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蔷薇女王提出修改过的第三份法案后,席间举手同意的还是寥寥无几。她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牙齿不由变得颤抖起来,十分无助地坐回王位上。
“好,很好。”
蔷薇一连说出两个词语。
所有人都在这时避开了蔷薇的目光。他们都知道蔷薇女王此时的心情一定是愤怒而又狂躁的,但在没有人触犯她的前提下,她只能将一切怒气都吞回到肚子里。王国的议会制度是自先王立国以来就确立的政权基础,只要无法在议会上通过,那么即便是王,都无法颁布任何法案条令。她一个人说的不算。
从前北安王有令所有人拜服的威信与名望,几乎不可能出现类似现在这样的情形。但是,蔷薇没有,她只能在这个制度面前,无助得像一个小女孩。
她本来就是。
一直过了很久。
蔷薇知道现在的她无力改变这一切。
尽管律法维护王的威严,但眼前的这些人,他们就像是把蔷薇当做关在笼里的鸟儿放在高高的殿堂上朝拜,而他们,则才是真正站在殿堂里的主宰者。
王,也好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蔷薇努力平复着心情,她还不得不将会议继续下去,于是只能忍气吞声,不耐烦地说:“接下来是关于瓦瑞安自主筹军的议案,还有什么要讨论的?”
“坚决反对!”
话音刚落,忒瑞斯反对的声音就接踵而至。
蔷薇一句话也不想说了,只仿佛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着。
“忒瑞斯公爵,您三番五次阻挠,是想让我们怀疑您别有用心吗?瓦瑞安作为我王国最大的州郡,历来就不断支持着底比斯和王国。战争期间,瓦瑞安除了严格按照律法规定承担应该承担的税务外,还主动辞免了底比斯应该给予的财政分拨,帮助王国渡过困难期。可以说,没有我们,王国就不会有今天!”
泰隆作为东方党派最活跃的一个,第一个站出来反驳忒瑞斯公爵。他毫不客气地说:“如今瓦瑞安遇到了困难,您却选择遗忘我们曾经的付出,甚至是恶语中伤……或者说,您打算亲自带着您的军队到瓦瑞安替我们解决匪患?”
“泰隆!管住你的尖牙利嘴!”
接着是斯托里厉声叱责。他已经没有什么理智的驳斥了,因为该争论的早就争论得太多,到最后,彻底变成单纯的唇枪舌战,俨然街市上的撒泼叫骂。
整座大厅,瞬间变得乌烟瘴气。
“不是吗?”泰隆鹰勾般的鼻子翘得高高的,凶色尽显。
“哼!谁又知道,那所谓的‘匪患’,究竟是怎么回事?”斯托里别有深意地讽刺道。这场所谓的“议论”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两党之间不再有理有据的争辩,已然互相诋毁,此时,斯托里甚至发出了这样毫无根据的怀疑。
“斯托里侯爵!”
这让一直沉默不语的莱恩终于坐不住了。
莱恩脸色一沉,倒没有参与这样自贬身份的叫骂,只是如警告、甚至是威胁一般,坐在座位上向着斯托里凝视过去。他沉声说:“您是个体面的贵族,应该具备应有的修养。您可以中伤泰隆、或者我,但请不要侮辱瓦瑞安人,不要。”
斯托里被如此教训,脸色更加难看,但意外的没有继续。
他坐了回去。
不可否认,在王国中,莱恩公爵与忒瑞斯公爵乃至于蛮王地位相当,而且,在这之外,他也是个极其难招惹的人。这座大厅里,每个人都很清楚。
……他并非表面那样的谦逊与和蔼。
“废话少说,表决吧。”
莱恩开了口,忒瑞斯也无法再沉默下去。
忒瑞斯的这一句后,议会大厅终于停止了吵闹,人们开始表决。但还是和上次会议一样,接下来的场景,正是一眼分辨出哪些人归属哪个党派的时刻。
西方人没有一个举手。
而东方人,全都投出了赞成票。
蔷薇看得有些心底发笑。甚至在这一刻,她都不是那么愤怒了,只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在一次又一次无休无止的争论与争吵中消耗,就像乡下田野间一群野狗与另一群野狗抢食一样卖命的彼此疯狂撕咬,简直是可笑,可笑之极。
当然,蔷薇不可能表现出来。
她也不用刻意去数,随意瞥了一眼后,做最后的定论说道:
“重大议案支持人数不超过五分之四,无法通过。”
“等等!”
这时,突然泰隆又站了起来。他向对面忒瑞斯人的席位瞥了一眼,然后看向蔷薇,并且不自觉地抬起眼来,与蔷薇对视,“王,如果再僵持下去,关于瓦瑞安自筹军议案的讨论也许将无休无止。我建议,您应该行使您的权力。”
蔷薇逐渐静默下来。
倒也并非泰隆将这个议案的最终决策权甩给了她。
而是,刚才泰隆如同将她鼓弄于手心的那一个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蔷薇的神色迅速阴沉下来。
她默默咬了咬唇,然后注视着泰隆,更扫视了所有人一周。看起来,眼前的这些人,是要开始逼迫她了:一些人逼她下令,而另一些人逼她不下令。
“再议。”
蔷薇说。她很厌恶被人逼迫。
……
晌午。
今天的会议并没有持续多久,并且基本上还是延续那永不结束的争吵。同时这也意味着,这一次议会又将迎来第四次会议,仿佛永远也开不完。
多伦很无奈。
如他所想,他在那座议会大厅中只能独自坐在偏僻的角落,而且没有任何人会特别去留意他。他三次为女王的新政法案投出支持票,但始终显得那样的无足轻重,议会不知从什么时期起就被两党把持,他甚至觉得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当然,多伦不会特别去想那些。
他只当那是一份工作,所以,结束会议后,他照常来到军务府。
接收了一些文件后,多伦正打算回到远征军的军营。但突然,他发现那座会议厅中似乎有一些人,要知道如他现在的职务也是不能随便进出那里的。
“大人。”一名值守的士兵向多伦行礼。
“今天军事会有议程吗?”多伦疑惑地问。
“报……报告,没有。”
士兵有些忐忑地回答。很显然,如果有军事会议,不可能不召多伦参加,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把持着军务府的贵族们正在举行非正式的会谈。
多伦略微皱了皱眉。
果然如女王所说,在这里,他成为被排挤的一个。
多伦往会议厅的大门看了一眼,最后,走了。
……不然他还能怎么样?
早上的新政第二条法案,在底比斯两党之间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作为军方政治的代表,军务府的这些贵族官员们,免不了要进行一番私下的议论。厅中,包括军务府最高行政官斯托里在内的十几名军官,全都皱着眉头,每一个的脸色都不是那么好看。而且,随着话题的沉重,他们已经开始讨论起了女王。
尽管这是触犯王威的。
“看见没有?女王已经开始偏向那些人了!”
奥利弗伯爵愤愤地说,看起来他在早上的会议中受了不小的气,此时正气鼓鼓地数落蔷薇女王。奥利弗家族在王国地位崇高,私底下,他已不再避讳。
“能怎么办?我们在议会里本来就不占优势,而这次的议案又是女王自己提出的,一旦女王选择和那些人站在一个立场,那我们就连提为重大议案的机会都没有。我看呐,下一次会议上,新的役兵制度马上就要变成事实了!”
一个金黄色长发的年轻男人说道。
他的话不无道理。
议会中,东方人拥有超过三分之二的席位,这除了与王国的人口比例构成有关以外,也许还是作为对忒瑞斯党派占据军权的政治制衡。役兵制度改革法案,如果获得东方人的支持,那么忒瑞斯人将无法改变。只要无法将其提升到重大议案,那么只要三分之二以上的议会席通过,就会变成正式法案颁布出去。
……更何况,女王还拥有最终决策权。
而事实上,只要东方人不傻,接下来的第四次会议中,他们就一定会同意。至于早上的会议,只是因为事发突然,他们暂时还没统一口径而已。
“女王到底在想什么?”
奥利弗恼怒地说,甚至拍了桌子,“她忘记自己是什么血统了吗?”
“奥利弗!小心你说的话。”
一位年纪较长的赶忙制止口无遮拦的这家伙。
蔷薇女王身上确实有忒瑞斯血统,按理来说,她的确应该站在忒瑞斯党派这边。但是,她是王,王不能有偏向的立场,这在场的人大多也能想得清楚。
于是,一个个的情绪都开始低落下来。
甚至有些绝望。
“斯托里,现在该怎么办?”没多久,一个问说。
“是啊,泰隆把瓦瑞安自筹军议案的最终决策权甩给了女王,要是女王一时糊涂同意了,那岂不是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另一个也无比忧虑地叹了口气。Χiυmъ.cοΜ
“哼!我看,瓦瑞安的那些什么盗贼,搞不好就是他们的阴谋之一。同样征着一样的税,为什么别的地方都好好的,唯独达诺郡发生了匪患?”偏执激进的奥利弗又再一次口无遮拦,不过,这一次倒没有人再制止他。
人们将目光都投向了斯托里。
与聚在一起讨论的这些人不同,斯托里独自站在窗前,并向着窗外眺望,看起来思绪飘了很远。他一动不动,轻蹙的双眉,很长时间也没有舒展。
“斯托里,你说话呀?”
“不会的。”
听到奥利弗的催问,斯托里才回过神来,轻声答道,“忒瑞斯公爵已经进宫面见女王了。”话虽这样说,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可是,如果……如果最终真的通过了,我们该怎么办?”
“……”
斯托里没有回答。
这一次,他转过了身来,眸中,忽然闪过一抹厉光。
……
天空很清澈。
太阳靠近了西边的山巅,斜照着底比斯王宫的广场,很耀眼。
忒瑞斯从宫门外踏过那条红毯径直走向中央的王殿,她的脚步很急,但沿途没有一个人来阻拦她,甚至还要如仪仗队一般逐一向她行礼,十分恭敬。忒瑞斯从王国建立开始就有自由进出王宫的特权,整个底比斯,唯独她一个人有。
这是先王的恩赐。
然而,实际原因也不尽于此。
忒瑞斯作为一个女人,在第三次流域战争中跟随先北安王,共同带领着忒瑞斯“黑旗军团”,从格罗瑞尔一路征战到墨城,所向披靡,成为该次战争中击溃联盟的决定性战役;而在后来的西征战役中,她更独自率领王国军队将来自西方的敌人驱逐到底比斯防线外,至今,再没有人能越过底比斯半步。
她的威名,比王国的历史还要久远;而之后一些暴力血腥的政治事件,让她同时流传出的“凶名”,直至如今还在令东方的某些顽固分子闻风丧胆。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女人。
所以,没人会想在看到她脸色不好的时候还来触她的霉头。
忒瑞斯就这样径直走到王殿外的台阶下方。
这时终于有人拦住他了。
是近卫军的索图。索图将忒瑞斯的步伐限制在台阶以下,他原本确实也没有这样的勇气,不过,因为他佩着女王的剑,才让他不得不站在忒瑞斯的面前。
“公爵……”
“让开!”
几乎不等索图开口,忒瑞斯就厉声叱了出来。
索图的眉梢不由跳了跳,他真的是被这一叱几乎吓破了胆。忒瑞斯虽然并非索图的上司或顶头上司,但这样一位在王国地位崇高到就连女王都要向她行礼的公爵,想要撤索图的职、或者以任何理由将索图处死,都十分的易如反掌。
但是,索图不得不提起胆量来。
“公爵,女王现在身体不舒服,不想见任何人。”索图低着头说。
忒瑞斯没有回答。
或许,她急切到已经不想与眼前女王的侍卫说任何废话,她必须见到女王,在那个议案没有通过之前。她直接绕过索图,继续爬着台阶向王殿走去。
“女王不想见您!”
忽然,索图冒着被撤职或处死的险,转头说道。
这一句,终于让忒瑞斯停下脚步,回过头目色阴沉地向他看来。
“公爵,即便您见到女王,也不会有任何作用。”索图硬着头皮继续说,“女王知道您是为了王国或者是为了她好,但她是王,您应该相信她不是吗?”
“……”
忒瑞斯还是没有说话。
很久。
她再次回过头,向那扇紧闭的殿门看了一眼。
也许,她已经知道女王的决定了。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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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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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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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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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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