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想起程绘。为了得到一个人不择手段,原来是这样感受。
接近目标时很快意。也很疼。
可不论如何,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没有流血换来的东西,拥有的时候心都是不安的。
她一直静默到夕阳西下才去找温容。这时候他已经忙完了尹袖的事,如果不出意外,他会继续与手下其他将士讨论军情,他的计划中,金城白颍两日拿下,预算时间的大大缩减让他这段时间十分忙碌,无暇去他的王后那里瞧瞧。这很好。
见到他的时候他果然刚刚结束与下属的谈话,自己在案前写一封寄给顾奕清的军书。她走过去站在他身旁,他只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并不准备在完成军书之前为她打断他的思维。
“我见过顾倾了。”唐芙率先开了口。
温容的手顿住了,这才抬起头瞧她,也一眼就看见了她手臂上的伤。
“怎么回事?”他搁下笔,声音沉下来,眉头紧锁。
她去见苏倾?她会不会对她不利?她的伤从何而来?温容一听见她谈起她就有种烦躁之感。他希望她远离她。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唐芙冷冷瞧着他,开了口,“你说顾姑娘最明事理,无骄躁之气……她就是这样明事理的么?”她抬了抬手臂上的伤,声音里暗含愠怒。
温容怔了怔,随即脸色更加难看,问道:“你与她发生争执?你有没有伤她?”
“我若想伤她,自己还会成为这副模样么?”唐芙语气不善。
苏倾身手不如唐芙,如今唐芙受了伤,便说明她让了她,那么她便应该安然的。温容这才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在心中责怪她的任性。他暗想唐芙这次她去寻她,便是故意激她对她动手,以此要挟他将凤印易主……她一向聪慧的,怎么这次就中了她的计?
转念又想,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不信他,失掉了与他的默契,她变得越来越让他不安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温容整了整思绪,道:“顾氏自小便是丞相的掌上明珠,一时骄纵也是有的。”他看着她,等着她真正表态自己再作反应。
“她未免骄纵过头了吧。”唐芙冷冷一句,顿了顿,又扬头道,“王后之位我并不在乎,此次去寻她只是告诉她我要与她平起平坐,不准她今后对我有半点轻慢,可她却动了手……温均昱,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伤她,可这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她顿了顿,道,“下次本将军可不会如此好脾气,也不会再给她放肆的底气了。”
说罢,她再深深瞧他一眼,拂袖而去。
温容皱着眉头看着唐芙走远,思绪杂乱。自投奔后,她还从未发过这样的火,君臣之礼也不遵守,看来真的是被气坏了。她没有说因此要夺她的位子,那么今日她去寻她并非是如同他想的一般?若真依她所言……他拧了拧眉头,想起苏倾这些日子的反常,以及那句“分开”,心中又是一阵烦躁。
*
苏倾被小二扶回房间,自己上完药已是天色昏暗。司徒瑾和尹袖回来之后,司徒瑾来敲过一次门,问:“懒虫,吃过饭没有?”
本来苏倾只是一腔怒火,这时候听到他的声音,却突然觉得委屈,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几乎就要夺眶。但是她又使劲睁了睁眼将泪水忍回去,答了句:“吃了。”不想他们进来看见她这副狼狈不堪模样。她怕她忍不住要司徒瑾去给她报仇——这样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可笑吧。现在她最需要的是理智与清醒的思考。
“那你好好歇息,”司徒瑾答道,又告诉她,“明日一早,我们启程去金城。温容决定要加快进军速度,这样说来竟三四日就能到凉州……顾奕清那边也差不多,比这边略快些,王师他的军队虽说还未曾真正交战,但也摩擦不小,已成剑拔弩张之势,最后一战,真是快了。”
“我知道了。”苏倾闷闷地答了一声。于是司徒瑾没再说什么,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身上还是疼着。胸口,腹部,背部全都是淤青,虽然痛,但好在没有流血不会感染。腿弯处幸好处理得快,没有肿起来,用药酒按摩很久,走路大概是不会看起来异样。只是膝盖擦伤流了血需要包扎,整条腿也使不上什么力气,看来明日要换乘马车了。
疼痛让人更清醒。苏倾整理好自己,躺在床上想着唐芙的话。
从始至终,她就没有想要与她相容,这次来是警告她,让她趁早退缩……不对,她哪有退缩的余地?难道王后哪怕是王妃之位是她说不要就不要的么?她是想——杀了她。
只有她死,她才能得偿所愿。苏倾下意识地睁大了眼。
这次她没有动手,是来探探她的深浅,然后找个最稳妥的法子将她置于死地。若是温容不知不觉就最好,否则日后他难免不会记仇。现在怎么办?只有去找温容。唐芙太强,只有他能给她庇佑。
想到死亡,苏倾脑子里一片嘈杂。静了片刻后,突然觉得酸楚。
那个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告诉她:“你不可能争得过我,无论是王后之位,还是温容的心。”
温容的心。
突然想起温仪之、陆兮与李秋痕。他必须要选择,这两个女子之间,温仪之必定要将一个伤透了,逼至死地。从前她没有想过,他与他用着一样的名字,要经历的竟也是一样的。要么爱,要么死。
又是那种前所未有的孤独。终归是不安起来,被抛弃的恐惧感蔓延。这时候昏昏沉沉的,思绪一直延伸所有恐惧的源头去,暗淡的光,撕心裂肺的啼哭——
苏倾一出生就被丢在医院里。她总是希望那时的自己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这样的话她还能对着她父母的背影唤一声,求他们不要离开,可能,可能他们就回过头来了呢?
没人会理解这种对于被抛弃的惧怕。这几乎形成一种执念,除非被伤得体无完肤,她学不会放手。
那时温容走的时候也是如此。知道他要娶唐芙的时候也是如此。她可以妥协,可以改变,可以连原则都不要,可就是不要被舍弃。可是现在,就连这种自欺欺人的状态都再也维持不下去——她要告诉温容,他必须要选择了,而一取一舍之间,她这辈子都没当过胜者。
她的生命以被抛弃开始,也要以被舍弃而结束么?再努力都还是逃不过……
不,她不会总是这样。温容不会这样。苏倾狠狠合上眼睛,想起他们曾经说过的那句“不离不弃”,想起他说“如今上天将你交到我的手里,我必然尽心珍惜你”,“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她不停安慰自己,待到到了金城,找到温容以后,唐芙一定不会得逞的,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击败。
这样昏昏沉沉不知多久,她再次坠入了那个在城墙下粉身碎骨的梦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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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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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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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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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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