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趁着凉宫长谕和连夙都跑去上学,忠叔和其他人又都在忙,我偷偷溜下了床,拄着拐杖,支撑住那条还无法直立行走的右腿,悄悄潜进了凉宫长谕的房间……
其实凉宫长谕的房间我已经来过许多次,对待内里陈设可以说是一清二楚,且他如今已经准许我自由出入,我原是没必要这么做贼一般地偷跑进来的,只是昨天他放学归来,手里却牢牢攥着一张信笺,同我说话时也显得极为心不在焉,像是想要快点逃离出我的视线。
我躺在床上的这段时间,看了不少极能勾起少女情怀的小说聊以消遣,因此凭借敏锐的少女第六感,我觉得那张淡蓝色的信笺上,一定有着些许难以向人言明的情愫……
虽说凉宫长谕收到情书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按着他以往的反应来看,应当不至于这么躲躲藏藏的,至多不过将那情书扔给我,再说一声“扔了吧”,总之绝不会是这么个反应。
所以,一定有猫腻。
我找了半晌,眼看着忠叔就要上楼来给我送药,我却还未找到那信笺,心中便有些急切。
这一急切,就弄翻了书柜上的一本典藏版画册。
我立刻弯腰去捡,却在弯腰的一瞬间将拐杖扔到了一边,而后才发现如今的字迹只有一只腿可以着力,这便很尴尬地半躺在了地上。
说来也巧,我这么半躺着,目光却正对上了那本掉落在地后自行翻开的画册。
凉宫长谕好像是很喜欢这本画册,书页都被翻得有些发黄,翻开的那一页上,“river”几个硕大的字母引人夺目,他甚至还在那幅画上画了几个圈,标注着什么,可我都没心思再去看了……
我的目光,全部被那张夹在画册里的淡蓝色信笺牵引。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就那么半躺着,小心翼翼地将那信笺攥到了手中,又小心翼翼地打开看……
那张信笺上的内容我如今已经不再记得,只大概记得大意,简直诉尽衷肠,表尽情思,那文笔甚至令如今的我都有些自愧不如。琇書網
可是这样一封文采斐然的信笺,我印象最深的竟然并不是其中的深意,而是对这封信笺想要赠与的主人的称谓——
楚幸我爱。
我一口老血几乎就要喷出,最终却还是克制住,十分费力地站起,又费力地将一切都恢复成原样,拄着拐杖,默默退回到了自个儿房间。
那天下午的我止不住地想,凉宫长谕最近的举止,是不是太过奇怪了?那封信既然是给我的,他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不给我看,还藏进了自个儿的画册里?难不成是出于哥哥的道义,为了防止我早恋?
呸!我才不信他有这么好心。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思索,凉宫长谕究竟为什么要私藏那封信,这情绪搅得我一看到某位事主就愣神,还因此被他嘲讽了好久。
“你是不是不止把右腿摔折了,还把脑子摔坏了?”
我:“……”
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在家里整整休息了三个月,右腿总算能下床走动,虽然走得不太灵便,终归还是能走了。
于是某日,我又一次趁着白天没人注意,偷偷潜入了凉宫长谕的房间。
这一次,我在他时常端坐在前的那张画板上,看到了一幅少女的画像。这画像和我第一天来到凉宫家,夜里初初跑来他房间给他送那碗罗宋汤时看到的那幅画像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这个少女,竟然已经有了脸。
——他大抵是又重新画了一幅。
我细细观望,却发觉那画像下面还题着一行小字:那张缺失的脸,我找到了。
而那张脸,竟然是我。
我这些日子思虑的某些问题好像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刹那间明了开来。
——为什么他会对连夙对我的叫法不满,为什么会对叶停云整日缠着我生气,为什么会把那封原本是给我的情书偷偷藏匿起来……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我扪心自问,有个名字在心头默然明朗起来。
凉宫长谕。
傍晚的时候,凉宫长谕放学归来,见我下了床,微微皱了眉,像是想要训我两句,我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只道了句:“跟我来。”
凉宫家在半山上,出门就是山林,我在前方走了许久,凉宫长谕跟在我后头,望着我还打着重重石膏、走起路来仍旧一瘸一拐的右腿,终于开口道:“你到底还要走到哪里去?拖着这么一条瘸腿,还嫌好得太快是吧?”
我站定在原地,他看我片刻,终于走上前来,和我面对面站在一处。
我抬手,手中握着那封淡蓝色的信笺,笃定地问他:“这封情书,不是给你的吧?”
他的神色难得慌张起来,伸出手来想要抢夺,我却早洞悉了他的想法,迅速背过手去,他抢夺不成,目光终于不自然地移向别处:“你这段时间不是没去学校吗?叶停云让我转交给你的。”
“哦,让你转交给我。”我点点头,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反而夹在自己的画册里?”
凉宫长谕被我问得没话可接,只好强词夺理地教训我:“你才多大年纪,就搞这些儿女情长?更何况你的腿都还没好利索,我这不是怕你从小到大没收过情书,一收这情书就激动得不像样,腿伤更严重了怎么办?”
他极其难得地说了许多话,我也懒得去纠正他情急之下说出的话有多少逻辑问题。
“凉宫长谕。”我盯着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离我那样近,我甚至能看出他的身子迅速一僵,还是继续道:“从小体弱多病,偏偏一身的坏脾气,对谁都爱答不理;深度洁癖,不准别人进自己的房间,也不让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嘴硬心软,不喜欢亏欠别人;明明有夜盲症,还挑食得要命……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私藏别人给我的情书,把自己从小霸占到大的秋千让给我,给摔断腿的我喂药,还把我的脸,安在了那张一直缺失的少女画像上……”
我望着他,目光沉静:“凉宫长谕,你其实喜欢我吧?”
他又一次露出了被人撞破秘密后的窘迫,撇了撇嘴,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忠叔就追了上来,眼瞧着我们俩站在这里,急切地喊了一声:“二少爷!楚小姐!天色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外面做什么?快回家吧!”
他原本想说的话被打断,干脆死不承认,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哎呀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啰嗦?我看你这腿再站下去,又得养个百八十天!赶紧跟我回去!”
说完忠叔就到了眼前,他迅速转身往凉宫家走去,忠叔则扶着我跟在他身后。
四围丛山林立,高树掩映,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映得这山中一大片黄色的光晕,我望着他高挑又瘦削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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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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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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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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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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