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函夸张地挑高一边眉:“万一被拍到了也不怕?”
六月的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嗤笑。
“无所谓。”
单单三个字,却压得六月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垂眸握紧茶杯,杯里水波荡漾,将一切晃得失去原本的模样,都扭曲了。
刘亭亭似乎在附和着什么,六月什么也听不进去,就连脸上最基本的微笑都维持不下去,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不好意思各位,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空气又是安静,六月拿起身边的包起身,拉开推拉门走了出去。
包厢里面的另外三人这才缓缓反应过来。
白洛函看看门外,又看看沈季禹,却发现从他的脸上根本找不出什么。
只好开口问:“六月姐这是不开心了么?”
不应该啊,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被男朋友公之于众的。
特别当那个男生,还是顶级当红小生的时候。
沈季禹直起身,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不疾不徐:“应该是吧。”
刘亭亭诧异:“那······季禹哥不出去看看么?”
沈季禹终于抬眼瞟了眼门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好似雪山高处挂着的轻薄的云。
“我想,不必了吧。”
夜色昏暗,停车场只有路灯的遥遥照射,仿若和刚才食店里的热闹气氛隔绝开来。
六月坐在车子上,手握着方向盘,车却根本还没有启动。
食指在方向盘的真皮保护套上面敲了敲,她总觉着沈季禹方才说的无所谓别有深意,奈何暗夜浓稠,抓不住什么东西。
想了想,她还是勾过被她随手扔在副驾驶座上的包,翻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拨了一串号码出去。
“最近有没有人找你们?”开门见山。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在工作,声音压得低低的,几不可闻:“什么人?没有啊。”
六月蹙了蹙眉,难道是自己太敏感了吗?
“那些照片现在怎么样?”
手机里“嘿”了一声:“六月姐,还能怎么样啊?不是好好的在我的sd卡里吗,就等你一声令下,你想怎样就怎样。”
“行了六月姐,我在拍一个大料呢,守了一宿了,可不能前功尽弃,就先这样了啊,我先挂了。”
随着那边忙音响起,六月缓缓放下手机,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吧。
沈季禹假若真的知道了这件事情,怎么会没有动作呢?
如果他知道了却没有动作,六月抿抿唇,那这就更复杂了。
拧动车钥匙,挂下档位,脚踩油门,扭转方向盘,六月的车移出车位。
算了,不必想那么多了。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车光蓦然大闪,嗖的绝尘而去。
第二天在片场,氛围有些微妙,有是因为昨天中午的事儿的,有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儿的。
大家好似都在忙忙碌碌地干活,可是每一个交换的眼神都在解读什么信息。
像是一杯放在桌上的汽水,看似平稳安静,只有凑近了,才能听到滋滋的气泡争先恐后破裂的声响。
六月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闲适地晃着脚,今天她的戏份不算多,还有两场就可以收工。
看着剧本上被她花花绿绿划出来的台词,她小声地念着,细细体会每一句话里面的情感变化。
忽地,背后的手机却响了。
六月挺起腰,从自己后背和椅子狭小的缝隙中艰难地拿出手机,瞟了一眼来电,指尖划过。
“什么事?”
“还问什么事?明知故问是不是?”电话里张衡的语调浮夸,都要扬到外太空去。
六月的眼睛亮光闪过:“今晚有空来找我喝酒了?”
张衡嘿嘿一笑:“不错!小爷我终于忙完要大驾光临你那土郊区了!”
她被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别贫,你几点来啊?”
“你几点下戏?”
六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又看了看剧本:“不好说······不过也快了,最多两个小时吧。”
“那······”电话那头似乎也在看时间:“五点我去接你?”
六月点点头:“行。”
张衡到的时候,六月已经结束了,说要去探班也不可能,只好一路把车开到她住的酒店。
六月跳上车时,他颇为怨念地撇了她一眼,弄得六月的鸡皮疙瘩全都滚起来。
“你干嘛?”
“怪你,结束那么快,我千里迢迢跑过来连个探班的机会都没有。”
六月一撩头发,乜他一眼,挑起笑:“得了吧你,有这精力不如等电影上映之后多多去支持票房。”
张衡低头发动车子:“那是肯定的。”
说罢,又抬起头,看向六月:“说起来,沈季禹他在片场没怎么你吧?”
他原先听到六月也拿下《忘龙》的角色时,下巴都要惊掉下来,简直就是两个冤家撞一块儿了。
六月窝在副驾驶座里,跟着车载音乐轻哼,眉眼懒懒:“他能对我怎样,毛头小孩一个。”
张衡在转弯过程中抽空瞟了六月一眼,那女人头发蓬松,挡住了大半张小脸,眼神慵懒,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妩媚中透露一丝不可言说的傲气。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口了:“你可别到头来把自己给栽进去。”
六月不以为意地轻嗤一声:“得了吧,好好开你的车。”
到了酒坊,张衡报了预订的手机号,服务员毕恭毕敬地引他们上楼。
进了包厢,古香古色的气息,门口与餐桌间还隔着一扇制作精美的屏风,展翅的仙鹤隐约马上就要挣开束缚飞上九天,他们随意地点了几道菜,最后张衡珍之重之地让服务员去开一瓶他们店里的上好茅台。
合上菜单,服务员走出包厢轻轻将门带上,张衡回头向六月竖起大拇指:“这儿的茅台,真的就是这个。上次尝了,就心心念念也要带你来试试。”
六月靠在椅背上,轻薄的夏日纱裙被背后的空调吹得翩翩欲飞,闻言笑了笑,声音娇且俏:“是吗?那可真是劳烦您惦记了。”
她扭首四顾周围的环境:“这地不错啊,谁带你来的?”
张衡在给两人倒茶,听着看了她一眼:“我女朋友,上次有人想要认识我,她便在中间牵了根线。”
她笑:“搞裙带关系啊你们。”
张衡横她一眼:“什么裙带关系,不要乱说!”
顿了顿,又自己补充道:“影响不好。”
眼看着六月笑得花枝乱颤的,张衡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手:“嘿!六月有件事一直要和你说但是一直忘了说,这个圈子可真小啊,你知道你那前男友最近怎么样吗?”
六月的笑慢慢敛下去:“谁关心他最近怎么样,早就删得一干二净了。”
张衡话头开了,自顾自地往下说下去:“那天吃饭的刚好是一个杂志社的主编,大家刚认识嘛,在饭桌上捡着些不轻不重的八卦活跃气氛,结果他就说到阿昆了。”
六月喝着茶,眸子低垂着,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说阿昆都成了他们圈子里的笑柄了,管不住外面的情儿让她去正主面前捅了个窟窿,结果自己的东西被一通砸,到最后还不敢回去拿,现在又去全世界采风去了,其实也是觉得太丢人了吧。”
说完,他捅了捅六月的手臂:“你当时分手怎么说的啊?”www.xiumb.com
六月放下茶杯,舔了舔唇上残留的水渍:“还能怎么说?那个女人都把床照给我看了,我能说什么?只能顺手发给那个人,再拉黑他所有联系方式,完。”
“噢,对了”看着服务员进来上菜,六月顿了顿,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当时,等人又撤下后,她徐徐开口:“在删之前,我还好心好意地发了条讯息告诉他东西都被我扔了,别费劲又跑回来了,就这么简单。”
张衡瞪大眼睛看着她:“床照?!操那个人够恶心啊,要是我就坐飞机过去把他剁了,那你说得真是够平静的姐。”
六月浅浅地笑:“都过去了,对于渣男不必多费气力。”
酒香四溢,勾得她魂都要不管不顾钻酒瓶子里,她坐直起身,迫不及待给自己倒了一杯,深深地闻,浓香的酒气顺着她的鼻腔灌满她整个胸膛。
六月满足地喟叹一声:“好酒。”
张衡也凑上来给自己满上一杯,烈酒空腹下肚劲大,所以两个人都吃了几口饭,才端起酒轻轻一磕,最终小心翼翼地抿上一口。
茅台入喉,像是一把火从喉咙一口气烧到了胃部,柔润又热烈,二人屏息片刻皆是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感觉到身子微微热起来,整个人像是泡在温泉中,五脏六腑都舒展开来,张衡说话更有劲头:“说起来,他出国前好像还被打了一顿呢。”
“什么?”好久没有喝到好酒了,六月整个人都散下来,化成水一般,唯有一双眸子又黑又亮,里头映着好奇。
“我不是很清楚,也是那天在饭桌上听的,说是有一群人冲进他的出租屋里将他打了一顿,结果第二天他顶着鼻青脸肿的脸去的机场,听到的时候笑死我了,六月,是不是你做的啊?”
六月听了也哈哈大笑,举着酒杯扬起下巴又饮了一口,好不快活。
“怎么可能是我呀,我哪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那还能是谁啊?”
她耸耸肩,混不在乎:“谁知道呢,天道好轮回,也许他平常得罪的人也挺多的,大家都找上门算账了呗。”
“不过——”说完,她也忍不住笑,眼角眉梢荡漾地皆是风情:“知道他被揍,心里还是很爽快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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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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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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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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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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