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后去哪?”叶笙目光锁着她,“京城吗?”
“……”谭辛睁大了眼睛,一时无言。
“一个人?”叶笙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用惯常的带着嘲笑的语气,“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知道了多少?”
“我……”
谭辛急切想要表达,却又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www.xiumb.com
叶笙幽冷锐利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关于傅实,关于张怀,关于吏部乃至于整个朝堂,你又知道多少?如你所言,此去确实是山高水远了。”说到这里,叶笙冷笑了一声,“不过你不自量力的本事,也越发的炉火纯青了。”
“我只是……”
叶笙眼睫漫不经心地垂下,指尖在桌沿的那卷公文上停了停,却又避开,从桌前翻出另外一卷出来,低头看了起来,他边看边道:“你我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你来我往,公平的很。前段时间你既帮了我不少的忙,那么答应你的事我也会做到,毕竟我并不习惯欠人,只是与之相较,我更不喜欢强人所难,若你执意要走,我无暇去管。不过是去是留,后路如何,那就是两个人的事了。”
叶笙平常很少说话,在谭辛的印象中,像如今这般长谈的次数,一个手指都掰得过来,若在平时,她定会狠狠吃惊一番,可现下却是无暇再去顾及其他的了。
他的意思,她如何听不出来?
仔细想想,人家说得一点都没错。本来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风马牛不相及,说得便是他们。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之间的距离仿若南、北海之隔。
交易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彼此还需要依附对方的时候,都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且心照不宣的拼命维护对方,可待风平浪静之后,大多都相忘于江湖,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不复相见。由此而堆砌起来的关系,以利息为重,情义寥寥,以至于前后差距之大,不免也会让人觉得难过。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可她即将要走的,又岂是独木桥能比的?
我只是……不想连累你啊。
这句话到底没有说出口,却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着,从那日从面馆里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念着。本来当初进来,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些被封锁的线索,绝无想过要牵扯旁的人进来,如此,她也算是得到了想要的了,实在谈不上什么亏欠。
月上中天,谭辛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眠,脑中从头到尾都是叶笙的话,仿佛沙漠里的强风,铺天盖地将沙子往她的口鼻里面塞,令她难以窒息。越是翻来覆去,越是心烦意乱,说罢便披衣坐了起来,盯着窗子发了会儿呆,后又干脆推开窗站了会儿,凉风来势汹汹地灌了进来,却不足以吹散她心中的烦躁。
放眼望过去,只看到几盏灯笼在风中凌乱地转着,仿若奄奄一息的枯蝶。
不远处有一座傍水的小亭,此时正安静地立在偏僻西角,平常鲜少有人往这儿来,可以说是无人问津。此时月光漫不经心地洒在湖面上,仿佛在上面渡了一层微弱的银光,那光忽明忽灭,在琉璃瓦上来回跳动着,就像一个调皮的小孩,正百无聊赖地晃荡着两只小脚丫子。
不知不觉中,谭辛已经踏进了这个亭子。
她其实是经常到这里坐一坐的,叶笙府里的人本来就少,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又都养成了少言寡语的性子,就连听到的脚步声都是小心翼翼的,不存在环境的困扰,也不用特意去寻找什么安静之所。
可是这里不一样。不知为何,坐在这里,看亭下的水缓缓地流动,听它那清脆的潺潺声,可以冲淡心中的烦躁,会让人情不自禁地从中寻找到一种细腻感,这种安静是直达心底的。
只是奇怪的是,今天好像哪里真的不一样了,任她再怎么放松,心底的那种烦躁感都没有消失,就好像在她身上生了根,她甚至都说不清楚到底为何,只知道无论眼睛是闭着还是睁着的,都能看到叶笙那张俊朗而又冷漠的脸,他的每一句话,仿佛一只只带着锐利尖头的钩子,牢牢地固定在她的脑中,拔都拔不去。
以前尚且不觉,直到经历了今日之事,她才忽然觉得极其不安。那时,他的话语明明是那么冷漠,甚至还带着惯常的嘲意,一点好听的话都不愿意留给自己,可他当时的神情实在怪异,好像,好像有点生气。
他为什么会生气呢?
是啊,事情不是理应这样发生的吗?
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叹息,几乎被流水声盖住,不痛不痒。
思绪正乱着,突然听到了一记响声——人落地的脚步声。
那声音被控制地极轻极小,若不是她天生耳力敏锐,而且那堵墙离她并不远,她怕是根本就不会注意得到。
意识到某种危险的想法,谭辛蓦然转头,待看到眼前的情景之后,差点要惊出声。
只见一人正探头探脑地贴着墙边走,月光本来就微弱,她根本看不清楚那人是何模样。
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谭辛不停地让自己保持平静,脑海里也在积极地想着对策,是原地不动?还是趁有一段距离,赶紧跑开通知叶笙?流云飞羽二人虽然都在,可怕的就是这种猝不及防的偷袭,面对这种情况,谁也不敢再忽视‘万一’了。
那人大概是个刺客,刺客的敏锐力都极好,首先她对对方的实力尚无所知,若被发现,也不知道自己能迈开多远,到时别没通知上人,自己倒被抓了。
这当真是个艰难的选择,当然,老天也不会多给她选择的时间。
对方很快就发现了她。
月光下,一双幽深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往这边瞧,顿时,一股危险的压迫感往这边压了过来。
谭辛心里猛地一沉,暗叫不好。容不得她再多做选择了,她霍然起身,抬腿就跑,因为太过紧张,起身的时候还被旁边的石凳给拌了一下,以至于差点摔倒。
刺客显然没有料到有人会在这边,当然也不会给她逃跑的机会,短暂的错愕之后,便收起一身的小心翼翼,他足尖轻轻一点往这边掠来,企图挡住谭辛的去路。
一个仓皇地奔走,一个快如疾风,这场毫无悬念的博弈很快便有了结果,刺客追了上来。
谭辛知道危险逼近,一颗心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上,耳边是冰冷的风声,刀似地刮着她的脸颊,她跑地气喘吁吁,却一刻也不能停——虽然知道不停也没有好的结局。
“还跑吗?”
来人冰冷的剑身抵着她纤细的脖颈,谭辛只觉得浑身都透着凉意,一时之间,她都不敢大口喘气。
最坏的结果就这样发生了,她丝毫都没有反驳的力量。
那人脸上被遮住,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谭辛直视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觉得他的眼睛有些熟悉。
有了这个奇怪的念头,谭辛紧张的思绪竟被打乱了,她在头脑里拼命地搜罗着关于此人的相关线索,却无一所获。
可她还是觉得这个人很熟悉。
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见丝毫怕意显然是不可能的。可谭辛到底还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她自然明白自己当前的处境,若不管不顾大呼救命,恐怕自己很快就会身首异处,她硬着头皮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
“不跑了。反正左右都会被抓,何必再费那个力气?”她道。
刺客并不收剑,却也没有立刻要了结她的意思,而是慢眼探究地打量着她,良久才哼了声,道:“嘴皮子倒挺会贫。”
那人手指微微用了点力,剑便划过她的脖子,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给你一个忠告,我这把剑只认血不认人,可别想耍什么滑头,也别自作聪明打什么算盘,我向来不吃这套。”
谭辛吃痛,却没有表现出惊慌,她自然知道对方划的伤口不深,只是为了恐吓她。
她道:“谢谢。不过我也想给你一个忠告,我无足轻重,若你想以我为人质,恐怕会有所失望。”
那人回道:“失不失望在于我。”
谭辛又问:“你会杀了我吗?”
那人眼睛半眯着,露出危险的光芒:“你说呢?”
谭辛平静地道:“大概会吧,不然你就白来了。”
刺客发出一声奇怪的笑:“笑话,难不成我亲自来一趟,就是为了杀你这个小丫头的?”
谭辛看着他:“那你究竟是来干嘛的呢?”
刺客冷笑,手微微一偏,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滴,隐没在了衣襟里:“我想我刚才就警告过你,不要打什么不必要的算盘。”
脖子上传来疼痛,她只好忍着道:“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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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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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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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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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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