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再拍棚景,而是要拍外景,看着影视城里的虚拟古镇,新埋的树苗都在火热的阳光下恹恹地苦苦挣扎,就别提给人遮阳了。
六月叹了一口气,做演员就是这样,在隆冬跳水池,在盛夏裹厚衣。
其他的主演倒是好命,还在吹着空调的房里好整以暇上妆,自己却因为剧本安排,要提前到剧组和饰演自己父亲的魔王搭戏。
等她蔫蔫靠在椅子上扇着扇子时,刘亭亭才姗姗来迟。
在她的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车,更大一些,听说设备齐全,甚至放了一张床。
她知道那是沈季禹的车。
年轻人到底是活力充足,刘亭亭远远看到六月坐在勉强阴凉的角落,嬉嬉笑笑走过来。
走到六月身边时,六月微微眯起眼。
她感觉到了她身上残留的冷气,丝丝缕缕搅动着周围躁动的空气,但又会很快被吞噬,所以显得格外珍惜。
“六月姐,你这个位子可真好。”
六月勾了勾唇角,算是回应。
刘亭亭踮起脚尖看了一周,因为先前人少太阳也没那么恐怖,供人乘凉用的棚子还未搭起来,唯一的蓝顶篷子在导演那,可惜那里最是人潮高峰,熙熙攘攘,估计靠近半步都会呼吸不畅。
她理了理刘海,转过身,挂起甜丝丝的笑。
“六月姐,我好喜欢你,搬椅子过来同你一起坐好不好?”
六月微微蹙眉,这阴影处就勉强躲进她一人,再加一个,谁都不好受。
她还未开口,刘亭亭又说。
她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根棒棒糖,伸到六月面前:“喏,作为感谢给你颗糖,这是我最喜欢的糖,六月姐也试试吧。”
她不知道顶着这张好似天真的面庞从多少人那讨过好处。
六月抬眼细细打量着她尚算稚嫩的脸,有些想发笑。
这是逼自己不能拒绝吗?
六月站起身,她的眼睛本来就大,此刻下巴下收,微抬眼睑,更是显得灵动,像是一湖透明的湖水,所有在这都无所遁形。
刘亭亭别开视线。
六月却倏地笑了,接过她手里的棒棒糖。
拇指和中指夹着糖棍搓动,棒棒糖也在她指尖滚动。
像是谁转了几转的心思。
游戏才刚刚开始,六月实在不愿与一个小女孩多用心思。
她想的,就先都给她好了。
“当然可以呀。”
她弯腰捡起椅子。
“你喜欢,这里就都给你了。”
刘亭亭有些愣愣的,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好欺负的傻瓜。
六月朝远方看去。
沈季禹果真像个太子一样站着,后面有助理在打伞,前头有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地搭建棚子。
她拿着椅子指了指沈季禹的方向,笑的还是眉眼弯弯的:“我去那边坐。”
刘亭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瞬间眼里闪过一丝错然和懊恼,她怎么忘了。
沈季禹都来了,棚子怎么可能还不建起来。
六月扬了扬手里的棒棒糖:“谢谢你的糖果,你就在这站着吧。”
她转身离开,背后似乎是鞋底踹到木板上的声音。
心里愉悦,嘴角的笑也真诚了几分。
所以说,人不能心急呀。
后生仔,戒骄戒躁。
沈季禹闻到牡丹和鹿绒混为一体的香气,一回头,果然是六月朝这边走来。
简易棚子很快被七手八脚搭好,连巨大的立式风扇都被搬进来。
六月舒舒服服地放下椅子展开,惬意地坐下去。
侧对着风扇,旋转的风扇头偶尔吹到她,浮动的发丝划过脸颊,丝丝痒痒。
沈季禹接过旁人递来的椅子,坐到她旁边。
他肆无忌惮地看着她,从发丝到眼睫毛,每一个细节都照顾到。
昨天原本是想抽烟的,但是回头一想,还是看了她的电影,那张被他偷走的纸也被用作了其他途径。
六月知道他在看她,但是她无动于衷。
沈季禹感觉到似乎六月现在变了,往前的她总是躲闪,现下却坦荡荡。
她知晓了他黑暗的心思,却无惧于他的觊觎。
真是有意思。
沈季禹盯着她有些干裂的嘴唇,口红渗进裂纹,深深浅浅,让人想帮她添均匀。
“需要水吗?”他问。
六月从剧本上回神,瞧着他,舔了舔下嘴唇。
粉嫩舌尖稍纵即逝。
“好呀,谢谢。”
沈季禹起身,给两人都打了杯水回来。
六月伸手接过,指尖相擦,最近距离是零毫米。
耗时零点三五秒。
沈季禹心里计着。
六月仰头喝下,娇嫩的肌肤微微鼓起又消下。
嘴唇有了水的滋润又变得莹润。
水杯被随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沈季禹的目光跟过去,发现上面有半个若隐若现的唇印,贴在杯口。
他也喝了一口水。
把水和她的放在一起。
导演的机子还在试景,白洛函一来就被喊去开工,打光板承接着刺眼的阳光,明晃晃地打在他脸上。
沈季禹瞟了一眼,收回视线,他还不急。
被晾在那一块逼仄阴影的刘亭亭,终于挂不住走了过来。
六月余光瞟到她的身影,心里嗤笑。
刘亭亭装作没看见她,一进来就往沈季禹身边凑。
“季禹哥哥,今天好热噢!”
六月假装捋头发,手肘挡住嘴角压不下的讽笑。
细细品味的话,嗯···女孩子声调里的娇软是有了,但是太刻意,凡事太满就不好了,掐着个调子,尖尖细细的,没有人会喜欢的。
男人喜欢的呀,是那种自然而然流露的,像是奶香一样,它原本就是娇娇嫩嫩的,戳一戳,还颤一颤。
纯里还要带着点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嗯,段数低的话,就变成嗲了。
起的是鸡皮疙瘩,恨不得离你三丈远,骨头才不会酥了呢。
六月好整以暇地剥着糖果皮。
沈季禹淡淡地应了一声。
六月耐心地将糖果皮完整剥落,糖果纸色彩鲜艳,揉成一团,扔在光下,折射成闪耀的彩球。
在沈季禹的注视下,缓缓地,完整地把那颗浑圆的糖含进嘴里。
用舌头在其上转了一圈,颊肉因为用力而微微收缩。
“啵”的一声将糖从口中拿出。
她没有看沈季禹,而是看着刘亭亭。
笑着说:“谢谢你的糖,味道真的不错呢。”
牙齿咬着棒棒糖的小棍子,甜腻的糖磕在后槽牙上。
指尖随意搅动,口腔里发出磕磕绊绊的响声。
沈季禹盯着六月,眸色深了些。
刘亭亭强忍着怒火,咬牙挤出笑:“六月姐喜欢就好。”
六月乜了一眼桌子,挑眉:“亭亭知道我最喜欢如何吃糖么?”
她从来没叫过自己亭亭,刘亭亭内心警惕,但看她神色认真,又忍不住往下接。
“怎么吃?”
六月吃吃地笑起来,五官都闲闲地散开,透露出一股筋骨里的慵懒。
天气热,糖化得快,表面很快就渗出粘腻的糖水。
六月用门牙轻轻蹭着。
刮下薄薄的一层。
舌尖顶着门牙后舔舐,嘴角倏然一勾,漫不经心的慵懒顿时化为刻骨铭心的风情。
“我只说一次哟。”
她摇着手里的棒棒糖。
应该是芒果味的,空气里散发着水果的甜香。
沈季禹盯着那块糖上的牙印,眼睛眯了眯。
他也想咬上去。
“水呀寡淡,糖呢甜腻,都不好,我喜欢二者结合一下,变成味道淡淡的甜水。”Χiυmъ.cοΜ
六月说的头头是道,好像确实如此。
手腕下转,棒棒糖头垂直向下,伸入放在她手边的水杯中,肆意搅了搅。
小小水杯里的水被突然扰乱,卷成小小的漩涡。
摇摇晃晃。
是沾了糖的水,也是她白似雪的腿。
六月将糖从水里提起,吮去上面的水珠。
“就像这样。”
沈季禹握紧了拳头。
刘亭亭不明所以。
沈季禹抬眼看向六月。
“你放进去的是我的水。”
一刹那,空气安静,六月悠哉晃动的二郎腿也停在半空中。
刘亭亭早就觉得奇怪,桌子上的两杯水有一杯明明有很明显的口红印,六月却看也不看地投进了另外一个杯子。
原来是季禹哥哥的。
刘亭亭后知后觉进了圈套,攥紧双手:“快些和季禹哥哥道歉!”
这么快就藏不住,开始颐指气使了呢。
六月把糖含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哎呀,真是对不住,谁让我俩的水放这么近,一不小心弄错了。”
一边把他的水推得远一些,好似要隔出距离。
刘亭亭看不过去,急急起身:“季禹哥哥我再去给你倒新一杯吧。”
沈季禹一把拉住她。
见她回头,轻轻松开手,扬起笑,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没关系,亭亭。”
刘亭亭错然地看着他。
水顺过口腔,划入喉道,带着淡淡的甜味。
和他刚刚猜想的一样。
是芒果味。
此刻他嘴里的味道同她嘴里的相同,这个认识让他心情大好。
差不多等于再次与她接吻。
沈季禹斩钉截铁地摇摇头,笑得温柔。
“真的没有关系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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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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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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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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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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