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辛又非初次知道这个情况,以前从叶笙口中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决定他父亲命运的卷宗又是另一回事,她的心里多多少少会悲愤和难过的。
“如果有一天,我能亲手将这东西给销了……”她忍不住呢喃出声。
叶笙道:“很快的。”
谢昀怀则道:“过来总不会只看这几行字的吧,当时的情况,要不要我再唤人来问问?”
这么多的案子,估计连他们自己都记不得了。谭辛刚想说不用了,谢昀怀就先一步出声将刚才郁闷退出的大理寺卿给唤了回来,大理寺卿惴惴不安地立在一边应付起谢昀怀的问题。
然则这事都过去了整整半年了,大理寺又不是每日里都捧着这一个案子,时不时就要冒出个难事让他们伤脑筋,那些细枝末节他哪里还能全部记得,只能含糊地回了几句,大多不痛不痒,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只是见太子对此事这般上心,末了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下官斗胆问一句,太子对此案甚是关心,究竟是何缘由?”
谢昀怀虽贵为太子,性子却出奇的随和,只觉得方才耽误了人家一阵子,好歹也得态度好点,便道:“胡大人,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等在江宁,曾听说过有关这个案子的另一种说法,且说的一板一眼,不似凭空捏造,我这才对此事生了疑,所以才来了解一番。”
大理寺卿一阵迷糊,大概是在想素来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太子殿下何时对这种事有了兴趣,可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面上则不动声色地说着场面话:“太子殿下深明大义,是我大周百姓的福份。”
几人也未在大理寺多做逗留,只是叶笙却没有立即带谭辛回去,被谢昀怀给强行拖到了一座酒楼当中,并喜滋滋地点了一大堆的菜品,好像先前做了什么特别委屈的事,急着给自己犒赏似的。
叶笙被他缠得没法,只得坐了会儿,见谢昀怀两眼放光,双手暗自搓搓的样子,叶笙终于忍不住问道:“宫里是没吃的吗?”
谢昀怀一向以风雅自居,便是喝口水都要整的像上香似的,便是再饿,也不会狼吞虎咽,顶多就是多吃几口,他道:“宫里的东西哪能同这里比呢,京城中菜品最独一无二的酒楼,哪里是那些凡夫俗子能比的呢。”
谭辛坐在一旁微微地动了动眉毛,绝大部分人都享受不到的贡品,竟然在他的眼里不过是凡夫俗子,也不知道是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是真的有个性。
谢昀怀满满当当地点了一桌,直到实在摆不下的时候,才不情愿地命人撤了几样,语气里微微带了些惆怅:“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们还未说得上话,你进一次宫又不容易,我只好约你出来了,若是可以,我倒真希望同你一起出去,吃想吃的菜,做着想做的事。”她转头又对谭辛道,“还有你,你别光顾着瞅我,快吃!”
谭辛还沉浸在刚才的事当中,脑子里念着的都是谭旬的事,现下是真的没什么胃口,只好意思意思,漫不经心地吃了一口菜。
叶笙知道自己好友的德行,可别看他整天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心里却比谁都敏感,自己尚且还能选择来去,可他连选都没法选,他生来便是未来的储君,身份和责任摆在这,人生便无自由一说了,这么些年,他虽表面上活得潇洒肆意,可他心里却又比谁都无奈,他是注定要被拘在皇宫里的。
叶笙暗自叹了口气,难得地放轻了语气对谢昀怀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谢昀怀从不会伤春悲秋,纵使偶尔脑子抽了,也会马上将自己掰回本来的模样,他这才问叶笙:“傅实那儿,你都准备好了吗?”
叶笙想起昨日傅实那个嘴脸,冷笑道:“他自己愿意上钩,我自然得将鱼饵备得妥妥当当,让它溜都溜不掉。”
听闻二人谈论傅实之事,谭辛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她有些担忧的看向叶笙,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叶笙只是朝她笑了一声,有些神秘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然而我的问题是,你又是如何确定那日他一定会去的呢?”谢昀怀道,“那老匹夫的聪明全用在心眼上了,他果真愿意上钩?”
叶笙嘴角的嘲意不减:“他是很狡猾,可狡猾的人贪婪的很,也惜命的很。通敌叛国不是小事,这条罪名足已经让他粉身碎骨,就算知道是诱饵,他也不会放弃的。”
这点谢昀怀和谭辛都十分认同,再看叶笙如此自信,便也不打算再多问。谢昀怀默了一瞬,转而分析形势:“确实是一大罪,拿掉他一百个脑袋都不够。你此番是为了两个目标,一是给谭姑娘的父亲洗刷冤屈,二是趁机扳倒傅实。当日你没有将那东西直接交给我父皇,是因为担心死物易生变端,而傅实本来又狡猾至极,你处处担忧,生怕这唯一的机会反倒被他翻转,所以,为了你们顺利达成两个目标,你才改变战略,想了这一步?”琇書網
叶笙目光沉沉:“我要让他辩解的机会都没。”
“好。”谢昀怀道,他朝叶笙举起一杯酒,“那就先提前祝你一切顺利,我发誓,那日我绝对不掉链子!”
听到谢昀怀的话,不知是该笑还是还气,心想就以为你现在这副笑嘻嘻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姿态,还真是让人没有底气去相信。
喝完这杯酒,谢昀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罕见的郑重:“此事了后,你还是打算留在江宁吗?”
叶笙默了一瞬,随后道:“既然去了一趟,自然得任满而归。”
谢昀怀的嘴唇张了张,似在犹豫着要不要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末了终于还是说道,“可是阿笙,你是叶氏的人。”
他这话说了,连谭辛也忍不住朝着叶笙看了过去。
“我知道。”叶笙重重地点头,并不见往前那般避而不谈的模样,他的目光淡淡地瞥向远处,里面盛满了星光,“叶氏的荣耀我自然要守住,我不会辜负父亲对我的期望。”
谢昀怀欣慰道:“就该这样,总算看到从前那个叶笙了。”
谭辛的脸上也终于带了一丝笑容,不料谢昀怀又问:“谭姑娘,你呢?”
她显然没有料到谢昀怀会问自己,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不懂谢昀怀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为何意。
“我是说,若这件事了了,你打算如何?”
“我……”谭辛顿了顿,“自然是先回杭城,将这个消息说给我的父亲听,让她安息。”
叶笙看着她:“我陪你一起去。”
“这可了不得。”谢昀怀在一旁长吁短叹,“养大的弟弟要被拐跑了,从此我便是可怜的孤家寡人,怎么办,我心里苦的很。”
叶笙却道:“孤家寡人倒也省事。”可是话说出口,又觉得一阵伤感,他侧头看了眼自己这个表弟,大周高高在上的太子,所谓孤家寡人,不正应了这个身份上吗?
想到这里,他难得地放软了语气,认真地叮嘱道:“以后若遇上什么难事,记得找我。”
谢昀怀眉开眼笑:“说起来,我现在还真有一件难事呢,此事不了,我便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你可一要帮我。”
叶笙正色道:“何事?”
谢昀怀不怀好意地凑了过去,有点死皮赖脸的味道:“弟弟,叫声大哥来听听?”
叶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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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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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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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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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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