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王权·血腥（1）

　　“报！”

　　一名士兵从辕门外急匆匆地跑到一座账前。

　　他高亢的声音回荡在军营中，飘入苍茫的天际，在秋风中几乎传到每一个士兵的耳中。话音刚落，就有两名将军从那座主账走出，像已等待了很久。

　　“将军，远征军拿下了康纳！”士兵单膝跪地，十分激动地报告道。

　　“真的？”

　　“千真万确！”

　　“太好了！只要联军占据了康纳城，格罗瑞尔休想再越境半步！这样的话，咱们的布莱恩大营，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那看起来应该是名副官的男人兴奋道，只不过随后他又偏向旁边的人，微微凝眉，“……你好像并不高兴？”

　　“喜忧参半呐！”

　　旁边那名，正是联盟第四军团的军士长、在整个流域也有赫赫威名的信义骑士风将军。风将军保持了作为指挥官的一贯冷静沉着，只感叹了一句。

　　他不经意瞥了瞥天空。

　　那起伏的白云，随风而动，仿佛歌颂一曲赞歌。

　　“怎么说？”副官不解。

　　“我在想那个埃文。”风将军回过神来说，“他们的蔷薇女王，捡到了一个宝贝，奈何，这样的人，我联盟暂时还没有……”说着，他眼角已经开始浮现的皱纹微微拧了拧，又不觉产生一些嘲笑，“……而且，他居然还那么年轻！”

　　副官略微沉默。

　　不得不说，王国派遣进驻在康纳的那名年轻指挥官，的确十分优秀。此前，指挥部谋划自两军联合驻守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埃文主动担任前锋，于是仅仅十天，他带领的远征军就攻下了格罗瑞尔在南方最重要的据点。正如之前那名副官的赞叹，这一举，将使北方战局的形势一下转守为攻。

　　他真是一把利刃！

　　“你是怕，有一天我们和王国会成为敌人？”副官也有些忧虑起来。

　　“难说。”

　　风将军轻舒口气，却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

　　他很快恢复正色，作为一名指挥官，倒也被埃文的胜举而激动起来，向全军下令：“传令，前线军团全面推进，配合远征军守备两翼，防止敌人反攻；中军进驻康纳城，迅速建立运粮通道，把那里变成我们的铜墙铁壁。另外，以联合指挥部的名义分别向阿姆科多和底比斯传递捷报，为各军各营将士表彰。”

　　“是！”

　　一时间，全军振奋，凉风习习的秋日顿时变得燥热起来。

　　……

　　“报告女王，西战区联合指挥部传来捷报，联军于昨日清晨攻破康纳城，埃文少将首功，联盟烈焰之王下诏进行表彰，并向底比斯递送庆贺文书。”

　　底比斯王宫中，斯托里作为军事长，向蔷薇进行了最新的报告。

　　听到这里，蔷薇顿时激奋起来。

　　作为曾经亲自领军进行过战争的统帅，即便如今整天待在深宫中，蔷薇也没有忘记军事上的知识。她知道康纳城的重要性，那就好像联盟在北方的布莱恩，是一颗作为标志性防御的门牙。而此时，埃文替她拔掉了敌人的门牙。

　　“埃文拿下了康纳？”蔷薇不得不进行最后的确认。

　　“是。”

　　斯托里肯定道，但神色并不乐观，“不过，埃文屠杀了康纳的五千降兵。军务府认为，此举将有可能引来敌人的仇恨，并且不符合我军一向的原则。”

　　“那个屠夫！”

　　蔷薇紧接着忍不住低声咒骂。

　　确实是一句咒骂。格罗瑞尔政权虽然是王国的敌人，但那里的民族，到底来说还是王国忒瑞斯人的同胞，埃文屠杀俘虏的行为，无异于屠杀同胞。而蔷薇作为“万族共荣”理念下诞生的混血儿，自然对这种极端的行为是厌恶的。

　　当然，她自己也曾做过类似的事情。

　　骂归骂，蔷薇当然也明白斯托里话中的含义。埃文作为王国的后起之秀，又手握大军，必然是会吸引一部分人关注的，乃至于，他会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

　　“斯托里，埃文的所有功过奖惩，均严格按照我王国军律执行。不过，眼下西战区局势紧迫，格罗瑞尔刚刚丢了康纳，极有可能发起反攻，所以现在并不是处置埃文的时候。我建议延期执行，以后再说。”蔷薇随后说道，听起来，倒有些像是在掩护埃文，“……或者说，你提议由谁接替埃文去联合防线驻守？”

　　“这个……”

　　斯托里犹豫了一下。

　　埃文崛起太快，从政治层面对斯托里来说的确是一种威胁，在无法拉拢的情况下，他必然想要对其打压。但斯托里也不是没有理智的人，他甚至听得出来，女王最后的那句话，是在向他施压，他敢反对，那就等于向女王宣战。

　　于是，斯托里想了想后，回答说：“我同意您的建议。埃文与联盟驻军共同驻扎已久，如果贸然替换指挥官，或许会引发不可控的事件。”

　　“当然。”

　　蔷薇颇为满意地肯定道。

　　“……另外，既然前线战局紧迫，那么我们在底比斯的军团，是不是也该进行预备了？战火随时都有可能蔓延，我们的精力，必须再一次放到西面。”

　　“是。”

　　斯托里点头。

　　显然，女王这是又在督促他整军了。

　　……整个忒瑞斯军团，就没有哪一刻不在被女王“监视”着。

　　这一番报告完毕后，蔷薇似乎有了一些疲惫，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处理内政与领军打仗比起来，竟辛苦得太多。不过，尽管蔷薇表现出了打算离开王殿进行休息的意思，但斯托里仍然在殿中站立着，好像思考着该不该开口。

　　蔷薇凝了凝，再度向他看了过去。Χiυmъ.cοΜ

　　“你还有别的事？”

　　“王，我听说政务府选定由泰隆代理财务长，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您的安排，但我认为，泰隆为人轻浮狡诈，不能担当重任。”斯托里终于还是开了口。

　　蔷薇略微滞了滞。

　　斯托里是军事官员，政务府的事他没有理由干涉。但是，蔷薇也知道斯托里家族在王国的地位，他们仗着权势可以对王国的一切指手画脚，对此，蔷薇并没有办法。当然，她也完全理解斯托里的用意，于是并不掩饰地回答说：

　　“这是选举出来的，我没有办法干涉不是吗？”

　　“如果您需要，我可以为您向议会提案重新选举。”斯托里应道，并补充一句听起来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想笑的话，“我斯托里家族将坚定不移地拥护您。”

　　“哼。”

　　蔷薇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坚定不移的拥护？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蔷薇当然听得出来，斯托里这是在说，如果她决定向瓦瑞安人宣战，那么斯托里家族才会站在她这一边。

　　这显然又是政治博弈。

　　蔷薇随后耐心道：“斯托里，你应该知道我们在康纳对格罗瑞尔造成了极大的压力，那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敌人很有可能进行反击，战争随时到来。这种时候，我们还是将精力放在西面的好，至于泰隆，先让他得意几天吧，好吗？”

　　“是。”

　　斯托里点头。

　　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倒也没什么再想说的。

　　这次，他行了礼，退了出去。

　　……

　　康纳。

　　五天前，联盟与王国的联军攻下康纳城，让这座在战争中本已贫瘠的城市变得更加荒凉。城中扎满了军营，到处都是士兵，那些被沦陷的平民们被限制在家中，终日惶惶不安。而城外，每天都有马蹄声来来往往，仿佛空气都在震荡。

　　除了康纳城，还有西北的大片土地处于格罗瑞尔的控制之中，也就是说，这里的战争远远还没有结束，甚至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更大规模的攻城战。

　　与不久前比起来，局势更显紧张。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埃文却悠闲地走在街上。一名士兵报告说，他们发现了一个疑为间谍的女孩，所以正领着埃文前去查看以确认身份。

　　“我们在北边发现的她，当时她正在被格罗瑞尔的一支哨骑追赶，我们救下了她。很奇怪，是个山地人，却从北面逃过来，我们怀疑是间谍，所以暂时扣下了她；但她进入军营后说认识您，我们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士兵说。

　　听完，埃文倒没有别的表示。

　　直到进入那座民居后，他才终于笑了起来。

　　他没有猜测，那个女孩，正是之前在底比斯认识的阿瑶。

　　“你可真能跑，居然跑到北边去了？”

　　埃文进屋说，并一边示意士兵将阿瑶身上紧缚的绳索解去。埃文知道这个来自东边山地上的女孩胆子很大，却没想到她的胆子大得超过了他的想象。

　　她只身一人越过防线去敌人的土地，不被抓住才怪！

　　阿瑶任由士兵解开她身上的束缚，沉着脸，眸中还有一些不悦的神色。这让士兵有些尴尬，只能赶紧结束他的事情，离开这间房屋并识趣地关上门。

　　“我去调查一些事情，运气不好，被他们抓住了。”

　　“调查什么？还是上次的事？你还没忘啊？你确实够幸运的，要不是遇上我的士兵，我看，你要么被敌人追杀，要么被隔壁的阳族人当做间谍绞死！”埃文无奈地说，当然，虽然是这个语气，但他却似乎对阿瑶更加高看了几分。

　　“放心，我命大。”

　　阿瑶嘟囔说，一边活动着她僵硬的手臂。

　　与别的士兵、甚至联盟的一些军官比起来，她反而对埃文这位掌握大军的指挥官没有那么多的尊敬，或许是因为，埃文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那样了吧。

　　“呼！”

　　埃文舒口气，并未在意，“你赶紧走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阿瑶愣了愣。

　　她听得出来，埃文这是在关心她。

　　“我听说，你因为滥杀被女王处分了？”阿瑶问道。

　　“你消息够灵通的。”埃文瞥了一眼，“那不过是军务府想要以此为借口打压远征军而已，斯托里刚刚掌了大权，能容忍对他而言的我这个异类吗？”

　　“但你好像很乐观？”

　　“如果女王想处置我，我还能在这里？”埃文反问道。他似乎更喜欢带着阿瑶去逛街、而不是与她讨论这些政治上的话题，于是说，“行了别废话了，你赶紧回事务署当你的调查员去，要是被女王知道你擅离职守，你也该挨处分了。”

　　“看来你不是很欢迎我。”

　　阿瑶落寞道，站起来，“走之前，我有个事想问你。”

　　“什么事？”

　　埃文看过去，忽而，他眸中闪过一抹不正经的神色，不觉两只眼睛又开始在阿瑶身上扫视，“如果你是想留在我的军帐里犒劳我的话，我倒是很欢迎。”

　　“滚！”

　　没有意外，阿瑶随之就是一叱，她当然知道那个“犒劳”是什么意思。不过，阿瑶也知道这个场合，并没有与埃文嬉闹，正了正色，问说：“我去到格罗瑞尔盆地的边缘，进入当地的一个城镇，尽管只有短短半天我就被驱逐了，但我还是发现一些异样。那里的人，每家房屋门口都挂上了一面黑幡，还有不少人四处游走念着不知道什么咒语，我感觉像是某种仪式，但不太清楚。”说着，阿瑶一脸困惑，转而看向埃文，问道，“你是忒瑞斯人，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黑幡？”埃文凝着眉。

　　“对。忒瑞斯语我懂一些，但他们念的，我却一句也听不明白。”

　　“那不是咒语。”

　　埃文忽然说道，他开始沉下来的脸色越来越古怪，仿佛从记忆中勾出了什么，最后，似乎一下豁然开朗，却更凝重起来，“……是古老流传下来的悼词！”

　　“悼词？”

　　阿瑶惊讶道。

　　她当然知道悼词表示什么，也就是说，格罗瑞尔有一个重要的人物死了，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那边的子民们挨家挨户地进行哀悼。这就像几年前北安王陨落，丧期内就连遥远的阿古斯上的蛮人，都按照阳炎族的礼仪举行过仪式。

　　那是表达对一位领袖的悼念。

　　如此说来……

　　埃文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心情理会阿瑶。他一只手摸着下巴，双眉紧皱，当然他不可能会对格罗瑞尔的领袖有任何悼念，只是，他因此陷入了深思。

　　“难道……那个人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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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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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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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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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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