牙道,“老东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从前太上皇在世就厌恶他,如今还是不招人待见。夫妻一场,什么也不肯跟我说。”
奶娘忙看眼门外,见没人冲进来,才小声道,“所以更不能出去了啊。世子和郡主都在隔壁歇着呢。您一出去,万一牵连上了……”
“那,我给我爹写信。弄死他!”
房与欢思量半晌,派人进去问了问荆王妃的打算,得知荆王妃无意处理此事。便吩咐那侍卫将人送给罗安。
西苑的火彻底灭了。
房与欢派人巡视了一番,又让附近的奶娘嬷嬷齐齐看一遍确定没事。才领人往隔壁的宅子而去。
临行前,他喊了两个一直跟着自己的贴身小厮,“你们在府里转转,旁人问起来就说看一看还有什么地方的火星子没有处理。借着机会,看一看柳华年在哪里,若找到了人,就将他带出来保证他的安全。若遇到飞琼,告诉她赶紧离开。有钦差在此,她被人抓住了谁也救不了。”
桑雾和柳华年此时摸黑到了荆王府的马厩旁边。
马厩门关着,里面放了十几匹高头大马,其毛色和外观,丝毫不逊桑雾先前在前院看见的马匹。
桑雾望着眼前的这些快马,一时羡慕又犹豫。
身侧,柳华年已熟练地摸了摸马毛,然后牵了马缰绳,顺顺利利的将一匹马带出了马厩。
桑雾,“……”
“怎么了?”大概是桑雾面上的神色太过好玩儿,柳华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才问。
“我不会骑马。”
“无妨,我带着你。门口这时候应该有守卫,我们冲出去。”话落一个翻身,柳华年便上了马,身姿笔挺,动作流畅。他接着一伸手,将桑雾也搂了上来,与他自己相对而坐。
桑雾没想到柳华年竟然能抱起自己!
身后,柳华年似有读心术一般笑道,“我毕竟是个男人。”他抓起马缰绳,一边拿起马鞭,在桑雾耳畔道,“你躲在我怀里,抓紧了,我们从荆王府后院冲出去。”
“好”字刚出口,两人共乘的骏马便如离弦之箭,飞一般的跨过院门,上了台阶,接着出了荆王府大门,顷刻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倏尔,有大汉喝道,“他们出去了。”
“追!”
便一人一骑,相跟而去。
大门口的四个守卫大概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便各自提起手里的弓箭,不想刚拿起来,那几个人就没影儿了。
领头的看了眼众人,威严的道,“今天这事儿,不许说出去。”
“可是,马少了啊。”
“就说我们没看见,是马夫偷得。”
“……”
就在这时,一匹马如流星,再次冲了上去。马蹄扬起又落下,扬了三人一脸的灰尘。
马上的墨衣少女,是骆飞琼。
骆飞琼是天色刚黑时进的荆王府。
当时,她雇的几个人经历千辛万苦终于放起了火,她在王府外一直等到天色微黑,才从早勘探好的地方翻墙过去,落到了悄无声息的竹林里。
这是她根据张文书给的王府制式图样规划出的路径。从王府角落进竹林直至进府,过王府花园后至西苑,再去北苑——理论上而言,这是亲王府里用来住人的地方。等去完这两个地方,桑雾的去向基本就有着落了,到时候带上她加上柳华年,三人趁着府里救火混乱时一起逃出来,想来十分容易。
至于为何要挑选今天来救人。
这是乔明喻的意见。
得知骆飞琼决心来府里救人,乔明喻还补充道,“我知道骆姑娘你救柳华年是顺便,不过相救之恩,感激之至。若你将人救出来了,我许你千金。若是回不来,你家中老母,我必奉如亲母。
当时,骆飞琼正打算将乔明喻敲晕来着,毕竟在她眼里,这人一向和荆王府走得近。因此听到这话她不由得呆住了。
乔明喻倒没像往常那样不耐烦,又重复了一遍,“你若要救人,最好的时辰莫过罗钦差去王府要人时,那时候府里守卫松懈,有七分的把握。”
“可你不是跟荆王爷交好吗?你既然挂心柳先生,何不去王府救人?”
乔明喻面上于是又展现出了往常的那种讥讽人的语态,“骆姑娘是被房大人去荆王府找桑雾的消息刺激的疯了还是傻了,我一个局内人,去救另一个局内人,你以为我回得来。”
骆飞琼当即就被说服了。等乔明喻走后,她看了眼一直在旁边当缩头乌龟的张文书,“你说,他这回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张文书看着门外,啧啧感叹,“乔县丞是个聪明人。”末了,还怕骆飞琼听不懂,又补充一句,“真的。”之后又道,“说起来,得知房大人去荆王府找桑雾姑娘,你真的不伤心?”
“伤心啊,我这不正伤心着嘛。不过他也真够蠢得,竟然想去要人。也不知道因为他这一去,荆王爷有没有对桑雾不好。”
“……”
见张文书不说话,骆飞琼顿时有些奇怪。
张文书咳嗽一声道,“也许,大人是想展现他的无可奈何,以便荆王府放松警惕?”wWW.ΧìǔΜЬ.CǒΜ
“也挺合理的。”
荆王府西苑大火刚起时,骆飞琼如计划一般出了花园。先去大火熊熊的西苑,她特意找到那几个被她威胁着在西苑纵火的丫头婆子,问了问,得知荆王府有位贵客住在北苑的轻风院。于是换了府内侍女的服饰往北苑而去。一路大步向前,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北苑。
轻风院门口,王奔等人正如同木头桩子一般站着。
他们正前方则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穿着铠甲,手拿唐刀,字正腔圆的在问话。“人不在院子里,究竟去哪里了?”
“启禀大人,我们不知道,先前柳先生说要出来散步,被我们拦住了,便回去了。院子里没声音,我们以为早歇下了,谁想……大人赎罪。”
那人对身侧的人道,“你再去找找,我去禀报大人。”
另一个侍卫点点头,进了院子。
骆飞琼则在角落里等着,直到另一个侍卫也出来了,便转身去了轻风院的后门。
天色暗沉,周围寂静。
宽阔的轻风院围墙下,种着一排四季青。骆飞琼打量了那高大的围墙,估摸着自己得翻过去,正打算拿翻墙用的飞龙爪时,却猛然看到,其中一株四季青,长得有些歪。她下意识走近,伸手一拔,接着,她的脚下,那面高大的围墙下,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
骆飞琼试了试,她可以钻进去。
也就是说——
想到此,她急忙换了方向,往回路而去。
倘若桑雾他们是从王府前院走的呢?
房与欢已经带了府兵过去,想来会照看好他们。
思及此,骆飞琼便匆匆的走了,路上正好遇到房与欢的小厮,三人交换了情报,骆飞琼确定方向无误,便朝着后院大步而去。因她穿着府里同样的服饰,一路快速过去也没人管,因此,不到一个时辰,她便到了王府后花园。
骆飞琼却听到有人在往里走。她一个闪身躲到一棵树后,同时将身体放松趴在树干上,远远望去,整个人与树木合二为一。
那群人很快就走了。
骆飞琼慢慢起身,继续朝前走。不想她刚转过一个路口,迎面便见两个大汉朝着自己而来。看他们的装束打扮,不像是王府亲卫,也不像是荆州府兵,倒像是,武灵山的土匪?
对面的人低喝道,“什么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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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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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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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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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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