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卿为何故来>第四十章 破碎
  陆铭川半夜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

  黎若欢自杀了。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黎若欢刚刚从急救室里送出来,动脉大量出血,她的脸色分外苍白,看不出一点生命体特征。他不知道黎若欢经历了什么,虽然近段时间黎若欢的精神一直不好,但也不至于到自杀的地步。

  黎耀天本来坐上了回青城的飞机票,到了青城又折返了回来,他跟黎若欢交待完那些事情,她看起来挺平静的,谁曾想,他刚刚离开,黎若欢就做了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他以为她是大人了,能解决好这些事情,没想到对上当年的那件事,她还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黎若欢醒来已经是一天之后了。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她仿佛看透了些什么,第一句话就是抓着陆铭川说:“我要见颜卿一面。”

  “若欢,你现在身体还虚弱,需要静养。”陆铭川不明白黎若欢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要见到颜卿,他把这件事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想尽力抚慰黎若欢的情绪。

  黎若欢抓着陆铭川的手不放开,道:“我必须要见颜卿一面!”

  黎耀天一头雾水,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问陆铭川:“你认识颜卿?”

  陆铭川疑惑道:“认识,怎么了?”

  “她是……”

  “爸!”黎若欢用尽全力嘶吼了一声,打断了黎耀天即将说出来的话。

  黎耀天摇摇头,自己的女儿还是太心软了。他之前来到青城,就是为了告诉黎若欢,之前她在上热搜被骂的事情,是一个叫颜卿的姑娘搞的鬼,而这个姑娘,正是颜落的妹妹,她故意这样做,无非是想替自己的姐姐报仇。黎耀天并不怕颜卿,他甚至想了一百种方法,可以让颜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黎若欢苦苦哀求他说,爸,你千万不要再做伤害她们的事情了,这是我欠她们的,我必须偿还。黎耀天当时还看不出来什么异常,但他刚走,黎若欢就选择了自杀。他只有这一个女儿,这么多年来的宠爱全部给了她,她怎么可以说死就死,毫不顾及他们这些为人父母的感受?

  颜卿一早就通过陆铭川知道了黎若欢自杀的事情,她曾无数次诅咒黎若欢死无葬身之地,但当黎若欢真的如她所想,生命垂危,她却犹疑了,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吗?可是她并没有感觉大快人心,反而心底像是有块石头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陆铭川说,黎若欢要见她。

  颜卿曾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黎若欢的面前,告诉黎若欢自己是颜落的妹妹,她能够像个审判官一样,高高在上地细数黎若欢的罪行,把黎若欢打入十八层地狱。但此时此刻,她突然不想揭开真相了。

  “我不想去。”颜卿拉着陆铭川的衣袖,撒娇说。

  “好,不去就不去。”陆铭川揉了揉颜卿乱糟糟的头发,心里十分柔软。其实他也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但他决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要坚定不移地站在颜卿的身边。

  “你还要去医院照顾黎若欢吗?”颜卿问。

  “暂时不去。”陆铭川解释道:“黎若欢的爸爸也来了,我应该能轻松点。”

  颜卿愣了愣神,这时,突然传来了门铃声。

  陆铭川住的地方偏僻,除了黎若欢,还有谁会来?

  带着这样的疑问,陆铭川开了门,只见黎耀天西装革履,脸上冷若寒霜,不跟陆铭川攀谈,径直冲了进去,入目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颜卿,怒火一冒三尺高,要不是他感觉不对劲,派了人去查,还不知道这其中竟然有这样的一段。这两个贱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黎耀天一把拽起颜卿,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陆铭川想要上前劝阻时,已经来不及了。嘹亮的声音响在室内,陆铭川连忙快步上前,一把将捂着脸抽泣的颜卿拉到身后,脸上一下子冷了下来,完全没有平日里面对黎耀天的恭谨平和。

  “叔叔,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罪,我要你立刻跟颜卿道歉,不然我们就警察局见吧。”

  “呵呵。”黎耀天冷笑,他指着陆铭川的鼻子,道:“陆铭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让我道歉,你下辈子都别想!”

  陆铭川的表情十分吓人,他卸去了平时的伪装,冷声道:“叔叔,你大可不必把这件事归罪于颜卿,这件事情的责任全在于我,你要怪就怪我吧。”

  黎耀天看了一眼躲在陆铭川身后的颜卿,怒气更甚,道:“陆铭川,我们黎家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竟然做这么没有良心的事情,你以为你背后的这个人,就是真心对你的吗?”

  “总比你们真心。”陆铭川冷笑道:“叔叔,今天既然把话说明白了,我就告诉你吧,我是不会娶若欢的。”

  “好,好……”黎耀天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陆铭川道:“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这些话,不要后悔了回来找我!”

  黎耀天愤愤而去。

  陆铭川转身,紧紧地抱着颜卿,将下巴抵在颜卿的头上,低声道:“颜卿,对不起,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的,不是……”颜卿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怎么能告诉陆铭川,黎耀天真正想要针对的人是她,而不是他呢?

  陆铭川,对不起。

  陆铭川把话跟黎耀天说开了,也不再去照顾黎若欢了,整天和颜卿腻在一起。

  颜卿这几天失眠了,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黑眼圈都重了几圈。她总觉得心底有件事情沉甸甸的,如果不做一个了结,她始终会因为这件事情难以入眠。

  有一日,颜卿趁着陆铭川出门的功夫,去了医院一趟。

  颜卿去的时候,黎耀天还守在病房里。他像是驱除苍蝇一样,语气里慢慢的厌恶,道:“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黎若欢艰难地坐起身来,道:“爸,你先出去,我和她聊聊。”

  黎耀天有些不放心,狐疑地看了颜卿一眼,他觉得颜卿此行,肯定是不怀好意,忿忿道:“有什么好聊的,她都把你害得这么惨了,你还跟她聊什么聊!”

  “爸,如果不跟她聊聊,这件事我永远都过不去。”黎若欢道。

  黎耀天又看了看两人,终于出去了。

  只剩下两个人的病房,孤清,冷静。黎若欢的脸惨淡如白纸,平时里明亮的双眸暗淡无光,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像是一个被夺去了灵魂的空洞的躯壳。

  颜卿率先拉开话题,道:“黎若欢,看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黎若欢笑笑:“其实上次你约我谈话,触及四年前的事情,我就知道你是颜落的亲人了。”

  颜卿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只问你一句,”黎若欢的眼神里突然涌起了许多异样的情愫,她问:“你是因为我才故意接近的阿川吗?”

  颜卿微怔,到底是谈到这个话题了,她答:“是。”

  “你不应该把他拉进来的!”黎若欢突然激动起来,她咳了几声,道:“陆铭川是一个无辜的人,你再怎么恨我也不应该殃及到陆铭川的!”

  “可是你不是喜欢陆铭川吗?”颜卿笑得极其轻柔和缓。

  “颜卿,阿川是比我生命还要重要的人,如果你真的是因为我才故意接近他,我求求你放手吧!”

  黎若欢突然凑过来,一把抓住颜卿的手,她的情绪激动,眼神里充满了渴求,颜卿却毫不留情地一把将她的手甩开,道:“我姐也是比我生命还重要的人啊。”颜卿忍住眼泪,声音犹如二月寒冰:“黎若欢,你把你当初做的那些事情都忘记了吗?我的姐姐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可以安安稳稳地活在世上,你怎么不去死?”

  颜卿倏得站了起来,她从包里取出从青城带过来的姐姐的日记本,爱怜地抚摸着它地封面,道:“我的姐姐是多么美好的人啊,她从小就心地善良,即使你那样针对她,她也不会觉得是你错了,她觉得是自己不够好,她觉得是自己错了……”

  颜卿将日记本放在黎若欢的床头,居高临下地望着黎若欢,冷笑道:“黎若欢,你要是有一点良心的话,你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黎若欢一震,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逝者已矣。

  颜卿离开了,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和怅然,这场筹谋了许久的复仇,终于宣告胜利了。她走出医院的门,只看见耀眼的阳光,透过层层云雾,笼罩在她的身上。

  黎若欢犹豫了许久,终于打开了那本纸页已经发黄的日记本,只见上面写着:

  “二零零六年九月一日,天气晴朗,今天第一次来到市里的中学上学,这里好繁华啊,希望卿卿长大后也能到这所学校来。今天我报名的时候,发现我们班上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孩子,听别人说她叫黎若欢,是我们入学的第一名,好想跟她交朋友。”

  “二零零六年十一月八日,天气晴朗,今天期中考试的成绩公布了,黎若欢依旧是我们班的第一名,好厉害啊,我要努力,也要跟她一样优秀。”

  “二零零七年二月三日,天气雪,我考了班级的第二名,好开心,黎若欢依旧是第一,她主动找我说话了,她让我加油,我会继续努力的。”

  “二零零七年五月五日,天气晴朗,万万没想到,我竟然考了第一,黎若欢考了第二,我要不要安慰安慰她?可是她身边有那么多朋友,应该不需要我吧。”

  “二零零七年六月三日,天气晴朗,我听同桌说,黎若欢跟班上的其他女生说我长得丑,难道我真的长得很丑吗?”

  “二零零七年六月五日,天气晴朗,我刚刚进教室,教室后面就传来哄笑的声音,我直觉他们应该是在笑我,是我多想了吗?”

  “二零零七年六月六日,天气晴朗,我发现我们班的同学们最近都在议论我,平时关系不错的也都躲着我,是我做错事了吗?”

  “二零零七年九月二日,天气阴,老师让自由选同桌,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跟我当同桌,难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二零零七年十月八日,天气阴,我去上厕所,听到了黎若欢和其他女生在厕所里说我长得丑,装扮土,家里穷,真的很伤心。”

  ……

  天真的颜落一直认为,是她自己做得不好,所以一直寻求方法改变自己,殊不知,就算她变成了天边的云彩一样洁白无暇,这些人也会想把她拉到尘埃里。

  黎若欢只因为嫉妒,就策划了这场校园冷暴力,但是她不知道,这样的行径对一个正处在青春期的女生会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时至今日,黎若欢仍旧难忘那天晚上的情景,颜落穿着校服,从六层高的楼上跳下来,裙袂飞扬,砰得一声,曾经鲜活的生命,一瞬间变得血肉模糊。

  颜卿从医院刚刚回来,陆铭川就接到消息,黎若欢吞了安眠药,自杀未遂。

  颜卿觉得黎若欢假惺惺,自从黎若欢上次自杀以后,她的身边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护,她怎么可能自杀得成?

  倒是陆铭川去了医院一趟,回来的时候就面无表情地将颜卿从床上拉了起来。颜卿知道,陆铭川八成是知道真相了,她为了这件事一直战战兢兢,若是陆铭川知道了也好,她也不用继续受到良心的谴责了。

  “你跟黎若欢说了什么?”陆铭川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说了一些事实。”颜卿微微一笑。

  “事实?”陆铭川对颜卿到现在还能笑出来的样子十分恼怒,她好像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的脸顿时冷得吓人,他一把抓住颜卿的胳膊,道:“那你来跟我说说,究竟什么是事实?”

  陆铭川的手拽得她胳膊生疼,临到这关口,刚才还无所畏惧的勇气突然消散了,她低下头,不敢直视陆铭川的眼睛。

  陆铭川气极,捏起颜卿的下巴,让她的眼睛不得不看着他,他冷笑道:“事实是你接近我是别有目的?还是你一直都是在我面前演戏?又或者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颜卿好想跟陆铭川解释,可是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陆铭川的笑里带了几分凄凉,他背过身,对颜卿道:“颜卿,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分手吧。”

  陆铭川夺门而去,颜卿想要追上去,却没有勇气。

  陆铭川应该永远都不想再见到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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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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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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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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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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