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倾歌令>第四十一章 秋痕尽,陆离沉
  小姐从小便与温少爷十分亲近,两人青梅竹马,谁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可惜小姐那时才十五岁,年纪轻轻的,就得了此等怪病,”面前名唤“花眠”的小丫鬟擦了把眼泪,显得楚楚可怜,“温少爷也是痴情,四处寻求药方不说,还就这样守着小姐好几年都未曾婚娶,前些日子,本以为上天垂怜,让小姐醒来,却未曾想、未曾想,小姐与少爷的欢喜时光才过了不到半月,就又成了这模样……”

  花眠越讲越伤心,终于哽着喉咙,说不下去,于是苏倾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示意自己明白了她所言。

  正是上午,这个布局精致的房间中透进许多日光,显得干净而舒适,可照到榻上人那张脸上时,却使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陆兮无疑是个美人。她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一双柳叶眉不浓不淡,下方轻轻合上的眼睫密长可爱,像两个小小的绒扇,小巧的鼻子略微有些翘,显得俏皮得很,嘴唇虽然苍白,但依旧能看得出漂亮的唇形。这个比她还大一岁的女子,却有一张带着些稚气的可爱面庞。

  苏倾不由叹了口气:“这样可人的一个姑娘。”心里想,她沉睡了这样久,究竟要怎样才能救醒她?

  因为是女眷,温均昱和司徒瑾不便进前观看病情,就派她过来打探一下情况。她原本还抱着侥幸想她说不定能看出来她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是她打量了半天,也不觉得这个姑娘身上有什么疾病,她表情安详,像个睡着了的孩子。

  “她上次醒来是所为何故?”苏倾抬头问了句花眠。

  花眠眼底有一抹不自然,犹豫了一下才说:“也、也不见得有什么缘由。”

  苏倾捕捉到她神色中的闪躲,语气强了些:“花眠,我们可是要找人治疗你家小姐的,你要是信不过我们,还想让她醒来么?”

  花眠连连答是,道:“从前,是有个郎中一直在照料小姐,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作用。”

  “那你将那郎中叫来,我问问他。”

  “小姐醒了之后,那郎中就走了。”花眠诚实回答。

  苏倾皱了皱眉,隐约觉得其中有蹊跷:“怎么能让他走呢?他现在在哪里?”

  “是她自己要走的,谁都留不住!”提起这郎中,小丫鬟似乎有些不满,“再说了,留下她,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哦?”苏倾更加疑惑,道:“你……向我讲讲那郎中吧。”

  “那郎中就是个江湖女子,人称“九里香”的药王之徒,李秋痕,”花眠说她的时候分明带着厌恶,“说是药王之徒,本事大得很,却这样多年不快快治好小姐,谁知道她怀着什么居心……后来多加督促,才肯让小姐醒来。此次小姐会再次病倒,肯定就是她离去的缘由。”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说李秋痕故意拖着不治好陆兮,事情败露后又使坏逃离的。

  苏倾听见“李秋痕”这名字吃了一惊,随即那个带着仙气的女子的身影就出现在她脑海里。这几年来为陆兮医治的竟然是她?怪不得她能和温仪之相识,还在他大婚之际把他赠予的东西还回来。她是喜欢温仪之的吧,所以才在他爱的人醒来之时落魄离开,可是……苏倾怎么都难以相信那样一个干净得仿佛仙女的人会因为自己的自私去害别人长眠不醒。

  “医者父母心,你不要这样揣测人家。”不由就替她说起了话。她给她的第一印象很好不说,人家可是还给了他们来这里的路费,拿人家的手软,怎么着也不能看着她名声受污。

  花眠张嘴,还欲反驳什么,却又没有开口,不太服气地答了声“是”。

  苏倾站起,想恐怕要解这陆兮的症结,必须是要再找到李秋痕才行。

  *

  三个人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像从前一样一起坐着讨论事情。苏倾坐在日思夜想的那人身旁,觉得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她有点恍惚,但还是仔细地对着面前的温均昱把自己的想法都讲了一遍,连司徒瑾看都没有看几眼。琇書蛧

  司徒瑾估计觉得存在感很低,时不时试图插话比如:“是那个李秋痕?就是……”就会被苏倾毫无同情心地止住:“对就是在你把地图拿反把我引上歧途之前见到的那个。”然后他只能怀着怨念闭嘴,瞪一眼这个和从前一样重色轻友的女人。

  温均昱觉得苏倾真是一点都没有变。但是面对她牙尖嘴利地欺负司徒瑾的时刻,他是再笑不出来了。

  只是认真听着她给他讲话,明白她的想法十分正确,她是他见过最聪慧的女子。

  温均昱从前也听过九里香的事,听说她竟能忍受百毒侵身而活着从药王谷脱身,对这个奇女子怀着几分敬佩,没想到她一离师门就销声匿迹,是来了这里。而且,听苏倾的意思,这个李秋痕似乎倾心于温容,才会在此留下来为陆兮医治。

  他略略想了想,推测,这个李秋痕多是为了留在温容身边,一直用手段将陆兮的命续住却不将她救醒,而最后她突然将她唤醒而自己离去的缘由不得而知,总之,她身为药王高徒,定是有办法将她唤醒的。

  “冯云,你去谴暗卫往越郡方向找她,尽快找到,一定要将她给我带回来。”温均昱头一回,向身后的人下令,然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冯云就拱手答了声“是”,极快地离去了。

  苏倾看着冯云走,才知道当时她以为冯云在他们四个之间武功最差,其实人家的功夫深不可测,不知甩自己多少条街。同时又从温均昱的话里听出些想要强令李秋痕回来的意思,知道他心思,不平地为她辩解:“李秋痕肯定不是因为嫉恨才故意不让陆兮醒来的,而且可能,她把她救醒之后,根本不知道她会再昏过去呢?”

  温均昱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是那种像为楚小凤开脱时一样的辩白,这姑娘怎么总是将所有人都往好的方向想:“那情形应该是如何?”

  “反正、反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苏倾皱眉,有点不服气地说:“大不了,我去问温仪之。”

  温均昱不置可否,只道:“是不是众人想的那样,只看她到底愿不愿回来了。”

  提到这个苏倾又有点没底气。将自己喜欢的人医治好再看他们结成一对,这种事只做一次就是刻骨铭心了吧,要让她再这样做一次,那该要多心痛……扁嘴说了一句:“期限只有十日,她来不来得及回来,还不一定呢。”莫名不想让那个仙女受到伤害。

  温均昱听到这个,想了想:“这些时日,还是要找些其他高明的郎中来瞧瞧。”

  司徒瑾一听,终于觉得自己彰显存在感的时候来了:“高明的郎中?药王夷尘算不算高明的郎中?”

  温均昱有些惊愕:“你能请到夷尘?”

  “我娘与夷尘素来交好,现在她就在药王谷,这一趟,我倒是可以跑一跑。”司徒瑾感觉终于摆脱了被嫌弃的命运,这句话说得无比得意。

  苏倾也想起了这茬:“那既然师父都能请来,徒弟就算了吧!”不希望李秋痕再受伤害。

  “不妥,”温均昱摇了摇头,“这些年来调理陆兮病症的一直是九里香,也只有她对她体质最了解,即便是药王夷尘来了,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治愈她。”

  苏倾有些黯然地垂下了眼,转而又想到司徒瑾这个电灯泡要离开,心中一动,转转眼,抬头道:“那……司徒瑾走了,我又对未郡不熟,你可要照顾我。”

  她似乎将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忘了似的,似乎要决口不提过去他们曾亲密,也不提他相弃,甚至不问他什么。温均昱有时候真的无法理解这个独特的女子。

  只能无奈地点头:“好。”

  苏倾这才笑吟吟转向司徒瑾:“司徒瑾你太厉害了,能给这件事带来这样的转机……不如你现在就赶快启程去找夷尘吧,你肯定也想你娘了是不是?”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夸他,司徒瑾有点受宠若惊,又抿唇,仔细地想……不对,他怎么还是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呢?

  *

  司徒瑾以为苏倾要这么快赶他走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才不到两个时辰,这个女人就已经忙前忙后地为他备好了他旅途要用的所有东西,还十分殷勤地把他一路请到了门口。他接过她给他打包好的行囊,怎么想怎么觉得沧桑:“阿倾,我好歹帮你这么多,你就这样把我抛弃了?”这个女人还能再重色轻友一点么?!

  “什么叫抛弃?”苏倾扬了扬头,正气凛然地说,“司徒瑾,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这可是关乎天下的大事,你的成败,决定的是未郡,乃至整个瑞朝的命运,怎么能不快些动身呢?”

  “可是药王谷往返也不过五六日,有必要这么急?”司徒瑾黑着脸瞪她。

  “呃……”苏倾顿了顿,又坚定无比地答道,“有!”

  “不是我说你,”司徒瑾觉得她不可理喻,“就撇开从前他对你那般薄情不说,你现在已经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要做的是什么,你真觉得你们有可能么?”

  苏倾怔了怔,不自然地抓了抓头发,低声道:“我一直知道他肯定有秘密,只是没有料到他的秘密这样惊人。现在,我……其实也觉得我们挺遥远的。”

  听着她少见的不嘴硬,司徒瑾扬了扬眉,嗤笑一声:“原来你也知道他身后秘密惊人,我还以为你除了你的温公子,什么都没有放进眼里去呢。”甫知道温容是温均昱的时候,连他都吃了一惊,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而她?竟似乎对这些事毫不在乎,更是像从前一般一门心思地对温均昱好,对此他真的无法理解。

  “我有心理准备,”苏倾默默地把缰绳递到他手中,“我昨天晚上都没睡着,一直想这件事,我想,要是让我去喜欢一个坐拥天下的政客,我确实是有些怯,但是又想到这个人是他,就觉得,不论他的身份是什么,我都想去为了和他在一起努力努力的。”她想着能在他身边多久就在他身边多久,到时候分开也坦然,反正自己尽力争取过的东西,才不会有遗憾。

  司徒瑾无语,觉得温均昱一定修习了某种惑人心智的方法,否则怎么会把这丫头迷成这个样子?她平素也是个聪明人。

  只能翻身上了马,最后叮嘱一句:“你也要自爱一点,知道……”话还没说完,马就被苏倾打得开始狂奔。他在颠簸中清清楚楚地明白了,要苏倾停止对温均昱没出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这边苏倾看着白马绝尘而去,觉得好像自己的狼狈少了这个旁观者,总算没有那么狼狈了。好像自己连自己都快想要唾弃的没出息也就没那么严重了,就可以好好地,再将这份单方面的爱情继续下去。

  又被自己感动,低声念了一句:“温公子,连我都要爱上我自己了,你怎么能无动于衷。”

  “姑娘口中的温公子,是昱公子?”身后突兀的一声把苏倾吓了一大跳,慌乱地转过身去,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温仪之已经负手在她身后站着,一脸了然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苏倾有点不好意思,又想幸好站在自己身后的不是温均昱,否则太伤自尊了……

  “我本想司徒少侠要为我远行,总该跟来送送,没想到他被你……”温仪之无奈地拂了拂袖子,看了眼已经走得很远很远的司徒瑾。

  苏倾尴尬地咳了咳:“我这不是,不知道你在么……”心想她没看见温仪之在后面就罢了,司徒瑾这家伙是真的有在说话时自动屏蔽除了说话对象之外所有人的功能吧!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温仪之又开口道,“你要找的那个‘温容’,也是他吧?”

  可能是因为性格仁厚的关系,这个人,亲善,又耿直,自然而然给人一种干净自然的像兄长一样的感觉。很奇怪,虽然苏倾没亲人,也不知道兄长会给人什么感觉,但她就是觉得这个男子很亲切,可能是因为他在洞房中那样包容过她的缘故,她想。

  苏倾老老实实点下头:“嗯,是他。”

  温仪之便真的似兄长一般叹了口气:“苏姑娘对昱公子此般,真的值得?”他想起她蒙在盖头里的哭诉,莫名对她有些怜惜。

  “叫我阿倾吧,”苏倾说道,和他一起转身向门内走去,边回答他,“我知道所有人都会觉得不值,但是自己只要尽力不去想回报,不就不存在值不值的问题了?”她顿了顿,又道,“你为陆姑娘守了这么多年,不也是一样的?”

  温仪之怔了怔,点头道:“或许吧。”

  苏倾这时又为李秋痕感到可惜,不由观察着他的神色说了句:“李姑娘对你这么多年,也是一样的。”

  温仪之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起李秋痕,惊愕片刻不知如何答话,只眼神陷入了有些疑惑的空茫中。好像她走之后,有什么东西没有按照规矩执行下去,使得他的生活都有些杂乱无章起来,而一被提及,更是让他瞬间恍然。

  又想从前她可能也有过想像这个姑娘一般在自己面前哭诉一番的念头,可是终究,她什么都未曾向他说过。那该是种怎样的感觉?他惊觉她走之后,尤其是陆兮再次昏迷之后,他本该怀着厌恶去想这个人,没想到自己竟然心痛多过愤恨。

  只能讷讷地又说了句:“或许吧。”

  苏倾幽幽地叹了口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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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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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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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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