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竹林,就是我第一次与兄长见面的地方。
当时的我,就像是在泥潭之中苦苦挣扎的一滩烂泥,肮脏,污秽不堪。却是……兄长的突然出现,给了我可见光明的希望,让我有了奢望,有了想要去触碰的欲望。”
站在南王身后的月扬,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会打扰到自家主子,可他眼中的泪水早已打湿了脸庞,或许连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脸上的到底是泪痕还是雨水。
田九死死的握着自己的拳头,青筋一根根的暴起,似乎在暗示着主人到底用了怎样的力气,才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隐忍不发。
七大夫这个见惯了生死的大夫,眼眶都微微泛着红色,几次张嘴欲说点儿什么,可那话仿佛卡在了喉咙之中,根本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宴会之上,慕卿打着哈欠,眼角泛着泪花儿,懒洋洋的靠在风慕的身上,小声嘟哝道:“真的是好无聊啊!”
“若是真的觉得无聊的话,不如我们就提前离场?”风慕伸手捏了一块糕点递到了她的面前,慕卿丝毫没有客气,张嘴就咬了一小口,满足的弯了弯眉眼,点了点头。
反正这里的糕点已经吃得差不多,不能再继续接受投喂了!
想着,慕卿伸手摸了摸自己略微有些撑的小肚子。
皇上随意地一瞥,刚好看见慕卿扯着风慕的衣袖,猫着腰慢慢的从后面往宫门外走去,知道这两个人能来就不错了,所以也根本就没有奢望这两个人能老实的待到最后。
不过想到自己屡屡在这个外甥的手中吃瘪,童心未泯的司南博转身对太后说道:“母后,风慕那小子带着自己的媳妇儿,提前跑了~~”
太后转头朝着两人的席位看去,发现空空无人,随即对着皇上来了一句:“然后呢?”
司南博被自己母后的这一句,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讪讪一笑,“朕只不过是告诉母后一声而已。”
“静和,还坐在一旁呢!你这般告状,还真不怕折损了你身为君王的威仪?”太后说这话的声音里,略微带着几分调侃。
“母后,您可小声些吧!这大庭广众之下的,还是给皇兄留几分薄面才是。有什么话,等我们关起门儿来,自个儿说,自个儿笑罢了!”
皇上听到静和长公主这话,忍不住跟着附和点了点头,果然还是自家的妹妹,比较懂事儿啊!
只是不知怎的,他心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踏实,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可他仔细想了想,南黎国内政稳定,朝堂清明,百姓安乐,国外之敌,元气大伤,没有几年的时间恢复,根本就难成大器。
“皇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哀家看你,精神恍惚……”
后面的话,太后还没有说完,司南博直接摆了摆自己的手,“没事儿,不过是有些……心慌。”
“皇兄,既然如此,这宴会也差不多可以结束了,毕竟明日还要继续上早朝的,就都早些歇息吧!”静和面色也稍露疲倦之色,对着司南博道。
“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都散了吧!”司南博面无表情的对着席位上的诸位大臣说了一句,随即站起身来,与静和长公主一起,扶着太后缓步离去。
“臣恭送皇上,太后,长公主殿下~~”一群大臣纷纷从席位上站起身来,对着三人的背影行了一礼。
竹林之中,坐在轮椅上的南王,此刻虚弱的靠在轮椅背上,断断续续的说道:“……等我,咳咳~~离开之后,记得种一些竹子……”
后面的话,他还没有说完,直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殿下——”月扬如同惊弓之鸟,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神色悲痛的看着这个将自己从小带到大的男人。
他想过,自家主子的生命可能会短于常人,却没有想过,死亡会来得如此突然。
“主子!”西九蹲在地上,颤巍巍的掏出自己身上的帕子,将他嘴角的鲜血一点点的擦拭干净。
“没事儿。”南王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一根羽毛落在平静的水面儿上,几乎泛不起任何的涟漪。
“至于你们,我早已经安排好了。回到封地之后,月扬会继任南王之位,到时候你们一定要尽力的辅佐。
他现在年纪太小,这样的重担压在他的身上,着实有些为难他了。”
南王说着,伸出自己那苍白就连血管都隐约可见的手落在月扬的小脑袋上,微微抚摸了两下。
月扬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要,我不要当什么南王,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们回去之后,再也不来这里了,好不好?”
南王努力扯了一个微笑,“傻孩子,我现在已经不可能跟你们一起回去了!
以后……没有人护着你,你要自己坚强,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南王靠在轮椅上休息好一会儿,这才转头看向七大夫,“你们离开京都之后,就将我们在京都之中的所有暗线都撤走。
将来战王殿下继任皇位,也绝不会为难你们的。”
七大夫摸了摸自己的父子,点了点头,“殿下放心,到时候暗线会随着我们离开的时候一起撤离。”
南王原本想要对西九说几句话的,却不曾想自己一张嘴,鲜血直接从嘴角溢出。
“殿下,放心好了。西九一定会好好看着月扬,绝不让他做出什么冲动之事。”西九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原本想要抬起来给自家主子擦拭嘴角鲜红的液体,却发现自己手中的这块帕子,早就被鲜血染红了。
南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司南博竟然一步一步朝着他走了过来,他望着那一只朝他伸过来的手,愣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搭了过去,脸上带着孩童般纯真的笑意,“兄长,赏花品茶,南风入怀……可能做不到了!”
西九,月扬,七大夫三人眼睁睁的看着南窝囊眉眼带笑的朝着前方的虚空伸出了自己的手,然就在下一瞬间,那只手就如同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直直的垂落了下来。
月扬瞳孔微缩,快速的伸手想要抓住的,可惜还是差了两秒钟,“殿、殿下~~
殿下,你睁开眼睛看看月扬啊,你不是最疼爱月扬的吗?”
看着坐在轮椅上,双眼紧闭的主子,西九在这一刹那,瞬身的利器像是被抽空了似的,油纸伞从手中脱离,砸在了湿滑的青石板上,溅起了无数的水花儿。
“主子~~”西九的膝盖弯曲,直直的砸在了石板上,就像一只濒临暴怒边缘的狮子,低吼着发泄自己心中的悲痛。
七大夫咬着牙,擦了擦自己模糊了眼睛的泪水,“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
这个时候,你们还想让殿下……如此、如此不体面的上路吗?”琇書網
他的这话就如同千斤巨石,密密实实的砸在了西九与月扬的心上。原本还跪在地上的少年,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将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轻柔的抱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着前方走去。
西九在后面推着轮椅,跟七大夫两人跟在后面,沉闷的脚步声逐渐被越下越大的雨声给遮住了。
给南王收拾好之后,原本一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月扬,突然夺门而出,西九与七大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不见人影了。
“西九,你赶紧跟着去看看,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腾出点儿什么事儿来。”七大夫叹了口气,对着西九挥了挥手,催促他赶紧去。
“嗯。”西九拿着自己手中的长刀追了出去,可夜雨婆娑,他根本就分辨不出月扬离开的方向,毫无踪迹可寻。
一身黑衣,手握长剑的月扬,冷冷的看着阻挡在自己身前的禁卫军,“让司南博给我滚出来——”
禁卫军面无表情的挡在月扬的面前,手握剑柄,好像月扬下一刻敢有什么动作,他们也会丝毫不留情面的挥剑相向。
冰冷的雨水早已浸湿了他的衣袍,打湿了他的长发,甚至有的雨水顺着长剑流下,西九嘴角勾起一抹肆无忌惮的笑意,“让开,挡我者,死——”
禁卫军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心中没有底气能赢过他,可他们毕竟是保卫皇宫的禁卫军,只能战死,绝不能妥协。
更何况,他们现在守护的,是南黎国的君主,当今的天子,能为保护他们的君主而战死,对于他们这些禁卫军来说,也莫不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冰冷的长剑在雨幕中泛着冷白的光,兵器相撞发出来的清脆声响,惊动了坐在椅子上正在出神的皇上,“外面,怎么了?”
时公公转头瞧了一眼窗外,“能出什么事儿,这时候也不早了,皇上还是早些休息。
至于外面,老奴去看看就行了!”
司南博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正好朕心烦意乱的,也睡不着,一起出去瞧一瞧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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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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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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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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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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