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天真有邪>第四十一章 狼狈
  “没关系,能对我有什么影响啊?主要是你,最近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人了?”

  张衡也看到了这件事,刚准备打电话给六月,倒是六月先打过来了。

  六月从桌上的烟盒里有抖出一根烟点上,蔚蓝色的火焰刹那跃于指尖,又倏然消逝,转瞬的光亮划过眉眼,晶亮如琉璃瓦,清清透透,什么情绪都藏在其后。

  她敛眉深吸一口:“不知道啊,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张衡在电话那头挠了挠眉骨,从床上坐起身来,有女人的手臂拦住他,他拍了拍她蚕丝被下挺翘的臀部,而后挪开她的手,拉过一条裤子穿上:“这件事情我会帮着你查的,放心。”

  “不过这次那人不是无备而来,抓准了我不敢公开——”张衡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从床上坐起来的人,走出房门将门板半掩上:“使劲儿踩,我们却半句话说不出来。”

  “应该是圈内人。”六月接话,灰蓝的烟雾将她笼罩。

  “是的。”正当张衡还要接着讲什么,六月家的门铃突然发出了响声。

  她的眉头拧起来,楼下的安保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人都给放进来。

  她将烟摁熄在烟灰缸里,站起身向门关走去:“我们待会再说,好像有媒体找上门来了。”

  从猫眼瞟了一眼,却是熟知的人,六月内心惊奇,把门拉开:“你怎么来了?”

  小娜抬了抬手里的电脑:“我从一看到新闻就出发了,咱们赶紧来想想对策吧。”

  六月看她小跑进屋,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嘴里却嗔道:“平时倒没有看见你那么积极。”

  “姐啊。”小娜坐在沙发上有些无语地抬头望向六月:“这可是你出道以来最大的公关危机,你要不上网去看看,网友都把你骂成什么样了。”

  事实确实同小娜说的一样,这次不只是为何,网络上竟然是压倒性的骂声,各种论坛上已经上产出了她的许多黑称,来势凶猛,令人措手不及。

  而六月不过是一个没有签公司的独立艺人,论助手也只有小娜一人,等舆论爆发的时候哪怕是第一时间贴出的澄清声明也无济于事。倒是花钱请了一些营销号来转发声明,却被骂得更惨,六月微博底下的评论区已经沦陷,皆是许多不堪入目的恶意揣测或者是诅咒。

  可笑的是,这竟然成了她注册微博以来,评论最多的一条微博。

  在再一次道歉着挂掉代言商打来的要求解约的电话后,六月有些崩溃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都看不出来吗?男女之间还不允许存在单纯的友谊吗!”

  小娜原本拉开遮光帘为了消散烟味的窗外,天色已经从明朗转向擦黑,墨色压着天际线,一点点将亮光掩盖,好似一张大手,徐徐而又势不可挡地将天地扭转,黑白颠倒。

  他们已经把所有能做的努力都做了。

  六月坐在车里抽烟,逼仄的空间内充斥着浓烈的烟味,连空气都蒙着一层青色。

  外面刚下完大雨,一滩滩的水洼积在陆地上,反射着这华灯初上的都市霓虹的光线,像是大片的琉璃散在地面,让人恍惚间觉着,或许这颗星球原本就是一颗通透亮丽的玻璃球,常年在宇宙的漂流让它蒙上微尘,这一场大雨冲刷掉泥泞,斑驳中它露出光华的本质。

  但是倏然有路人走进,一边低头打着手机一边毫不留情地踩碎那一地琉璃,溅起泥水,斑斓骤然扭曲,像是急速褪去的梦境,只剩下路人气急败坏的骂声在耳边。m.χIùmЬ.CǒM

  “去他妈的!”

  这里的本质才不是什么琉璃球呢,它就是泥泞的混乱的潮湿又不堪的。

  猝不及防,会溅你一身泥。

  去他妈的,去他妈的世界。

  六月看着,烟熏得眼睛酸。

  车门突然从外打开,小娜捧着两杯咖啡钻了进来,甫一进来就被烟味呛到:“我的天!”她把咖啡卡在水杯味,用手频频大力挥着,一边皱着眉头道:“六月姐,我不过是去买一杯咖啡的时间,闻你这烟味得抽了多少根了?”

  六月乜了她一眼,把车窗摁下,雨后清新的空气一下子涌进来,好似企图溺死自己的自杀者又再次浮出水面,她的脑海是拒绝的,肺部却控制不住吸进更多新鲜的氧气。

  “我们还有哪家需要跑的?”她问。

  说到这个,刚刚流动起来的空气又瞬间凝固,小娜坐在座位上转过头来看六月,眼底有深深的无奈:“没有了六月姐,这是最后一家了。”

  自从她有丑闻被铺天盖地的爆出后,她和小娜就跑了很多报社和公关公司希望把这件事情翻过去,但是都没有用,对手是连张衡都没有办法查出来的行家,相反他们越挣扎,就好似在泥潭里一般陷得越深,成为网络上人尽皆知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个星期以后,她原本签的代言都开始陆陆续续来找她,或委婉或直接地说要解约,因为在合同期间她没有维持好自己的明星形象,在丢掉合约的同时可能还要赔上一大笔的违约费。所以她这几天都在跑各个的代言公司,希望让他们改变决定,然而努力越大,失望越大。

  今天的这家是她跑的最后一家公司,他们从她刚出道开始就有合作,六月原本以为这是最后的希望,可是没有想到他们公司的老板同样是说。

  “很抱歉六月小姐,但是我们的合同是不能再续了。”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摸爬滚打好几年,还是落回泥地。

  局促惶恐,迷茫恐惧,又要再一次将她淹没了吗?六月深深抽尽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拧灭投进垃圾筐:“那我们走吧。”

  小娜把车门带上,将咖啡递给六月:“六月姐,你不要太难受,这圈子变化快着呢,树正不怕影子斜,你一个影后还担心这些莫须有的传闻做什么?”

  六月接过咖啡狠狠灌了一口,意式浓缩咖啡一股脑全咽下去了,骤然在舌苔炸开的苦味携着酸涩与烟味搅合在一起,辛辣又刺激,冲上大脑皮层,毛孔猝然闭合,滚起一层鸡皮疙瘩,心仿佛海绵被人掐在手里刹那收缩,那一点藏在里面的苦水压上眼角,干燥的又是咸湿的。

  她抬手捏了捏墨镜下的鼻根,这两天统共睡不到三个小时,其实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在咖啡因的强烈作用下,那根紧绷的弦坚持到最后还在微微地颤着。

  “怕什么?”六月轻笑一声,轻踩油门,把车退出去:“小娜,我银行卡里的那点钱估计都要拿来交违约金了,可能都没法给你发工资了,你怕不怕?”

  风刮过眼角,似要撕裂;速度将光勒成线,把人大卸八块。

  远方的商场,硕大的显示屏上每个光鲜亮丽的女明星都笑得很努力,自信地高高在上望着人来人往,但是三五年后,这个王位又会属于其他人。

  镁光灯的背后会投下更深的阴影。

  来路不可望,归途不可及,在舞台上的每一位舞者都是孤独的。

  谁知道呢,也许在不知名的某个角落,就会有人撕下她挂有漂亮笑容的海报,扔进垃圾桶里。激起蚊蝇飞虫,玷污精致面庞。而后,很快又会贴上新的海报,上面的新人顶着同样漂亮的笑容,遥望远方,似乎对于未来有一百种美好的期待,似乎广告板背后的垃圾桶不会同样成为她的归宿。

  送小娜回家之后,六月自己一个人晃晃悠悠到了家,翻出房门钥匙的时候,她忍不住牵了牵嘴角:这可能算是她进圈子拼了这么多年会唯一剩下的吧。

  打开冰箱门,她拿出已经空了一半的威士忌,也不找酒杯,直接对嘴灌下去一口。

  烟味和咖啡味在唇齿间还未完全消散,现在又有酒精味强势入驻,六月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炸成了烟花,那根一直颤颤巍巍绷着的弦终于在“啪嗒——”一声轻响后断掉。她抱着酒瓶顺着冰箱门缓缓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遥望远方一片漆黑的夜色。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兵荒马乱,她终于确切地看到了自己的死期,并且对于想对她处以死刑的人仍然毫不知情,这真是至死不悟。

  她没有想到,这一切戛然而止在这个地方。

  曾经千辛万苦爬上的高塔,却被倏然推下,刹那间袭来的失重感还让她抱有不真实感。仿佛在梦里,仿佛是一场噩梦,有没有一个闹钟,可以将她带离这里?

  六月又想起妈妈曾经和自己说的话:“如果不行,那你就回来,妈妈还在这里等你。”

  她想回去了,可是却没有人再等她。

  海浪涛涛,她只是没有还手之力的被潮汐力量拍上沙滩的浪花。

  在漆黑的夜里,等着蒸发。

  饭局上觥筹交错,水晶灯投下的灯光绚烂得好似每个人都带了完美面具,流转的光藏起眼底所有心思,谁人都是衣冠楚楚的淑女绅士。

  酒杯磕碰的轻响不时传来,在中间的舞池里有不少先生搂着女士柔软的腰肢,或是演戏或是意味不明,长长的餐桌上摆得自助餐点没有被动用过多少,大家都很矜持,浅尝辄止,毕竟,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从来不只是单单吃饭。

  裤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密密地震动起来。

  高脚酒杯被稳稳放在一位走过的侍应托盘上,擦得光洁可鉴的皮鞋踱出会场。

  走到无人注意的到的角落,大理石做的栏杆上落了层薄薄的灰尘,只有暗淡的月色做唯一的追光。

  不是十几步路的距离,恍若两个世界。

  雨后的凉风让人浑身舒适又自在。

  接起电话,唇角微牵,嗓音低沉又字正腔圆:“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若隐约现,他的嘴角愈发上扬,指尖甚至忍不住在栏杆上跳跃轻点。

  “最后一家公司也拒绝她了?”

  “好,我知道了。”夜微澜,浮在他脸上半明半昧,衔着疏疏浅浅的笑意,鬼气森森。

  “现在的火候可以了,差不多就收手吧。”

  略拂指尖,抬起手,微尘沾染其上,轻轻一吹,骤然远逝。

  “明天我会去做出声明,到时候还要麻烦多多宣传啊。”

  尘埃卷着风沉入暗夜,他的笑也融进黑暗。

  六月,摔疼了吗?

  我来扶起你好不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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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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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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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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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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