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剑在他一双澄明的眸中映出一道极亮的剑光,在一声极轻的血肉撕裂声中没入了他后心略偏几寸之处,而沾血的剑尖又从他身前刺出,淋漓地落下几滴血珠。
风茗紧咬着下唇看着自己握着短剑的手,而后又有几分僵硬地小心翼翼抬眼看向沈砚卿,而后者微微低垂着眼帘脸色苍白,却仍是在察觉到风茗的目光之时轻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呵,这都下不了手?”风萦冷笑着将剑猛地拔出,又以同样的动作挟持着风茗后退了数步,“沈砚卿,你也不过如此。”
“与此无关……”不料沈砚卿虽是声线虚弱了几分,仍旧是毫不在意地嗤笑起来,转过身看向风萦,“不过风萦小姐的这句话……真是没有一点新意……”
风萦微微抬起下巴,颇为不屑:“事已至此,你输了。”琇書網
身后的几名打手在其中一人的引导之下,无声地掠身向前。沈砚卿看也不看,冷冷地笑着轻旋伞柄,将手中已经破得不成模样的伞向后径直掷出。
青竹伞的伞面早已碎裂剥落,只剩下了伶仃的骨架。削成修长月牙形的伞骨锋利如刃,此刻虽已有半数折断在了恶战之中,仍旧可见挺立的伞骨上森森地溅满了血迹与碎肉。
“呲”。
那血淋淋的伞尖刺穿了当先领导着那几人袭击的打手头目的咽喉,他的口中喷出一道血柱,脸上的皮肤已瞬间被旋转着的锋利伞骨刮得血肉模糊。
剩余的几人慑于沈砚卿余力尚存,一时皆是不敢妄动。
“风萦小姐当真觉得……你赢了么?”沈砚卿借机稳了稳气息,复又意蕴不明地笑了起来,“看来果然是你在此玩得太尽兴了。”
“你想说什么?”风萦心知他如今撑不了多久,索性不紧不慢地反问了一句,语调挑衅。
沈砚卿戏谑地笑了起来,反击道:“你猜?风萦小姐,看一看此处的人数,好好地猜一猜吧。”
“你……什么时候设下的埋伏?”风萦环顾了一番,似是终于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秦风馆的其他人呢?”
“自然是如你所想。”沈砚卿好整以暇地看着风萦的神色一瞬变幻,语调依旧戏谑,“不然风萦小姐以为,沈某因何而孤身赴约,又为何会迟了这么久呢?”
而风茗自方才开始便一直紧紧地盯着沈砚卿苍白的面色,良久似是终于明白了什么,脸色倏忽变得极为复杂。
“呵,那么沈公子可当真是殚精竭虑呢。”风萦咬牙切齿地回敬了一句,复又盯着他的脸色冷笑一声,“只可惜似乎方才将九小姐作为弃子杀死更稳妥些呢……我没有看错的话,你的后心似乎有旧伤呢,如今新旧伤势交叠又折了武器,沈公子当真觉得自己能活着离开?”
剩余的几名打手此刻齐齐暴起,拔剑掠身刺向手无寸铁的沈砚卿。
“风萦小姐该不会觉得,沈某只会舞弄这些风雅之物吧?”
沈砚卿话音未落而身形已动,浸染血色的天青色衣袍翩飞而起。这一次甚至还来不及看清什么,寒芒纷转之间,剩余的那几人便已被一击封喉。
“别过来!不然你等着为她收尸!”
风萦在血光飞溅的一瞬便知情况不妙,一手制住风茗执剑的手,一手扼住她的咽喉猛地后退了数步,扬声威胁道。
“哦?风萦小姐似乎有些不冷静呢。”沈砚卿手中握着一把精巧的黑色袖剑轻声笑着,逼近她的脚步却是立刻停了下来。
“我似乎听义父提及过,这剑法还有后心的旧伤……你到底是什么人?”
风茗明显地感受到风萦的气息已然有几分慌乱,手中的力道不觉也轻了几分。
“这很重要么?风萦小姐?”沈砚卿盯着风萦的一举一动,语调之中有轻微的惊讶,“这些陈年的旧事,也真是辛苦风归藏居然还能记住了。”
然而风茗在风萦的禁锢之下,呼吸仍旧几分困难。她一面挣扎着喘息,一面根据风萦紧贴着她的身形,暗自估算着她的心口位置。
无论如何,她绝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你当真是那个……”
沈砚卿打断了风萦惊恐而怨愤的话语,冷笑着:“剔骨削肉最终也是风归藏动的手,风萦小姐可别胡乱泄愤。”
“哼,真是想不到啊……”风萦阴郁地盯着沈砚卿,“难怪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调查并州……可惜北城绝不会放任商会总管的权力,而你若是杀了我,南城也绝不会再施以援手了。”
“我倒是觉得可以一试。”沈砚卿冷笑着上前一步,“风萦小姐可没有半点愿意调查的意思,既如此,又留你何用呢?”
“不想让她活命了吗?!”
沈砚卿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风萦,依旧冷笑:“我改变主意了。以九小姐一条命换南城断去一臂,也算不错——你尽管动手。”
“你!”风萦紧了紧扼住风茗咽喉的力道,到底没能敢动手。
“风萦……”一直沉默着的风茗忽而挣扎着冷冷地开口,“我想风归藏恐怕……也要清算一番你……私自动用洛都的南城势力……勾结藩王……”
“清算?这可是他老人家自己的野心呢。”风萦好似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阴恻恻地在她耳畔笑了起来,“而且我的九小姐啊……你当真知道你眼前的这个到底是谁又做过什么吗?哈哈哈——”
又是一道短促而雪亮的光芒。
“风茗!”沈砚卿身形再次向前一掠。
“你……”风萦有几分癫狂的笑声倏忽间戛然而止,她微微低下头,震惊地看着风茗握着短剑在刺穿了自己的左侧肩胛骨后,又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口。
“风萦……你以为……我真的不敢……”风茗在挣开了对方无力的手臂后。吃痛地喘着粗气,将那短剑又扎得深了一些。
风萦恨恨地抬脚猛地踢在风茗的后腰上,痛得她直直地向着前方倒了下去,将剑刃也带离了风萦的胸口。
下一刻,沈砚卿灵巧地绕开了风茗的身形,抬手一剑便刺入了风萦的咽喉。
“风萦小姐,不如你便看一看,上一个说着‘不过如此’的人,是何等下场。”
说话之间,沈砚卿的剑刃已沿着风萦的喉头一路切下去,从气管经由动脉直至心肺,又最终在心口快速地绞了一下。
风萦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盯着沈砚卿,手足抽搐了几下,渐渐地断了气息。喷涌而出的鲜血沿着她外衣上的锦绣纹路浸染下去,如一只浴血的鸾鸟包裹住了余温尚存的尸体。
即便是死亡,也依旧带着风萦素来追逐的华艳,只是她所拼命去摆脱的阴影与追逐的华艳,终究也不过一场空梦。
夜空依旧一片猩红,而雨早已不知何时便停了下来。
一片寂静之中,隐隐可听见渺远的厮杀声。
“呃……”风茗倒在地上,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她艰难地翻过身,右手颤抖着握住剑柄,几次深呼吸后猛地将它拔了出来,好不容易支起的身子痛得再次仰面倒在了地上。
“啊……”风茗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低低呻吟了一声,在瞥见那双不紧不慢走近的黑色布靴后,复又死死地咬住了下唇抬起头来,在一片头晕眼花之中本能地挣扎着向后退了退。
那双布靴一步一步地走近,最终停在了风茗的身前,缓缓地半跪下来。风茗也再一次近距离地看清了沈砚卿的面容:苍白,俊朗,沾了不少殷红的血迹,一双瞳孔中正倒映着她的影像。
他一手将剑背至身后,另一手缓缓地抬起,轻柔地抚上了风茗肩头的剑伤。风茗感受到伤口上略微冰凉的触感,不自觉地偏过头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方才……时间不多,我只是想快些处理掉这些麻烦。”沈砚卿见此也便收回了手,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手掌向上保持着一个邀请的姿势,“天快亮了,和我回去吧……”
风茗仍旧撇着头并不看他。
“这场动乱持续不了多久,天亮之后,秦风馆必须表现出毁于兵祸的模样。”沈砚卿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又道,“即便你想杀了我,也该回了枕山楼再做计较。”
风茗也不知究竟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看向沈砚卿,有几分木然地点了点头,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走。”沈砚卿似是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起身将风茗拉入怀中,足尖点底飞身而起。
风茗微微偏过头,垂下眼眸看着风萦的尸体离她越来越远,忽而又以极低的声音轻轻开口似是在回应沈砚卿方才的那番话:“沈砚卿……在你看来……我到底算是什么啊……”
回应她的是对方环得更紧了些的双臂和轻轻摩挲着她发顶的下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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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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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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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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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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