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剑练得累了,苏倾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厨娘的小儿子过来送给她一些灶糖。那小男孩眉清目秀的长得十分可爱,也不怯生,对着苏倾笑道:“侠女姐姐是不是有烦心事?娘亲说姐姐吃了这些灶糖,这个年必定过得甜甜美美!”
苏倾心里一暖,看向那边忙碌的厨娘夫妇,他们便朝着她笑了笑。此刻厨娘的丈夫正在给她帮忙,两人正齐心协力,可以看得出厨娘脸上淡淡的幸福。从衣着来看,两人日子过得必定辛苦,但是再怎么寒酸也快乐,何况还有这样水灵的一个孩子。
苏倾捏了捏那小男孩的脸,道了声谢,拿出些银子给他:“拿着去买好吃的吧。”
“娘亲说这糖算是我们分姐姐的福气,不能收钱的。”小男孩却摆了摆手,没有接下。
苏倾笑了笑,偷偷将钱塞进他怀中,低声道:“算是姐姐给的压岁钱,莫向爹娘说,自己拿着买爆竹玩,嗯?”她向他眨了眨眼。
小男孩这才笑起来,连连道谢,欢天喜地地跑走了。
好羡慕这种生活。平平淡淡,温馨得让人陶醉。她也真该做个厨娘。苏倾想着,又出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小二进了后院,一见了苏倾就跑过来,堆着笑道:“顾姑娘,你可让小的一通好找!”
“嗯?”苏倾抬眼看向他。他找她做什么?
“外面有贵客候着顾姑娘呢,还请姑娘移步?”他向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苏倾点点头,跟着他向大厅走去。叫她“顾姑娘”的,会是谁呢?不是温容,不是冯云,难道是……
才刚走进大厅,她的猜想便被证实了。
此时大厅的人已经被清空,连柜台都不准有人坐,小二将她带到这空荡荡的地方,自己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顺手将后院与前厅相通处的帘子放了下来。这里便只余苏倾与那个背对着她的女人两个。
她知道她是唐芙。亦十分清楚终有一天她们要互相对峙。现在她只是静静站着,便有种无形的压力向她袭来。不过她不能示弱。苏倾看着她的背影,将手中的青黛搁在了桌上,淡淡地问了句:“唐将军怎么有时间来找我?”
唐芙转过了身来。
这个女子果真美到极致。完美无瑕的脸蛋,清亮冷冽的眸子,白皙细腻的肌肤,修长匀称的身材,只要往那里一站,她便能散发出浑身的高傲来。她应当傲的,她有资质——这就是要与她抢温容的人,才是印象中温均昱应当娶的人。
此刻她也打量着苏倾。
这个叫顾倾的,她想。她不是很美,但是绝非她一开始见到她时那般软弱。很少有人能做到在她面前不亢不卑。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倔脾气。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让温均昱这样在乎。
不管什么人,她都有信心打败。
打量够了,她终于开了口:“我自然要来看看,是什么人妄想凌驾本将军之上。”
面对着这样一个人,苏倾心思难免纷乱,但是表面还是好整以暇,冷冷道:“将军觉得是我妄想么?还是你在自欺欺人呢?”温容说过他要给她王后之位,她一定是为此而来。苏倾想。她不能软弱,她要与她争的是温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
好大的口气。唐芙冷笑:“自欺欺人的恐怕是你吧,”她扫她一眼,不想再废话,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开门见山道,“你跟我争下去没有好处,如今本将军来是念你伴他一场,给你留个选择——尽早离开他,否则……”她拖长了调子,嘲讽地看着她。
原来如此。这个女子一向霸道,她又怎么可能甘心将自己看中的男人与他人平分?苏倾的心莫名凉了半截,却仍旧扬起头,冷哼了一声,挑衅道:“否则?”
“死无葬身之地。”唐芙直视着她,言简意赅。
闻言,苏倾伸手握住了身旁的青黛,态度也强硬起来:“你没这个本事!”这时候她想起的先是自己手中的青黛,再是武功盖世的司徒瑾,最后才是温容。
“我有没有这个本事,顾姑娘心中最清楚不过。”唐芙语气中依旧没有一丝波澜,“我的选择只给一次,你最好不要不识抬举。”
苏倾冷笑了一声,道:“我不识你的抬举又如何?你若真有本事,就不会在尹袖司徒瑾拖住他的时候偷偷找我。唐将军若是这么有信心,不妨光明正大的来。”她以为她是谁?表面再光鲜也只不过是个可耻的第三者,世界上所有人都要对她俯首称臣?可笑。
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唐芙有些明白为何温均昱会钟情于她了。可这时她也正在将自己的缺点暴露给她——她对男人的情意这样看重与信任,自己果然又一次猜对了。
她并无恼怒,只是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怎么顾姑娘以为若郡王晓得本将要来,就一定会阻拦么?”
苏倾这才一怔。明知道她所言真假不定,她先前的不安却还是被点燃了。她抿了抿唇暗自安慰自己:不会的,温容不会变心。手指捏紧青黛瞧她:“他不会容你对我这样放肆。唐芙,你找我若是就为了这样可笑的示威,那么我没空跟你耗这些功夫。”
她转过了身想要上楼去。不能再与这个完美高傲的人争论温容的所属。有种力量牵引着她赶紧离开,趁着她还没有……败。
“我不是来示威,只是可怜你,给你个选择。顾倾,你没有资格与我相争,也不可能争得过我,”唐芙在她身后继续声音淡漠,“无论是王后之位,还是温容的心。”
温容。她也叫她温容。苏倾脚步顿住了。喉咙哽哽的,手指更加冰凉。无论王后之位,还是温容的心。他真的已经倾斜向她了么?不会的,不可能。苏倾猛地转过身来,终于失去气度语气放重:“你做梦!温容绝不可能喜欢你这种女人!”
依旧是不屑,唐芙嘲讽地瞧着她:“可惜不可能也已经成了真,顾倾,你看看你自己,你拿什么与本将相比?”她缓缓向她逼近过来,咄咄逼人道,“是拿你软弱不才的样子,拿你区区郡国丞相之女的身份,还是拿你这张姿色平平的脸呢?”
苏倾无力之感更甚,抬头瞪向她,再也忍不住拔出青黛来:“我如何用不着你来指摘,滚!”
唐芙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顾倾,你这是选择了后者么?”
死无葬身之地。
苏倾这时候怒火攻心,以更大的力气打开了她的手,再也忍不住出手。她软弱?当她功夫是白学的么?她苏倾绝不是任人欺凌的人!
唐芙见她胆敢动手,嗤笑了一声,不慌不忙地捏了捏拳头。
苏倾咬牙,用剑刺过去,被唐芙轻巧侧身躲过,唐芙反手击向她的手腕,因为苏倾一转身而打空。
苏倾趁机拽住她手腕狠狠一拉,却被她手肘用力顶到背部,不得不放手而出招用脚扫荡,唐芙一跃躲过她的腿,反踢在她腰间让她差点跌倒。
苏倾不甘示弱,剑在地上一借力直起身子来,侧身让唐芙的拳头几乎贴着她的脸擦过去,一腿屈起狠狠顶了唐芙的背脊,却让唐芙趁机打弯她的另一条腿。苏倾猝不及防单膝跪地,却更快地用剑阻住了她击过来的手臂,随即就地一翻站起——
唐芙的手臂被划破,血瞬间就渗了出来。
可是她似乎不知道疼痛,表情都没有半点变化,停也不停地过来继续出招。
她躲过苏倾一刺,再次打在她刚才被她踢过的腰间,用脚勾起一个凳子砸过去,趁她分神应对的时候极快地再从后面踢一脚她被狠狠打弯过的膝盖。她的攻势太猛烈,苏倾一时应对不来差点跪下,却忍着剧痛撑起来继续挥剑。唐芙反应极快地一躲,又捏住她的手腕将她重重向前甩出去,肚子正磕在桌角。
好痛。自上次被纠缠于清的混混围攻后,再也没有这么痛过。苏倾大口喘着气,却仍旧没有放弃,咬紧牙关转过身去继续迎向她。她很清楚身经百战的这个对手有多么强大,可她不能低头,她们争的是温容,就是死也不能认输。
她的眼睛猩红。
唐芙觉得可笑,看着手腕都已经颤抖的人,迎上去三招两式就将她再次放倒,狠狠踢在她的胸口。她逐渐失去了反击之力。
唐芙以为自己已经成功,苏倾却没有罢休,还是疯了一样重复着扑向她的动作,倒在地上,挣扎,再起来,再被击倒。
一次一次。
手腕大概已经肿了起来,两条腿上皮都擦破,胸口被她踢了几次,心跳困难起来,背上大约也已经淤青遍布,全身都剧痛着,这痛楚钻心却让她更加清醒,更加让她不能倒下。即便在现代那个被群攻的夜里,她也没有过这样不顾一切的时刻,如今她鼻子里闻着血腥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不能认输,那是她的爱情,是她的一生……
可是她终究不敌她。不到两刻的时间,苏倾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唐芙却只是两条手臂上多了几处剑伤。苏倾全身颤抖地半跪在地下,撑着青黛拼命想让自己继续与她打,身体却怎么都不允许。她呼吸急促,死死盯着那个傲然立着的铁打一样的人,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第一次这么恨自己无能。
唐芙只是带着嘲讽,负手静静地看她。
她多么想与她决战一死方休,可是她真的起不来了,膝盖已经疼到麻木,整个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着。她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仍抑制不住痛苦的吼声,只能发泄般一下下地捶打着地面。
为什么自己这样无能?为什么她争不过她,什么都争不过她……
“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唐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像看着每一个被她击败的人。这样的场景她早已司空见惯。
苏倾发狠地举起剑,双目猩红地盯着她吼出来:“我告诉你,青黛在我手中,我只要按下机关,现在就可以废了你!”
唐芙显然对她这句话更加不屑,挑衅地靠近一些,挑眉:“你不敢。”m.xiumb.com
苏倾的手颤抖着,手指紧紧抵在那颗宝石上,像一头被激怒到极点的野兽一般盯着她。她多想立马按下那个开关,将她的嚣张气焰一下子浇熄,让她痛,让她死,让她尝尝尊严扫地的滋味,让她将她夺走的一切都还给她……可是她不能。她若死在她手里,刚归顺的唐家军再也不会听温容号令,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
她终究是将青黛抛下,失却了所有力气倒下,癫狂一般笑起来。
温容。温容。你终究还是要将我推入深渊。
唐芙见她这个样子,满意地歪了歪头,唇角扬起一抹锋利的笑意。父亲教过,对付一个人,知道他最强的方面,远不如抓住他的弱点。她再一次胜了。她一点也不惊喜。唐芙整了整自己手臂上仍在流血的伤口,想起什么似地再次笑起来。
“这只是个开始。”她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说罢,再不看她,转身不慌不忙地向外走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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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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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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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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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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