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他或许永不会把那句话宣之于口。只是时间无法逆转,他就算后悔也迟了。
实在放心不下,宁铎等了一个月,只好亲自去找辛美骅。
辛美骅导游的工作没干多久,带人参观的时候就遇上了抢劫,最后同胞虽然是救下了,可她“黑导游”的身份也被当地官员发现,没有办法,她只好找了家餐馆当服务员,她做这个一半是为了挣钱,一半是为了练口语,本来干得好好的,谁想宁铎露面这天就出了事情。
一个男顾客看她虽然身份低下可是长得年轻貌美,言行中又透出点勾人的生涩和笨拙,难免的,就起了恶意,在辛美骅端着盘子经过时摸了下她屁股。
对于这种直接的肢体触碰,辛美骅还是第一次遇到。说了句“请你自重”,谁想男人压根就没把警告听进去,反而在她第二次走过时又拦住她,顺势就握住她的手不放开。
宁铎本打算在门口偷偷观察她工作时的样子,撞见这幕,哪里还能忍,抬腿就冲进去把男人给揪起来。
“behaveyourself!”
等男人看清面前的是一个亚洲小白脸,骂娘的同时,立马就挥了一拳过去。
两人身上都挨了揍,餐馆生意受了影响,辛美骅的饭碗自然也保不住。对于这样的意外,她除了生气就只剩无奈。
“你不该那么冲动的,其实我可以应付。”
“要是我不阻止这种人渣,估计他的手就会放你胸口上了!”
这声吼用的力气太大,宁铎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得在那龇牙咧嘴。辛美骅垂下头,很快吐出四个字:“不用你管。”
她不想他再为自己操心被连累。
可惜宁铎却是会错意,以为她嫌自己烦。“只要你能找到一个没人骚扰不看人脸色的工作,我绝对不会管你!”
辛美骅猛地抬头,强力忍着眼泪不让它流出来。她以为自己不依靠人也能过得很好,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是她太过乐观。
但她下定的决心又怎么能轻易动摇?遇到山就爬遇到河就趟,她不信这具肉身会这么快就耗损掉。
叹口气,辛美骅随即把头一转,盯着前方衣服店的招牌道:“我在这没什么熟人也没多少钱,不做这些做什么呢?宁铎,每个人起点不同,所以就注定了所走的路不会一样。”
宁铎很少听她用这种看淡一切的语气说话,也许磨难真会加速人的成长,坐在她旁边的女孩,稚气不见了蜕变得越发成熟了,连考虑事情也变得理智而圆融。
想到这,不知怎的,他莫名就觉得心头涌上了酸楚。
“美骅,那你答应我,不管怎样,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要找我帮忙。”
辛美骅点下头,又想起没问他以后的打算:“就这么一直待在美国不做事情?”
“再说吧。”稍顿了顿,宁铎还是坦白了心底话,“我没信心再拿起画笔,做回以前那个宁铎。”
“你有恐惧心理,但对画画还是喜欢的吧?”
“嗯。”
好多次他有了灵感,可面对纸上的空白,却难以将脑子里的画面还原出来。
“这样吧。”辛美骅拍拍手,面上一派轻快,“马上就是我生日了,你到时候送我一幅画好不好?不对,我只要这个礼物。”
宁铎偏头看她,各种情绪翻涌在喉口,却不知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复杂,迟疑半天,他最终还是答了句好。
到了辛美骅生日这天,宁铎果然送了张画给她:卷发大眼下巴尖尖,红唇微翘,笑得温柔又好看。这张q版人物画,和自己几年前没送出去的漫画书里的主角有八九分像,虽然如此,也花了他好几天的时间。
但无论如何,他好歹是跨出了这一步:克服恐惧,完成作品。
他正沉浸在久违的欢欣里,宁博韦一个电话,却破坏了这刻的和谐。辛美骅看他又把电话挂掉,不免也有些不解:“怎么不接呢?”
“没什么好说的。”
想到路祉言那天在咖啡厅的失控举动,辛美骅忽地就没了劝说的心思。也许宁博韦,不是个好男人也不是个好父亲。
这个念头一闪过,路祉言的名字便又从脑子里冒出来。仿佛一根有韧性的草,你以为已把它压进土里,可一不留神它又探伸出来。
心神像是被一股力量给绊住,她不加考虑的就问出了口:“宁铎,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看祉言不顺眼?”
照路祉言的说法,明明他们一家才是受害者,他该躲着感到难堪才对。
宁铎一听,面色顿时又黑了几度。所以美骅离开这么久,还是对那人念念不忘?
“没别的原因。我想起还有点事要忙,就先走了。”
在一旁拿着块蛋糕狂切不止的覃芳对现在这状况毫无觉察,送走了宁铎,辛美骅又开始收拾遍是狼藉的桌子,停下来后,她突然有种极空虚茫然的感觉。
那人会记得,今天是自己生日么?说起来,这段感情大概注定是不幸——她刚和路祉言认识就交换了手机号,这份陪伴一直到她上大学,然后莫名其妙的就断了。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路淮林嫌这个号码不吉利而路祉言的手机刚好又被偷,所以他才换了手机号。
两人好不容易重逢了苦尽甘来了,刚确定关系没多久,就被人拍到传到网上开始闹开,甜蜜期还不到一年,就历尽坎坷最后落得个分手下场。
她不禁一叹,之后就再没了庆祝的喜悦感。一脸沉闷地在圆桌旁坐下,手机几声震动又唤回她的思绪。
算是惊喜吧,景辰居然发来了生日祝福。遇上这么个会惹事儿的艺人,她应该避之不及才对。
“谢谢辰姐。”
“美骅,你什么时候回来?眼睛好点了么?手上的伤疤淡了没?”
辛美骅吸口气,才答:“也许还得过好几个月才回来吧。左眼视力估计是不能恢复原样了,手上的伤疤我文了纹身,倒不怎么明显。”
景辰想象着她这会儿的表情,劝说的话突然就不忍开口。
“对了,你认识一个叫尤美茂的女孩子么?她说和你是老朋友。”
乍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辛美骅难免又有些感慨。
“她现在来我们公司当实习经纪人,缘分呐,可真是奇妙。”
“是啊。”辛美骅跟着感叹,还不忘拜托景辰多关照下尤美茂。她欠这个女孩的,可真是太多了。
生日一过,很快就要到圣诞,辛美骅赶在节日前申请了签证延期,忐忑地等了一阵,还好结果是喜人的,她还能在这边多待五个月。
“我还以为自己会被拒绝呢。大概是签证官看着快过节了心里高兴,所以大发慈悲。”
宁铎情绪被她感染,不免也开起了玩笑:“也许是那人看你长得漂亮呢。”
第一印象本就是主导因素之一。
“是么?那我希望下次也能碰到外貌协会。”
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还要在这边待几个月……宁铎瞧她愣愣的发神,不由也想起昨晚辜念瑜的叮嘱。
路淮林被查出胃癌晚期,怕离世前儿子仍是孑然一身,所以迫切希望他能拥有俗世幸福。天赐良机,再等一阵说不定他就能收到辜念瑜的好消息。只要辛美骅不突然出现坏她好事。
纠结半天,他终于按捺不住好奇:“美骅,你来拉雷多的这些日子有和国内的什么人联系么?”
“嗯?除了经纪人和几个朋友,就没有了。”
“这样。”宁铎转过头,掌心竟攥出了汗,“那你知道网上的传言么?你失踪的这几个月,有说你……去世了的,有说你毁容了不敢露面的……”wWW.ΧìǔΜЬ.CǒΜ
虽然听景辰谈起过,但陡然听到这些话,她还是难免心狠跳了下。
“美骅,你希望路祉言相信哪种版本?”
仿佛一扇沉寂的大门被轰然打开,辛美骅摇摇头,随即避开他的注视:“干嘛提起他?都已经是不相干的人了……”
是么?可你的眼睛已经透露了答案。
宁铎默默轻叹,猜想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大概是无法拥有这样一个女孩子。因为她注定会回去,甚至回到路祉言身边。
辛美骅不知他的忧虑,况且她最近忙着另找工作,早已无暇顾及太多。
为找新出路这事儿愁了半个月后,隔壁修理电器的邻居突然找上她,说自己有个认识的太太缺个伴儿,可以修剪草坪做饭聊天那种,辛美骅觉得这建议可行,收拾好后就和那住在别墅里的老妇人见了一面,老太太觉得她真诚可爱做事也勤快,立即就决定第二天让她正式去上班。
照顾覃芳这么久,辛美骅多少也积累了一些经验,而且她经过几个月的苦学勤练,日常交流已经完全没问题,老太太对她越发喜欢,最后还盛情邀请她和覃芳一起去过中国的春节。怕覃芳不适应新环境,辛美骅只好独自一人去赴约。
吃完饭走出别墅搭上回去的车,夜色正浓,年味儿却是十足,到处披红挂彩彩灯闪耀,路上还可听见焰火怦怦升空绽放的声音,或许是触景生情,在这刻,她忽然就想起过年那晚,和路祉言在人群中手牵手,最后情动的那个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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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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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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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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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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