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城镇中几处炊烟直直地升上去,让整片天空显得无比辽阔。瓦瑞安行政署的某间卧室内,一座壁炉将屋内烘得暖洋洋的,蔷薇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裙,虽然这已经是达诺郡所能拿出最华贵的衣物,但也比之前逃亡时好了很多。
她的头发刚刚清洗过,有些湿,散落在肩头。
屋里人并不多,但是,却没有人感受得到那座壁炉带来的温暖。
“当时士兵说有敌来袭,营中大乱,桑儿到处都找不到您,最后失散了。是两名侍卫护送着我们才躲到安全的地方。后来我们四处寻找,在西边的隘口上发现索图上尉,他……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桑儿在蔷薇的面前低着头,述说着她所知道的一切情况;而她看向的地方,那张床榻上,躺着昏迷的索图。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那位平时里侍奉女王、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陪同女王享受着诸多优渥待遇的近卫军侍卫统领,此时浑身是伤,比那些常年上阵的军官下场还要凄惨。
他躺在榻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缠着绷带,左腿的膝关节处被木板牢牢地固定着,即便这样也还能看到有些不断地浸出。他昏迷着,年轻的脸庞上一对浓眉弯成一个角度,若有若无的鼻息,昭示他依然忍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这让旁边的席德勒看着不免又一次揪心起来。
“禀告女王,索图上尉身中数箭,尤其膝部的关节被严重射穿,恐怕……恐怕已经残废了。”席德勒终于还是移开了眼,轻轻咬了咬下唇,才向蔷薇讲起当时的情况,“内侍长大人与两名士兵带着索图上尉来到这里,起初索图上尉还清醒着,直到坚持着告诉我们在哪里可以找得到您后,他才陷入了昏迷。”
蔷薇没有说话。
之前桑儿已经报告过了,正是因为索图坚持着计算了蔷薇可能突围的路线并转告给席德勒,席德勒才会领着巡逻队在昨晚遇到、并成功接回蔷薇。
……他是个尽职的侍卫。
“他能醒过来吗?”蔷薇随后问道。
“医生说起码四五天,而且,醒来以后只能永远坐在椅子上了。”
蔷薇又没说话。
就算没有医生的诊断,她也能大致看出来。索图的左膝被箭生生射穿,往后只能与轮椅为生……这也就是说,从今以后,索图无法再做她的侍卫长了。
蔷薇忽然有些心痛。
不过还好,至少他还活着。蔷薇自失事以后心中悬起的石头落下了一块,但另一块,仍然让她惴惴不安。沉默了片刻后,蔷薇转向了桑儿,问道:
“桑儿,你们有找到蛮王吗?”
“没有。当时在丘陵上到处都有敌人搜寻,我们也只是碰巧在隘口那里的死人堆里,发现索图上尉还活着。”桑儿低声说。她的心智到底还是不如蔷薇,在经历了如此变故后,看上去仍有些惊魂未定,就连说着话也偶有失神。
蔷薇又看向席德勒。
席德勒忙报告说:“我们已经派人去您指定的地点搜寻了,只是,目前敌人动向不明、并控制着那片地区,我们……我们还没找到相关的信息。”
蔷薇还是没说话,也并未责怪。
从她继位成了王以后,似乎她已习惯于隐藏自己的喜怒了。她站立着,仿佛有些孤零零,那样无助;却又仿佛开始凝蓄某种可怕的力量,表情以缓慢、却可见的速度进行变化。倏尔,她向前走了几步,亲自为索图盖上一张毯子。
“你说,军务府已经派遣第二军团出动了?”
蔷薇问道。
如果席德勒留意的话,一定能听得出蔷薇前后的语气变化。
“是。应该还有两天就到这里了。”
“好。”
蔷薇简短地进行了回答。
她忽然偏过头,看向席德勒的目光中骤然闪过一抹凌厉的光。
席德勒侍奉蔷薇女王的时间并不长,确切来说,除了上一次带领瓦瑞安众官员夹道迎接之外,直到昨天晚上为止,才是他第二次见到蔷薇。可是现在他才明白了,关于蔷薇女王那些让人惊骇的见闻,并不是官方有意和必要的修饰。
她不是简单继承了先父的王。
她,是真正靠着自己,从战争中走下来的,王者。
“席德勒,给我准备一匹战马。”
……
晌午。
那场大雪下了一夜就停止了,但这并不妨碍它让瓦瑞安一夜之间就变成冰雪的天地。从达诺郡城市的城墙上往下,所能看见的一切,都是白的。
仿佛连天空都染上了白色。
“女王。”
阿瑶受召登上这座城墙,看到蔷薇正攀扶在城墙上、眺望着眼前白雪皑皑的草原。她像一个悠闲的少女,却显然不是;她俯视的,或许是这一片土地。
阿瑶走过去。
“你说的‘别有居心’的人,是格罗瑞尔。”
阿瑶首先听到蔷薇说了这一句。蔷薇并没有回头,而是引用当初阿瑶在底比斯王殿中的话,告诉了阿瑶一个事实,她的语气很轻,没有惊讶没有困惑也没有愤怒,就像是平铺直叙地说出一件事情,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但阿瑶不太明白。
随即,蔷薇回过头,将手中的一样东西抛给阿瑶。
阿瑶连忙接住。
她看了看,是一支箭矢。再仔细一看,竟发现那是格罗瑞尔军队所使用的箭矢。阿瑶去过康纳的前线,她在战场上、军营中、甚至士兵的身上见过。
“这支箭,是从索图的腿上拔下来的。”蔷薇说。
“王,一定是格罗瑞尔的人蛊惑了勒布朗,阿瑶……阿瑶恳求您不要迁怒于我的同胞们。”阿瑶顿时说道,又一次为勒布朗开脱,“格罗瑞尔在蛊惑之外,一定也进行了胁迫!您知道我们山地人与底比斯素来没有仇恨,还蒙受了先王的恩泽,昔年您发布远征时,我们的族人还不远千里前往底比斯参军不是吗?”
“……”
蔷薇深吸一口气。
她到没有打算牵连到民族的意思,是阿瑶过于敏感了。
当年的远征蔷薇当然记忆犹新,时至今日她的远征军里,依然有相当一部分士兵来自于勒布朗。尤其,曾经为她战过岗的那个男孩,她永远忘不了……
蔷薇看着阿瑶:
“我疑惑的是,格罗瑞尔的触手为什么会伸到了勒布朗?”
“……冰河?”
阿瑶一番思索后,忽然得到一个可怕的猜测。
蔷薇怔了怔,却有些顿悟。
“只能是这条路了。”她默然道,不觉又深吸了一口气。
“肯定是!”
阿瑶越想越肯定自己的猜测,很快深入分析了起来:“勒布朗高原的南部就毗邻冰河下游,虽然地理条件不利,但并非无法人力开发,如果是格罗瑞尔,完全有能力在高地边缘建立港口;而且那段河域的南岸是布达拉的宗教保护区,联盟历来少有人往,这一切,正好给格罗瑞尔的阴谋活动创造了条件。”
蔷薇认真地听着。
不可否认,这个出身于贫瘠之地的女孩,有超于常人的见识。
蔷薇无法确认事实,但几乎可以肯定了。
“格罗瑞尔在康纳止步不前,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蔷薇自言自语道。
格罗瑞尔打通了冰河航道,甚至有可能往勒布朗运兵,而这一切,无疑将他们的军事部署安到了王国的后方。这样一来,正如此时的战争局势,底比斯两面受敌,对于格罗瑞尔来说,他们想要“收复”北方的土地,更是易如反掌了。
蔷薇的心中,开始产生更大的忧虑。
“女王,女王!”
然而就当蔷薇皱眉沉思时,席德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急匆匆地跑上城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蔷薇紧急报告道,“我们派往底比斯的信使被拦截了!”
“?”
蔷薇面色一变。
“就在昨天傍晚,勒布朗叛军驶出丘陵,向底比斯去了!”
……
“报告!”
底比斯的军务府中,一名传令兵闯入会议大厅,将斯托里也诸多王国高层军官们的军事会议生生打断。“前线第二军团飞鹰急报:昨日凌晨,勒布朗叛军攻至第二防线,贝拉少将已率军与之交战,于今晨占据萨尔城执行守备。”
“!”
先是短暂的沉默,登时全场众人齐齐嘘声。
王国建立在冰河北流域,大部分土地都是平原,从军事角度来说,底比斯虽然借助了山脉地形,可以将西面的敌人阻挡在坚固的要塞以外,但在东面,却是彻底开放的。基于此,当年底比斯建城时,北安王在底比斯的北、东、南三面各设立了一道防线,用于保障底比斯的安全,分别为第一、第二、第三防线。
第二防线建立在瓦瑞安境内,是曾经北安王尚未立国前所率忒瑞斯军团与瓦瑞安联军的军事分界线。虽说王国建立后该防线已基本撤除,但在战略意义上,从东面将其突破后,任何军队,都将能在平原上长驱直入,攻进底比斯。
毫无疑问,底比斯,危险了!
“他们先打过来了?”斯托里第一个紧张地问。
“是。”士兵面色凝重,报告说,“贝拉少将也始料不及,行军途中草率迎敌后有所伤亡,不得已退入萨尔城进行整备、并等候军务府下一步指令。”
“告诉贝拉,公爵的命令不是防守,而是剿灭!”
听完,斯托里有些勃然大怒,仿佛对贝拉初战失利的结果十分不满。
“是。”
士兵一阵颤栗,忙低下头。
当然,作为王国的最高军事指挥官,又是忒瑞斯军团的全军统帅,斯托里不得不抑制自己的情绪。他在调整了很长时间后,终于定下心来,看向那名想在长官暴怒时离开、却又不得不留下的士兵。他的报告,还没有交上来。
“把贝拉的报告给我。”于是,斯托里降了降语调,说。
“是。”
士兵如释重负,几步将报告呈交上去。
全场寂静。
每一个军官都在等候斯托里阅读那份报告。与士兵比起来,这些人倒没那么怕斯托里,让他们安静下来的原因,是他们看到斯托里的脸色越来越差。
“……格罗瑞尔?”
忽而,斯托里阅读到某处,表情终于差至极点。他一下站立起来,竟对全体下令说:“未及爵位和上尉以下军衔者暂时离会;传令兵,先门外待命!”
“哗!”
顷刻间,全场大变。
一些基层军官们与那名士兵不得已好奇而又低落地离场,转眼间,这场原本的全体会议变成了某些信息需要机密处理的高层会议。也不止那些人,剩下的贵族官员们,也都一个个彼此对视,都在猜测贝拉到底带回了什么重要情报。
一名上了年纪的中将问斯托里道:
“托尔?怎么回事?你刚才说……格罗瑞尔?”
“贝拉说,他这次遭遇的叛军,装备有大量格罗瑞尔制式武器,并且作战时行动有素,背后显然有资深的军官指挥。这说明什么?”斯托里冷声道。
人们再一次沉默。
谁都听得出斯托里的这句话并非疑问,而是反问。
这说明,勒布朗叛军的背后,是格罗瑞尔在支持。而这场声势浩大的叛乱,甚至已经不能再定义为叛乱了,而是,一场由格罗瑞尔参与的侵略战争。m.xiumb.com
……侵略。
“勒布朗叛乱的根源,找到了。”一位长者叹道。
“那现在怎么办?”
“如果真是格罗瑞尔在背后支持,那么这一次战争,就不只是平叛那么简单了。让传令兵告诉贝拉,先在萨尔城据守,将敌人抗拒在第二防线外,后续的具体作战命令,需等候军务府、甚至可能是经议会决议后,再进行下发。”
面对询问,斯托里倒也表现了一位成熟指挥官的素养,迅速拟定着应对的方案,“还有,除了远征军及底比斯防线驻守的雄狮团,命第六军回驻底比斯,第八、第九军即刻备战,三日内,开赴东面迎战勒布朗……不,格罗瑞尔。”
“是!”
在场的军官们齐齐应声。
或许也只有外敌来临时,这些贵族们才能如此团结一气了。
多伦作为王国军事警卫都督,自然也在高层军官之列。在命令下方后,他好像还留有一些疑问,当面站起来问道:“斯托里,还有,瓦瑞安军呢?”
“……”
多伦这一问,倒让场中安静起来。
瓦瑞安军是女王支持筹建,当然也归属王国的军团序列,甚至于不久前督军的莱恩公爵还提议将其纳入军务府统辖。当然,因为勒布朗的叛乱,女王还没来得及批准;并且,在此之前,这支带有政治意味的军队一直是不受认可的。
斯托里还没说话,倒是有人先站了起来。
“瓦瑞安东部地区处于第二防线外,而他们的州府达诺郡更是被隔断了与底比斯的联系,我们除了用驯鹰传去一些消息,也无法指挥作战啊。更何况,瓦瑞安军尚未归入军务府统辖,双方通信无法加密,这样沟通也并不安全。”
“是啊。”
“哼,那些瓦瑞安人会不会听军务府的指令,还是一个未知数。”如果说前一个还是站在公正的角度进行评估,那么这后一个,则无疑带有政治目的了。
这让多伦有些厌恶。
“可女王说了,那是我们的军队,王国的军队!”
“多伦,你先别急。”
随后,斯托里打断多伦,并面向着所有人,语气古怪地问道:“现在有一个问题,勒布朗的叛军,为什么绕开了达诺郡、而选择直接向底比斯进攻呢?”
“……”
包括多伦在内,全场没有一个能回答。
很显然。
斯托里的含义是……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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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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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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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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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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