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卿为何故来>第二十九章 分别
  颜卿的手不断拍着刘白一的背,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让他漱口,又从药瓶里取出一粒晕车药,待他吃了之后,终于搀着他准备回去。

  他们刚刚回头,就看见陆铭川大步朝这边走来,他的神色很淡,摸不透在想些什么。

  颜卿的脚步顿住了,就像从土壤里长出了几根坚韧的藤蔓,生生将她的双腿缠住,半分动弹不得。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直到陆铭川走到她的面前,她才找回了一丝理智。

  陆铭川轻柔的话语中透着些凉意:“和我谈谈吧。”

  颜卿迟疑了一秒,终于点了点头。她转头对刘白一道:“你先回去吧。”

  刘白一看了陆铭川一眼,在此之前,他是见过陆铭川的,他知道陆铭川是颜卿的朋友,可是此时此刻,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些不放心。他明明刚才还一副虚虚弱弱的样子,现在却硬气起来,嘱咐颜卿道:“我在车上,有什么事就叫我。”

  颜卿点头,她的笑容极其和缓,就像初春的柳絮,绵绵柔柔的,这让刘白一安心了许多,但临走之前不忘给陆铭川一个警告的眼神。m.xiumb.com

  待刘白一已经走出了很远,颜卿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陆铭川盯着颜卿深深地看了几秒,长眉微挑,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却眸眼微凉,他问颜卿:“你故意躲着我?”

  颜卿一句话也没说。她的确在故意躲着陆铭川,可这不是人之常情吗?难道要让她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重新回到以前的那种相处方式?陆铭川或许可以,她却不能。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陆铭川眼神微眯,他紧盯着颜卿,像是要把她吃掉一样,但颜卿静静地站在离他咫尺之遥的地方,一动不敢动,显得极其茫然无措的样子,像极了迷途的小孩。隔了半晌,他叹了口气,危险的气息也随着这声叹气烟消云散。他很无奈,道:“其实你不必故意躲着我,我现在也毕业了,今天也是有事,今天过了以后,能不能再见面也是一件未知的事情。我希望就算以后有缘分遇到,还能像老朋友一样地打打招呼。”

  “老朋友?”颜卿喃喃地低吟着这三个字,突然抬起头,眼睛里像是透着清澈的溪水,说起话来有几分执拗的味道:“可是我不想跟你做老朋友,你知道我的意思。”

  陆铭川抚额,怎么又说到这个话题上了。他的目光在颜卿娇艳的脸上逡巡,她秋水似的明眸倒映着他的身影,他有些不忍,吞下即将说出来的那些话,只是问:“那你现在是准备永远都不理我了?”

  颜卿微征,她之前是这么打算的,但是现在她却有点不舍得了。

  “你既然没想好,那不如坚持一下,等今天下午我离开的时候再不理我。”陆铭川的声音里含着隐隐的笑意。还未待颜卿作出反应,他已经自作主张地替颜卿做好选择了。

  颜卿的嘴唇动了动,化在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我们上车去吧。”

  她在前面走着,陆铭川在后面有一步没一步地跟着。雨后的阳光照耀在身上,眼前的路也恍恍惚惚起来,他们谁也没说话,就这样慢慢地往前走,走了很久,路也变得长了起来,长到仿佛能贯穿一个人的一生。

  他们上车的时候,车里突然安静了。这种隐秘的回答,已经暗示了些什么。颜卿恼怒地瞪了一眼陆铭川,都怪他,车上的人肯定在非议着他们两的事情……

  颜卿坐回了座位上。

  刘白一已经睡着了,他的脸色有些发黄,靠在椅背上,这趟旅行把他折腾得四昏八素,已经是十分累了。

  这行人透气完毕,回到车上,又重新恢复了生机,谈笑风生。不一会儿,车又缓缓行驶了起来,一会儿是一马平川的旷野,一会儿是迂回曲折的河流,一会儿是低低矮矮的乡间老屋,一会儿是青青郁郁的远山森林,有次几只山羊大摇大摆地从他们的车子面前路过,被一个年迈却身体硬朗的爷爷赶着,招摇过市地像是在宣布这是它们的地盘。

  人生的际遇不就是这样,一路走,一路风景,不同的际遇,不同的心情,偶尔出现一点奇遇,便是以后平淡生活里值得细细咀嚼的美味。

  颜卿环视着身边的一切,突然觉得缥缈起来。有些人,注定只能匆匆忙忙地跟你打一个照面,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新的生活。

  困意袭来,颜卿渐渐睡着了,睡梦中,她稍稍感觉有点冷,紧缩着双臂,但下一秒,熟悉的气息就覆盖了她,就像是胎儿在母体时被包裹的温暖,让她安心下来,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岩城的天气不仅一天之内诡异多变,而且一个地方一个样子,到武回镇上的时候,这里的天阴沉沉的,飘着星星点点的小雨,缠绵悱恻。

  颜卿睡醒时,西装滑落到了路上,她愣了一秒,才弯腰捡了起来。她看向大巴上的那个位置,早已空空荡荡。她站起身来,在车内走动了一圈,陆铭川确实没在车上。

  “陆学长已经走了。”沈之沛抬头提醒道。他有一颗七巧玲珑心,怎么会没注意到陆铭川和颜卿的异常。

  颜卿的心里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怅然。

  落霞村在山里,从武回镇到落霞村的路是一段水泥路,坑坑洼洼的,积满了污水。它的一边是山体,因为雨水,土块和石块从崖壁上掉下来,堆在路边。一边是没有围栏的悬崖,从车上往下看,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山间沟壑。只见山与山之间,云雾缭绕,雾气笼罩得像是仙人居住的仙境。公路像一条灵活的蛇,蜿蜒盘旋在崇山峻岭之间,偶尔驶过一辆车,为这个偏僻的地方添了些许烟火气。

  车绕着坎坷不平的路弯弯绕绕地行驶着,车里的人随着车的移动东歪西倒。一路颠簸,车里休息的人早已没了睡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时传来几声惊呼。

  正值外面下大雨,有个成员发牢骚:“谁选的这个破日子出发的,没查天气吗?”

  颜卿认识这个成员,他是一名外语系的大一学生,名叫朱宸,颜卿在新媒体的一次采访中和他有过接触,那时他刚刚获得了省级一等奖,跟她说话的时候显得很是不屑一顾。他的面容清秀,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方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但说起话来总是鼻孔朝天。颜卿不太喜欢他。

  朱宸刚刚话落,沈之沛就站了起来,轻咳了一声,道:“我对不起大家,今天这个天气确实有些不太好。”

  “没事的。”

  “学长,不要这样。”

  “学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

  大家纷纷安慰沈之沛。

  连陈东越也发话了:“之沛啊,你别想那么多,我之前看了天气预报,这一周都是大雨,你没必要为这些不可控的原因道歉。”

  沈之沛谢过大家,重新坐了下去。

  这倒让朱宸显得里外不是人了。

  颜卿很好奇,朱宸是怎么进这个队伍的?按说他是由沈之沛自行组队进来的,关系应当很好,怎么在明面上竟然拆起沈之沛的台了。

  但大家都不知道的是,朱宸是岩大校长的侄子,因为不放心朱宸,特意将他放进了陈东越的团队。沈之沛并非没有考虑过天气因素,就像陈东越所说,这一周都是雨天,如果下周出发,又会耽误到很多人的实习工作,所以只能这样。但既然朱宸在大家面前这样说了,一来,恐其他人心中也这样想,还不如明明白白诚诚恳恳地道歉,二来,朱宸是校长的侄子,能不得罪人尽量还是不得罪人。

  雨依旧下着,没有停下来的预兆,反而愈下愈大,有种想要把天地湮灭的架势。

  隔着雨雾,车慢慢地行驶过一个路边的白色石碑,上面镌刻着“落霞村”三个大字,红色,在茫茫大雨中犹为清晰。

  他们进村了。

  车缓缓行驶着,路不断向下延伸,一开始,隔了好长时间才能看见一户人家,显得村里人烟稀少的样子。随着越来越深入,房子也越来越集中,越来越高,直到能看见一片房子群蚁排衙地列在山脚的平地上,便知这是这个村子的正中心了。而在一个半山腰上,一片宽阔的土地被开辟出来,做了一所小学学校,他们才到了这趟旅程的最终目的地。

  这是一所破落的小学学校,砖堆砌在一起做成了一面墙,后来粉刷成了白色。它没有大门,只在这脆弱的白墙上刷着大大的五个字:落霞镇小学。纵目望去,里面是一排两层的小楼房,大约二十几间的样子,看上去已经十分破落。这所小学唯一能够入眼的,就是在学校正中央的空地上拔地而起的旗杆,它应该是新修的,因为旗杆在这样黯沉的天气下,仍旧发着亮光,显然是刚修葺的。但因为孩子们已经放假了,上面并没有鲜艳的五星红旗。

  校长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他打着一把黑蓝相间的格子伞,静静地站在学校门口,见他们从车上下来,立即热情地上前打着招呼。校长带着他们逛了学校,其实这所学校触目可见,并不需要几步路。随后便带他们去了休息的宿舍,总共两个宿舍,女生一间,男生一间,连陈东越这个岩大副校长也要跟他们一起住着。

  岩大是知名院校,校长看着他们的时候,那双稍显浑浊的眼睛亮晶晶的,颜卿记得,宿舍的孙艺看自己的爱豆就是这样的表情。

  他们各自回了宿舍,收拾了东西,正踌躇着要去哪里吃饭,校长却直接在村上唯一的一家餐馆订了一桌菜,听说钱是很多村民一起出的,特意用来招待他们这些远方的客人。他们也不好意思推辞,想着从其他方面补偿,于是便大大方方地吃了。

  陈东越和王丹青喝着一壶小酒,谈天说地,无所不及,这校长虽年迈,却是个性情中人,见与陈东越性情相投,便呜呜地哭了出来,把众人吓了一跳。

  校长名叫王丹青,土生土长的落霞镇人,已经七十岁了,是他们那个年代村子里唯一识字的。那时候开始兴办教育,可落霞镇太穷,没有老师愿意来,他便在众望所归之下承担起了落霞镇小学老师兼校长的职务。

  却不曾想,这一担,便是五十年的重担。

  村里偏僻,距离镇上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因为交通不方便,落霞镇的经济一直都发展不起来。在这个经济快速发展的今天,落霞镇愈来愈与这个世界脱节。

  王丹青认为,唯一可以解救这个镇子的,是教育。但即使到现在,学校学生多达五百余人,学校的固定成员仍只有他一个。大多数时候,都是从大城市来的志愿者当孩子们的老师,他们只教短短的一个月,或者一个学期就离开了。而他,还要担心下一批有没有人过来。

  他已经七十岁了,他不知道何时就会支撑不住,而他唯一担心的,便是这个他苦苦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小学。那是他的希望,是孩子们的希望,更是村子的希望。他一直相信,只要把教育办好了,落霞镇的明天一片光明。

  他说得悲切,那天晚上,大家都失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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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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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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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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