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比斯笼罩在月色中,深夜时分,星光很稀薄。
这是蔷薇女王执政的第二个年头。
历经了种种制度改革后,王国趋于平静,社会安宁,至少在表面上,人们都认为照此下去人民的生活终将会走向繁荣。底比斯城中有一座萨拉风格的建筑,在周围多偏向于和谐的民居中显得庄严肃穆,独树一帜。是一座萨拉神庙。
萨拉教是王国的国教。
北安王执政时,推崇萨拉教义作为王国子民的信仰;而自南方的权威——萨拉大主教承认“北萨拉”后,萨拉教在王国的发展,更是有甚于南方。
到了蔷薇女王,这一局面亦没有改变。
实际上,萨拉族系作为冰河流域最大的一个民族群体,萨拉教、以及萨拉人始终备受尊崇,尤其在南方,包括阳炎族在内的民族信仰均源自于萨拉教,遥远的萨拉城中的教会从某种层面上说,甚至凌驾于诸多政权、王权。额外的,在王国,因为历史原因,人口稀少的萨拉人更是拥有极高的地位。
……比如,北安王追谥的王后、蔷薇女王的生母,就是萨拉人。
夜色中,詹姆士主教在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后,颇显疲累地来到窗前,摆弄那些他种下的花草。不过,他的思绪好像并不在上面,没多久就静默了下来。
他有些淡淡的愁绪,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让这位本该豁达的主教大人紧紧地蹙着双眉。作为萨拉教在王国的首席主教,他衣食无忧、有数万的信徒、甚至还拥有王国律法所赐予的诸多特权,他本该是为他人解决忧虑才对。
“唉……”
詹姆士长叹一声,终于还是打算关上窗。
因为窗外飞起了细雨。
但就在这一瞬,一支锋利的短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激射过来,生生穿破他的喉咙,霎时鲜血飞溅至那面洁白的窗帘,罪恶的颜色,可怖地侵染开来。
詹姆士当场毙命!
……
“啪!”
一具茶杯被狠狠地连同桌布掀至地面,碎裂而开。
底比斯的教会大厅,在这个清晨被暴怒的气息所充斥着。那位副主教怒不可遏地当场掀桌,让那名从政务府前来通报的官员浑身颤栗,惶惶不安。
这些宗教人员虽然在底比斯并无实权,但他们有几万甚至十几万的信徒,触怒了他们便等于触怒了人民,没有谁敢与暴怒下的人民作对。官员再三低声下气地解释,却依然无法平息在场诸人的怒气,他这次可真是摊上了苦差事。
“我不管你们政务府有何说辞,主教大人的死,你们脱不了干系!”一名祭司当众怒指着官员,那身洁净无暇的巫袍,却犹如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相比起来,副主教要理智得多。
他虽然同样震怒,但头脑要比旁人清晰,并不只是单纯地在事件发生后进行无谓的职责。他沉着脸对官员说:“我不为难你,我只要求你们三日内查出杀害主教大人的凶手,并交由我教会审判。否则,我们将采取必要的措施。”
“是是是。”
官员连连点头,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正当官员将要离去时,那名副主教忽然再次沉下了声,向官员提出一个明显相对过分的要求:“……另外,我要求蔷薇女王亲自督办此案!”
“……”
官员沉默。
他终于只是低下头,退了出去。
留下的那几个人,在悲愤中同样静默了很久。底比斯萨拉教会的主教被人暗杀,这样的事件足以震惊全流域,教会要求蔷薇女王亲自督办,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当然,让人忧虑的是,那位年轻的女王,是否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可否认,亲政不满一年的女王,仍然让人感到陌生。
“先生……”
“不管暗杀主教大人的是谁,我必要他血债血偿!”副主教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年仅三十出头的萨拉男人,看起来比一般的宗教人员有血性得多。
“那,我们是不是……”一个请示道。
听了,副主教略微怔了怔。
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宗教到了他们这一层面,就不可避免地与政治产生了关联,他们想要从女王那里要求得到正义,那么,他们就该有自己的底气。
事实是,他们有。
“我亲自给摩西写信。”
……
底比斯王宫中有一座理事厅。
王国是由多民族组成的联合政体,尽管选立了最高执政者——也即王,但实际上王权受到种种制约。议会是王国的立法机构,政务府为执法机构,而蔷薇所代表的的王权,则同时渗入立法与执法、并行使一定的监督权。
理事厅有一班文臣作为王的顾问团,相当于蔷薇的秘书。蔷薇的日常工作其实并不繁重,不过,亲政初期尚还不熟练的她,还是免不了事事亲力亲为。
一场新法案的研讨会议,从早晨开到了现在。
不同以往的是,今天的这场会议被中断了,一名政务府的官员面色沉重地向蔷薇禀报了昨夜发生的事件,让整座大厅被一股阴暗的气息牢牢笼罩着。
一边听着,蔷薇的面色看上去倒是并没有多大改变。
她微微蹙着眉,殷红的双唇轻轻抿着。
或许,她一早就是这个表情,早已经习惯并且定格了。
“我知道了。”
听完报告后,蔷薇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臣下告退。”那名官员好像也早习惯了女王这样的行事风格,也不急于询问办法,自觉地退了下去。这里也本不该是他一个外幕官员该来的地方。
厅中,众人各自沉寂。
“詹姆士被暗杀?他一个侍奉萨拉神的人,暗杀他做什么?”
首先发声的是忒瑞斯公爵。忒瑞斯自调任宫廷首席顾问后,倒也迅速适应了她新的位置,在那张长桌边缘,挨坐在蔷薇的左边。这也让人们迅速想起来,这位名声在外的王国军事领袖,曾经也是能一手紧抓王国政务的内政高官。
她一眼看出了事件的关键所在。
不过蔷薇并未回答。
也没有人能回答。在底比斯这样一个王权所在的地方,治安严谨,平民之间的凶杀几乎不可能出现;而在这一事件中,又无法嗅出政治暗杀的味道。
那是为什么?
“蔷薇,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见蔷薇沉默,忒瑞斯又问。
“很麻烦。”
蔷薇依旧蹙着眉,只是做出初步的评价。
忒瑞斯也静默了片刻。她静静观察着蔷薇,似乎这也成了她的习惯性动作,自从坐到这个位置,她无时无刻不在揣摩、或者说等待蔷薇对于每一个事件的反应,但离奇的是,这一次,她并没有等到她意料之中的结果。
蔷薇很平静。
她确认蔷薇的心中是很平静的。
“我们先不讨论如何解决。疑点在于,詹姆士的死,谁能从中得到好处?你父亲在位时,政治暗杀事件我见得不少,但这一次,很蹊跷……”
忒瑞斯继续分析说,但被打断了。
“公爵。”
“?”
“要查一个凶手,不难;萨拉教会指定由我督办,也很合乎情理。”蔷薇直白地说道,果不其然,众人所猜测的她会做出的反应,都没有出现。她另辟蹊径地看到了常人不能一眼看到的地方,忧虑道,“我担心的,是雄狮团。”
“……”
包括忒瑞斯在内,所有人一起沉默。
是的,当初北萨拉人是作为黑旗军团的一份子从西面来到底比斯的,他们在王国人口稀少、但地位很高,尤其,那支著名的军团还掌握在他们手里。
雄狮团,是王国的王牌军之一。
而萨拉教,则是雄狮团大部分军官及士兵的唯一信仰。
“不好了!”
人们还没商量出结果,又一人从门外匆匆地带来紧急报告。这次是索图,鲜少看到他一成不变的脸上出现别的神情:“王,贝拉少将率军入城,声称要搜查杀害詹姆士主教的凶手。治安署的人正在与之对峙,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这一下,终于让蔷薇猛地站立了起来。
……
底比斯是流域上最著名的要塞城市,但整体分为内城与外城,内城是传统意义上一座人民聚居的城池,而外城,则是那坚固得自从建立以来就没有被外军践踏过的城关与要塞。两城之间,由一条护城河上三道并列的桥梁所连接。
此时,桥内桥内,站满了相互对峙的士兵。
自底比斯建成,王国就有禁令:除特殊情况外,底比斯外城的驻军不得进入内城。但是今天又被打破了,这是继四年多以前北安王遇刺后的第一次。
王国第二军团的四百名士兵,在桥的那边围得水泄不通,有些甚至已经摆出了进攻的架势,只等他们的指挥官发出最后的号令。这名指挥官,就是索图报告中的贝拉少将,奥利弗家族的子嗣、第二军团现任的代理军士长。
“阿格达!你真的要阻拦我?”
贝拉站在桥头,怒视着他前方的那个瓦瑞安人。
他的士兵之所以不能进城,就是因为被眼前治安署执法队的士兵们拦住了去路。对方设下路障、排起拒马,大概两三百人,也做出一副防御的架势。
这俨然就像一场攻城战的序幕。
“先王有令,非战时所有军队不得进入底比斯内城,就是防务署的兵也不能越过我脚下的这条线!”阿格达立正言辞的怒叱着贝拉。虽然这并不是治安署的职责,但他身为瓦瑞安人,是无法看着忒瑞斯人领兵入城的。正如王国西方人不信任东方人那样,阿格达也不敢确信贝拉领兵入城不是为了别的目的。
碰巧的是,他手下有一群算不上职业军人的士兵,所以他不得不这么做。
“贝拉,你打算违反禁令吗?”阿格达又厉声喝问。
“别说这条线,谁敢挡我,我就杀谁!”
贝拉的脾气也是反常的大。
其实这情有可原,因为那位刚刚被暗杀的萨拉主教,就是他妻子的父亲。
他的岳父失事,让他怒不可遏,乃至于丧失了理智。
除了双方的士兵以外,这一处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尽管人们没有理由相信阿格达的执法队能够挡得住第二军团骁勇善战的士兵,但如果真的打了起来,那无疑将是王国史上最严重的一次冲突事件,它带来的影响,无穷无尽。
“试试?”
阿格达站在他的队伍前方,离贝拉只有几步的距离。
“你真以为我不敢?”贝拉怒气再度上涌。
“那就试试。”阿格达毫不退让,甚至还往前跨出了一步,“别说现在我身为执法队的一员拦你是我的义务,就是在私底下,你动我一下试试?”
“……”
贝拉的脸色越来越沉,他按在剑上的手,已经慢慢动了起来……
“住手!”
就在这时,一声厉叱自桥内的街道处传来,首先是一阵马蹄声,忒瑞斯公爵第一个冲破围观的人群到了现场。而后,近卫军的哨铃接连响起,那条街道迅速被清空,蔷薇女王的御辇疾驰而来,最后稳稳地停在桥头。
一声马嘶,彻底打破沉寂。
女王出现后,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忒瑞斯及时制止了即将失控的场面,但在这里终究不是她说的算,所以她也即刻翻身下马,转头看向身后。她不知道蔷薇会如何处置当下的局面。
人们首先看到蔷薇女王从车上缓步走下。
她的脚步很轻,很慢,没有看出哪怕一点的紧张。
“贝拉!你胆子很大嘛?”
蔷薇下了车后,抬起头,看了贝拉一眼,用很平常的语气说道。人们争相目睹着王的尊容,当然,蔷薇无数次出巡、甚至与她的子民们亲切地交谈,人们对她并不陌生了,只是,她的年龄,让她在这样的场面中仍然显得有些娇弱。
她只是个女孩,而她面对的,是无数冷血无情的刀剑。
……大多数人们都是这样的认为的。
“王……”
贝拉放下他原本按在腰间配剑上的手,走出几步,在蔷薇的面前低下了头。或许他是想解释,但没有机会,他几乎只从嗓子里发出第一个音节。
骤时,一声雷霆怒叱,已然从天而降。
“带着你的兵给我滚回去!”
蔷薇就这样接近歇斯底里地吼道,从来没有人见过她这样的肃色,乃至于,围观的平民中,有一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天威,被惊得浑身不由颤了颤。
“……”
贝拉顿时惊恐失色。
忒瑞斯也不禁看了蔷薇一眼。
没人想到,在发生这样的事件后,蔷薇女王会是如此反应。她一身朴素的白裙,在早春的微风中显得有些单薄,似乎因为政务操劳脸色也带有几分憔悴。但她傲然漠视着贝拉,甚至就连桥那头寒光凛凛让无数人都不免为之惊颤的刀光,在她眼里也被视若无物。她的旗帜,在目光所及的每一处要塞上迎风而起。
那朵蔷薇花,是血色的。
是了,她是这一切的主宰,她没有必要惧怕什么。
“还不想走吗?”贝拉因为凝滞而一时还没有答话,蔷薇的厉责又接踵而至了,“……贝拉我告诉你,先王立下的禁令,是任何人都不得触犯的!你敢带着你的兵越线半步,别说你,我连你的上司斯托里一起法办!”
贝拉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ωωω.χΙυΜЬ.Cǒm
似乎,女王的接连怒叱,已经让他逐渐恢复理智了。
“走。”
他暗暗咬了咬牙,一挥手,带着他第二军团的士兵,火速撤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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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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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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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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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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