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雾想起来,若是,柳华年不住到城里,会不会荆王府的人根本找不到他,而他所谓的“约定”,根本不会对他有影响?可他为什么会住到城里来呢?除了他说过的,对农田生活厌倦了,会不会,是因为自己?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当时的桑雾,在桑林村,或者周围的村子,都生活不下去了。
可要说柳华年是全然为了自己才来的城里,也不一定,毕竟,在一开始,那个人对自己可是很漠然的,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柳华年存着保护自己的心思了呢?
想着想着,桑雾的脸不由红了。
骆飞琼一见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忙咳嗽一声道,“桑雾!桑雾?”
“啊、怎,怎么了?”
“我刚才说的话,你是怎么看的?”
“骆姑娘,能不能,重新说一遍?”
“……”
桑雾拿了纸笔,很快听骆飞琼将先前的话复述了一遍,她在纸上写写画画。半晌,才问道,“也就是说,这件事的主谋是陈善桥,目的是惩罚桑名,背后的靠山是荆王府,骆姑娘你是为了帮我才被房大人卸了官职。而推波助澜的,是乔明喻?”
骆飞琼不确定的点了点头。
“那这惩罚是不是太轻了?”
骆飞琼得意的挑了挑眉毛,“你忘了,主事的是我家大人,他为人公正,有他在,怎么会让这些宵小之辈欺负人?”
可这惩罚,对骆飞琼会不会太重了?不对,也不重,要是在往常,骆飞琼没了职位,也就没了工资,可能要受些牵连。可如果,衙门里本身就要迎来一场“风暴”呢,那这次骆飞琼的离开,说不定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桑雾想起来柳华年口中的“两年之约”,从他透漏给自己的信息来看,荆王府,在一年内超不过两年的时间,可能要进行一场造反活动,为此,荆王府险些收石崇希当义子,还给陈善桥做了靠山,甚至乔明喻都进了荆王府。而从柳华年的角度来看,这场活动,极其失败,也就是说将来荆王府若出了事,连累的是乔明喻,可骆飞琼是房与欢的人,这场变故,又会和她有什么关系?
房与欢,房家,高阳公主?
桑雾眼前不由浮现出高阳公主那张艳丽张扬的面孔,她清楚的记得,高阳公主离开的第二天,柳华年的书房便被翻的乱七八糟,他那时候的脸色也是相当难看。之后,高阳公主便去找乔明喻了,再之后,乔明喻告诉柳华年,石崇希是荆王府的人,他也是。
那时候,高阳公主应当想要找一样东西,一样,可以对造反活动有着巨大帮助的东西。而柳华年,对这件东西的作用极其鄙夷。
圣旨?
遗诏?
桑雾回忆着柳华年说过的话,从他的角度看,故事应当是这样的:荆王府和高阳公主怀疑柳华年身上有遗诏一类的东西,于是即便他出了长安,来到一个小地方教书,也对他穷追不舍,妄图找到那样东西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而柳华年面对这群人,便想到了拖字诀,希望拖过两年时间,等这群人彻底被消灭了,再安然过自己的日子,包括开大书坊,结婚,四处游玩。但是现在,那群人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联合了土匪,打算对柳华年出手,柳华年大概是为了不连累自己,也为了躲藏的更安稳,于是离开了。
可是,柳华年到底是离开了,还是被抓走了呢!
暂且假设他如今还在躲藏吧。
桑雾这样安慰自己。
而在这场事故中,因为个人选择,乔明喻成了荆王府的人,因为身世,房与欢同样成了荆王府的人。这两人加上也许投靠了荆王府的陈善桥,就导致了骆飞琼如今的处境。
“桑雾?”
桑雾抬头看眼骆飞琼,笑笑,“我,我在想一件事。等一等。”
桑雾此刻不解的,是宰相,公主,亲王三方势力联合之下,为何柳华年就是笃定赢得人是据说刚刚登基不久的皇帝呢?同样是天子近臣行列,乔明喻不就痛痛快快的投了荆王府吗?
难道这两人是心和面不合?
可万一,输了……
也不怕,天大地大,皇权虽然威严,可如今这个时代身份对平民的拘束也不是那么大,只要不入奴籍,大不了,日子清苦点也能过。只要,人平安回来。
想罢,桑雾喝了口茶,也不知琢磨了多久,茶已经冷透了。里面的核桃仁又冰又硬,桑雾皱着眉头,险些咯着牙。
“桑雾?”
“哦,我刚才是在想,以后,要是有人托我写讼状,还能不能写了。不用桑名这个名头行不行。”
“应该可以吧,只要他们敢来。不过,这次被那几个大户一闹,怕是……”骆飞琼想起之前那个商户来,“对了,你不说我还忘了,之前我们不是约了个商户,昨天忘了跟他说,他也没来找,可见也是得了消息。不敢联系了。”
“那张文书那里,要不要道声谢?”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张文书对骆飞琼总是有恩的,甚至,对自己也算有恩。毕竟他虽然在劝骆飞琼,却激起了她的暴脾气,否则自己很难脱身啊。“可又怕这件事传到衙门去,影响他。”
“没事儿,他这人一向仗义,等将来他有什么事要找人,我帮回去就是了。”
骆飞琼的嘴巴大概是开过光,没几天,张文书这人情便还回去了。
那是在十天后,当时小枫缺一本书册,偏巧镇上的书馆连同书坊里都卖完了,桑雾便琢磨着请书坊里的赵管事托人带一本。不想赵管事水土不服,得了病,又碰上他回秦家交账的日子---这是他进华年书坊后,第一回去秦家交账!
万般无奈之下,赵管事只得请桑雾帮忙,“桑雾姑娘,书坊里的账目除了我,第二清楚的就是您了,要是有哪里错了的,还请您指点。”
诸多情况之下,桑雾便决定,去传说中富丽堂皇的荆州首府一趟。她还没去过这个时代的大城市呢。
骆飞琼阿中一听这个决定纷纷叫好,小枫软磨硬泡之下使得学堂先生应了假,也跟着去了。
江陵距首府约百里,一路过去,坐的是马车。
桑雾临上车前很为马车那精致大气的外观而倾倒,等过不了几分钟,便后悔了。再等到听人说“到了”,她忙一跃而下,在平地上使劲踩了几下。
骆飞琼顿时笑道,“桑雾,你坐马车都这样,要是骑马出去,可怎么得了。”
“没办法,太颠了。”轮子是木头的,道路是崎岖的,车架是晃来晃去的,一路上要不是桑雾临行前吃的少,怕都要被颠的吐出来。“就没有坐的舒服的马车吗?”
“有哇,不过都是达官贵人坐的,我们啊,忍着吧。”
阿中深有同感的点头,喃喃道,“这可比我当初坐的大车好多了。”
荆州首府,确实比江陵繁华。不过在桑雾眼里也就那样,只是比江陵城整齐了些,一样的古香古色。几人去脚店里订了房间。其余人出去玩儿,桑雾先去秦家交了账,那管总账的账房经验丰富,不过喝杯茶的时间,就将账目理清楚了,问了几个问题,又盖了回执,跟桑雾道了谢,便送她出去了。
回脚店的路上,正遇到骆飞琼在小饭馆里吃面,阿中和小枫则去临街的集市上玩儿去了。
桑雾要了一碗豌杂面。
骆飞琼吃了半碗,抽空向桑雾介绍,“这家的面条做的很劲道,麦香也浓,用的配料都是很鲜的。从前我和、我和公子出来,大都在这家吃面。”
桑雾挑了挑面条,喷香喷香的,很和她的胃口。不过,看起来是贵公子,生活中打扮的也像贵公子的房与欢来这种地方吃面?她环视四周,总觉得,这种地方柳华年一定很喜欢。能吃面,还能听人议论东家长西家短,无时无刻都是热热闹闹的。
“我舅家小儿子明天结婚,挑了这块绸缎……”
“……乐怡家的小儿子去长安城赶考了,功名没有,倒把钱花了个精光。”
“听说没有,过一个月有贵人要来城里……”
“石崇希又纳妾了,这次有了官身,倒没人说闲话。”
桑雾边听边吃,听的正高兴,却见对面的骆飞琼突然一跃而起,朝门口跑去。
一旁小二当机立断的拦住桑雾的去路。
桑雾,“……”她摸出铜子儿递过去,指了指面碗,“我出去一趟,这面我还要吃。”
小二点头哈腰的走了。wWW.ΧìǔΜЬ.CǒΜ
桑雾出门,见骆飞琼站在路边儿上,正和一个青年说话,那青年穿着暗紫色长袍,戴了根玉簪,一身装束比周围的行人很是出彩,然而细看,袍脚却有些褶皱。
而两人身后的街角,一辆马车飞奔而过,将人流分成两半。
“桑雾!”
“桑雾姑娘。”
桑雾这才看见,骆飞琼身旁站着的,正是张文书。
骆飞琼接着补充,“刚才我看见马车冲过去,怕惊着人,就去看。谁想那赶车的不长眼,险些把张文书撞了,你说巧不巧?”
桑雾听着这个语序,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眼前的情境却由不得她多想,忙笑道,“那,张文书如今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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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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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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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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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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