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带着怀虞回北海时,他对岑姬的态度还算得上友善,在北海的那一段时日,他和岑姬还会说上几句话。
那时他想着能帮怀虞求个请,让她脱离了鲛人族的管控,入他流波山门下,原本这只是一件小事,有上仙作保,要了一位小鲛人去,鲛人族长应是没什么话好说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趟去北海,他们竟然在北海滞留了长达六个月的时光。
一开始后卿还以为鲛人族长时怪罪怀虞偷偷溜出北海,违背了族规,他还当众许诺无论族长做出什么惩罚吗,他都会代替怀虞承受。
后面他从怀虞口中得知,当初她出北海就是受了鲛人公主岑姬的惩罚收取蚌珠,他还特地找到族长澄清这一事实。
后卿原以为怀虞既然不是偷偷溜出北海,那么他带她彻底离开这个困了她几百年的海域应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没想到,就在某一天,怀虞在北海失踪了。
鲛人族不惜与整座流波山为敌,都执意不肯把怀虞放出北海。
后卿有点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找到北海龙王,来了一趟鲛人族的水域。
北海龙王是北海之首,他一向与后卿交好,听到这位昔年好友的请求,自然是立即来了鲛人宫。
那天整个水晶宫可以说是蓬荜生辉,鲛王与龙王把酒言欢,后卿坐在客位上,面色沉静。
其实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北海龙王为何会突然来到鲛人宫,但是龙王不提,鲛王就当做不知情。
晚宴散场,宾主尽欢。
北海龙王顺势提起了后卿的请求。
其实龙王原话说的是很客气的,毕竟这鲛人一族虽然在四海八荒的势力不大,但是这也是从上古女娲大帝座下就就传下来的一脉神兽,血脉高贵,且只在北海有着仅有的一支,就算是到了九重天,天君也是要客客气气同鲛王说话的。
虽然鲛人族比不上后卿将臣自幼得到女蜗大帝的教诲,但比起血缘亲疏,后卿同鲛人还有着深深的渊源。
鲛人族的身份可以算得上是高贵,只不过怀虞,只是一只在海底深渊修习而成的一尾小鲛人,仙法地位,灵力浅薄,实在没有一个能够修炼成大统的仙根,鲛人族硬要留着她在北海,实在是没有必要。
龙王也说了其中的道理,只是没想到,一向和颜悦色的鲛王在怀虞这件事上格外固执。
当年的事情岑姬原本是不知道的,她甚至不知道北海什么时候走丢了一尾小鲛人。
毕竟她是高高在上的鲛人公主,而怀虞只是一个可有可无刚刚修成人形的鲛人,唯一让她有些挂念的就是,为何那位传说中不食人间烟火、常年居住于流波山的后卿上仙会另眼相看怀虞。
只不过后卿的身份对于岑姬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她也只是带了点少女的羡慕,并没有多想。
真正让她记挂在心头的,还是驻守在魔界的将臣。
听闻将臣和后卿自幼在女蜗座下修炼,这次后卿来了北海这许久,不知将臣是否也会来北海?
就在岑姬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收到了小婢女的密信,说是将臣上仙即将从魔界动身前往北海。
也是从这时起,岑姬也出现在了后卿面前,原因无他,她想要接近将臣,就必须要靠近他。
将臣到北海的那天,岑姬还特地溜到海岸上去,就想能他到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见他。
也不知道一千多年过去了,将臣还记不记得当年在九重天的蟠桃宴上,被欺负的小姑娘。
岑姬偷偷溜出水晶宫时,还带着一位贴身婢女,两个人躲在礁石后面,焦灼的等待姗姗来迟的将臣。
“小珊,你确定父王收到的消息,将臣是今日午时来北海吗?”
“确定,我还特地去问了龟爷爷,它是个百事通,知道的消息不会错的,公主您就放宽心再等等吧。”
岑姬点了点头,午时阳光热的不像话,岑姬整个人都趴在了礁石上,她低着头把玩手上戴着的珍珠手串。
“话说,将臣从未来过北海,他为什么突然就大张旗鼓地离开魔界来到我们这儿呢?”岑姬小声嘀咕道。
跟着来的婢女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后凑在岑姬耳边说道:“听说也是为了我们鲛人族叛逃的那个小鲛人来的,就是那个被鲛王关在海牢里的女子。”
“又是她?”岑姬冷哼了一声。
那个怀虞她也是见过的,长得是有点不一样,他们鲛人的瞳孔都是冰蓝色,偏偏这个怀虞的瞳孔就像是海域最深的夜色一样黑,一眼望过去仿佛整个人都要沉溺在她的眼中。
像白雪一样的肌肤在水晶宫的珍珠映衬下,显得格外白皙。
这是岑姬对怀虞的印象。
“公主您是不知道,后卿上仙在大殿上还当众向我们鲛王发过脾气,也是我们鲛人族好说话,要不然哪能让九重天上的神仙这样欺负啊!”小珊抱怨道。
岑姬偏头想了许久,才幽幽开口:“那你怎么不说,是后卿上仙好脾气同我们鲛人族好好商量呢,若他要来硬的,合族人也对付不了他。”
“公主您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听到婢女小家子气的言语,岑姬摇了摇头。
后卿是什么人,他若不是因为怀虞而对他们鲛人族有些许尊重,他就算是凭一己之力也能踏平北海。
“也不知道父王究竟是为了什么一定要扣着怀虞,不过是一个小鲛人而已,哪能这样大动干戈,真是的。”
这几日北海被搅乱的乌烟瘴气,特别是父王竟然让她亲自去关押怀虞,还动用了血族之力,要了她半碗血封印怀虞。
“哈哈哈!”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岑姬抬头,就看见一位身着红衣的男子出现在自己眼前。
“将臣上仙……”还是小珊先反应过来,指着将臣说道。
听闻自己的名字在他人口中响起,将臣挑了挑眉,朗声说道:“没想到我的名号竟然传到了北海,真是幸哉幸哉!”
他话还没说完,岑姬就拉着小珊一溜烟往海底游去,动作之快简直是迅雷不及掩。
将臣看着消失在眼前的小女人,摸了摸唇角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再次见到岑姬是在鲛王安排的接风宴上,他和后卿坐在客位,桌案上摆着山珍海味,据说鲛王为了迎接他的到来,还特地安排了鲛人族公主献舞。
丝竹声响起的时候,将臣洋洋得意地问了后卿一句:“你来时有这待遇吗?”
后卿知道他在显摆,非常正经的摇了摇头。
就在这两人说话间,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岑姬缓缓进殿,水晶宫内的夜明珠纷纷闭上了珠蚌,一时间只有绰约的烛火照耀着整个大殿。xiumb.com
“这就是传说中的闭月羞花?”将臣拿捏着酒杯,整个身子靠在后卿一旁,他小声问道:“这鲛人族公主你可曾见过,长相如何?”
“我也只远远瞧过一眼,至于长相,你看了不就知道了。”后卿低头淡淡说道,语气并不热络。
将臣知晓他这会心里苦恼的紧,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这位一同长大的胞兄会对怀虞如此上心。
毕竟他这位胞兄冷明冷心惯了,将臣只以为或许他只是心血来潮,他也是存着对怀虞好奇的心思,在得知后卿在北海后也匆匆过来,生怕错过了这次热闹。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次北海之行,不光是对怀虞和后卿、也对他自己产生了不可莫测的影响。
戴着面纱的岑姬突然蹲在了将臣面前,她顺势帮他空着的酒杯上倒满了水,将臣戳着笑一饮而尽,然后就看见岑姬摘下脸上的面纱。
熟悉的面容印入眼前,将臣惊讶的站了起来,动作幅度猛然变大,整座水晶宫的人都把目光注视了过来。
岑姬提着裙摆跑向鲛王作者的位置,她坐在位子上笑眯眯的盯着将臣,两个人的视线聚焦在了一起。
看着岑姬狡谑的笑容,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后卿也注意到了这两人间的暗潮涌动,他举着酒杯,朝岑姬摇摇晃了一下,然后一饮。
宴会散去,后卿同将臣走在北海水晶宫的后院内,将臣还指着挂在树上的曼陀罗草说道:“这可是开在黄泉路上的花,他们鲛人族果真是财大气粗,这花可是要用升水日夜浇灌,才能开出一朵。”
“海底的水晶宫,繁华奢侈程度可不是你一个长年驻守在魔界的人能体会的。”后卿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将臣大概是习惯了他的毒舌,听完他的话反而摸着脑袋乐呵呵的笑着。
“将臣上仙!”一道清脆的女声唤住了正准备抬脚离开的两人。
两人回头,就看见换了一身装扮的岑姬从打石头后面走出来,带着怯生生的笑意,红着脸看向将臣。
“我先走了,你慢慢聊。”后卿转身淡淡说道。
“对了,怀虞是她亲自关押的。”
后卿留下这句话后,随即朝反方向走去,只留下将臣一人站在原地。
“岑姬公主,有何事吗?”先前在晚宴上匆匆一瞥,将臣也看清这位在海面上遇见的女子竟然是鲛人族的公主,应着岑姬的身份,他谦卑有礼地问道。
“上仙……今日在岸边真是唐突了,您不要往心里去。”
小女子怀春,就连说话都是轻柔之际的,就像岑姬此刻一样,她揉着衣角,耳根通红地站在将臣一旁,抬头就是他冷冽的面容。
一千多年了,当年在那颗桃花树下的十岁孩童早已长大成人,不知道她同他说起当年的那桩往事,他是否会记得。
岑姬希望他记得,又不希望他想起那个扎着辫子哭哭啼啼的小孩子。
这一夜,岑姬无法入睡,她爬起来看着水晶宫上游荡的水母,宛若漫天星辰的水母似乎是感应到她不安的内心,纷纷游到她的寝宫外。
“你们说,他会欢喜我吗?”
岑姬伸手戳了一下流动的水汽,水母一惊而散,寂静的海底一片黑暗,就连一点光亮都没有。
水晶宫上的夜明珠一张一合,后卿和将臣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水晶宫外,他们正打算趁着夜深人静时闯进地牢,然后从水晶宫下的地牢内闯进海渊。
擅自从海牢进被下了血族封印的海渊可以说是万份艰难了,但是海牢不一样,海牢放置的都是水晶宫的宝贝,平常疏于把守,而且加上海牢本身就在水晶宫地底,能进入的人少之又少,所以鲛王并没有下多余的禁制。
“你在外面等我,我先下地牢。”将臣拦住后卿,摇了摇头。
后卿刚想拒绝,就听他他接着说道:“你可别忘了,那位岑姬公主对我的心思可不简单,若是出了事,她能保我,你在北海的处境本就尴尬,鲛人族我们能不惹就不惹。”
后卿考虑了一番,点了点头。
他现在万分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为何会带着怀虞回北海,这大千世界他哪里都能护她周全,偏偏他和她就困在了这片怀虞出生的海域。
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后卿站在水晶宫前面,整个人就仿佛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只有白色的衣袍在海水的流动下轻轻浮动。
从水晶宫下地牢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进地牢。
虽说驻守地牢的虾兵蟹将不多,但地牢内的明枪暗箭可以说是不少,就算是万分小心的将臣也不小心触动了机关。
原本被挂在墙上当做装饰的海贝突然之间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纷纷朝将臣吐着短箭,之间那箭雨射在墙上时,青灰色的墙面顿时变黑。
箭上有毒!
这边将臣正艰难的抵挡着刀枪箭雨,他身上的法术自从进了海牢内就失了效,宛若肉体凡胎之躯,一切只能靠武力。
而外面,整座水晶宫已经被地下的动静给惊动了,人潮涌动,所有的水母都聚集到了宫殿前。
后卿见状赶忙闪入了一旁的水草中。
就见鲛王也从自己的寝宫内走了出来,沉着脸吩咐人去海牢内查探。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知已经进入水晶宫之下的将臣是否已经脱困,此番还是轻率了。
轻率归轻率,后卿趁着海底纷乱之际,竟然阴差阳错的来到了海渊。
湛蓝色的光圈在海渊上方晕开,看来是这场骚乱惊动了海渊的守卫,所有兵将都前往水晶宫待命了。
后卿走进了,就看见怀虞整个人都蜷缩在海渊的石头下方,面色苍白,闭着眼睛就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
伴随着海水的浮动,怀虞整个人都飘在了海渊上方,后卿和她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但他就是无法靠近。
海渊内偶尔有游动的小鱼,但就在他们靠近怀虞的时候,纷纷闪躲开来,有一只黄色的海鱼不知是为了什么,竟然往怀虞身上游去。
就在这时,一道血红色的光圈突然涌现出来,那条海鱼在刹那间被劈成两半。
猩红色的血和海水相融,后卿一眼望去,怀虞就像是置身于一片血水之中,触目惊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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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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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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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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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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