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雾站在旁边,只觉眼前这人可气又可恨,偏偏,在杜家和石家这桩事情里,杜老爷很可能是无辜的。
乔明喻的声音很快响起,“杜岭,你可认罪?”
“我,我不认!”杜老爷忽然拔地而起,朝着一个方向,狠狠地跑了过去。
桑雾下意识的一脚踢出去,接着手狠狠地一抓,杜岭倒是平安落地了,她自己却是一个趔趄,险险退了几步。
“你,你干什么?”
桑雾只觉得要是眼前无人,她一定会狠狠骂这杜老爷一顿,然而当着诸人的面,她只得勉强露出一个笑意,“杜老爷前番才从我这里接了讼状,隔天就因为这讼状撞死在了衙门,消息一传出,不单是县丞大人要吃官司,怕是我这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吧。”诚然,古代人命如草芥,可那只是针对奴隶和罪犯而言的,像杜岭这样的“公民”,突然因为一桩关于名声的官司撞死了,还是死在了私下的审讯中,消息一传出,乔明喻讨不了好的。虽然,可能官官相护,但有房与欢在,怕也不容易。
杜老爷却将双眼瞪得如铜铃,“难道我家的冤屈要一直受着?”
“……”桑雾今天第二次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该啊,干嘛要抱着恶心石崇希的目的搭理杜老爷呢,这下倒好,没恶心成石崇希,倒把自己搭了进去。桑雾突然觉得周围有些沉默,她抬头,就见房与欢目光冷漠,乔明喻和石崇希身边那儒生悄悄打量自己,桑雾只得露出一个微笑,“大人,这件事情与民女无关了,刚才民女也算是救了杜老爷一命,可不可以放民女回去?”
“可以。”房与欢冷声道。
桑雾瞥了眼茫然的杜老爷,笑道,“我方才听县丞大人的意思,石老爷无罪,杜老爷也没什么过错,既然这样,我送他回去怎么样?杜老爷到底年纪大了,怕身体不好。”
房与欢抬头看眼桑雾,“石崇希,你的意思呢?”
“小人一向宽宏,可舅兄此次实在过分。我们石家这几天接连遭受非议,还请大人裁决。”
“裁决什么呀?”正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桑雾回头,却是柳华年。
柳华年对着桑雾笑了笑,悠悠的走进来。
他身后一个衙役急忙进来,“大人,柳先生要往里闯,小人拦不住。”
“下去吧,无妨。”
柳华年笑眯眯的看着房与欢,“房大哥,你们衙门突然带走了我的人,我来看一看,顺便拜访您,没问题吧?”
“我在办案。”
“我听到了。不就是石崇希跟杜家那桩子事儿嘛,什么东郭先生中山狼一类的。既然案子办完了,我能不能带杜老爷走?”
乔明喻默然,很快笑道,“你说什么?”
“他那讼状是从我的书坊里买到的,虽然官司没打赢,可人得活着吧,否则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师哥,你可不知道,我如今那书坊算是黄了,再没了讼状生意,我就真只能投靠你了。”
“胡闹!”说这话的却是房与欢,他冷声道,“你再不分公私,我就将你赶出去。”
“我分清楚公私就能将他带出去?行,那我就给他做讼师,好让石崇希分一分公私。”柳华年慢慢走到石崇希面前,语声温柔,“如今的境况是这样的,杜老爷告你污蔑他的名声,你认不认?”
“不认。”石崇希微愣,很快补充,“我当时不知道,我是冤枉了舅兄,可若说我故意诬陷,我没有!”
“很好,可杜家的名声却因为你所谓的冤枉毁了近二十年,这是构陷罪,没错吧?第二件事,合同外人以次充好贡品,认不认?”
“不认!大人已经查实了,这是同名人所为,小人没有!”
“哦,也就是说那天你得知了你岳父也就是杜家主突然死亡后,便急忙往回赶。话说石老爷真不愧是大富商,消息得的真快啊。”柳华年只当没看见石崇希发狠的神色,继续道,“所以在这桩案子里,杜老爷诬陷了你不到十天,你诬陷了杜家将近二十年,你看看,你要赔杜家多少钱?”
“还有我们家的财产。”
“没有!就说诬陷罪,大人,要赔多少钱?”
“恢复名声,赔百金。”
“行,那你什么时候赔?”
石崇希瞪了眼柳华年,却是无话。
他身边的儒生却道,“石家诬陷了杜家不错,可杜家却一直说是石家占了自家家财,此事,也算诬陷吧。”
“行,那就算诬陷吧,这么一来两罪抵消。杜老爷能不能走?”柳华年打量了眼还欲张口的石崇希,嘲笑道,“喂,石大老板,你该不会想着趁这个机会,把杜家剩下那一点儿产业都吞进去吧?你当年可是明知杜老爷害了你女儿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还帮助杜家做生意的模范女婿啊!还是说,你缺钱?”
桑雾听着柳华年这番话,险些要笑出来。
石崇希愈发愤怒地看着柳华年。
乔明喻面上也带了笑意,道,“既如此,两家和解吧。左右也是亲家,大人以为如何?”
房与欢冷冷的看眼乔明喻,点头应允。
临行前,石崇希却咬牙道,“不是要赔钱吗,舅兄,我诬赖了你的名声,如今,赔你百金可好?”
杜老爷此时正迷糊着。
柳华年忙道,“好呀。”便伸出了手。
“钱我自会送到杜家!”
桑雾听着石崇希临行时的话语,不由打了个寒噤。
柳华年却拢着袖子微笑,“杜老爷啊,听说您得了一百金,要不要,我们打个赌啊?”
“啊?好啊。”
这晚,杜老爷便领着家人匆匆搬到了与华年书坊相对的的一个小院里,那小院与正街隔了一条巷子,周围僻静安逸,却又与正街距离的极近,不过几分钟,便重新融入繁华喧嚣之中。
桑雾与柳华年从小院里出来,下意识的回头望。
“这房子如何?”
“很好。”看着小小的,却比书坊的后院宽敞多了,院中有天井,后院还有一个小花园,院里还有喷香的桂花树。“对了,这是你买的房子?”
“嗯。”柳华年略微羞涩的道,很快笑起来,“猜猜看,这房子我用来做什么?”
“养老?”
“胡说!我离养老还差得远的。我,”柳华年飞快看了桑雾一眼,低头道,“我之前偷偷买了它,是打算成婚用的。”
桑雾不由得看了眼柳华年,接着唏嘘,不过二十出头,也没有正经工作,柳华年就能在整座城市的中心区域买房了……不过他也不是普通的年轻人,毕竟有个县丞师兄,还敢当着县令的面抢人。
柳华年被桑雾的目光看的顿时心虚,“我,我没想瞒着你的。”
“哦。”桑雾盘算起自己如今赚到的讼金,要买到这样一座小院也不难,难的是自己的身份,虽然别人没说,可在江陵的户籍登记上,自己可是实打实的奴隶。而等到不是奴隶之后,在如今的法律状况下,要单身买房,简直不可能!
“桑雾?”
“嗯,嗯?”
“你,在想什么?”说话间已经到了书坊的后门,柳华年推了院门领着桑雾进去,站在院中,悄声问。
“想事情。”
柳华年顿觉不好开口,他很快笑笑道,“我有事情同你说,到书房来。”
桑雾进了书房,坐在柳华年对面,这才注意到他一直看着自己,目光有些、奇异?“怎么了?”
“你记得,今天谁来了吧?”
“眉软,她人呢?”
“回去了。她今天,是代表荆王府给我下帖子的。说是邀请我中秋去荆王府赏月。”
“中秋?不是家人团圆的时候吗?”莫非柳华年其实不姓柳?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我不是从长安来的吗,如今也算举目无亲,所以荆王爷下了请帖。”
“所以你要赴宴?”
“不要!我在想中秋怎么过,今年嘛,估计就我们,还有阿中,三个人。赏月的瓜果点心我过两天去订,我记得前年的时候,整个江陵景色也不错,过几天,我们要不要去秋游?”
“秋、游?”
“嗯,今年春天是来不及了,夏天太热,冬天太冷,这几天不出去,怕是要呆在屋子里足足半年了。你去不去?”
“去。”
隔两天,柳华年就去订了中秋赏月用的食物和秋游时的装备。
他回来的时候桑雾正和阿中洗水果,因为前两天阿中提起自己会做果酒,柳华年便让阿中做一些来喝。
柳华年捻了颗洗好的葡萄慢慢吃着,吃完他正打算喝点水,就听见后门响了,柳华年悠悠开了门,就见门口站着个穿粗布衣的中年汉子,眉目苍老,神情急促。
“柳先生,不好啦,我们家,我们家当真起火了!”
“嗯,杜宅的贵重物品不都搬过来了,人也过来了吗?”
“可是我家老爷不见了,今天早上,他说他要回家里取东西——现在还没回来,太太让我来找您,柳先生,救救我家老爷吧。”
柳华年一把将仆人扶起来,忙道,“找我有什么用?我是一介书生,去报官,就说杜家起火了,请求衙门救火。”琇書蛧
“那我家老爷……”
“你跑快些,说不得衙门能将人救出来,也或者你家老爷根本就没去呢。去吧。”话落,柳华年急忙关了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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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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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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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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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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