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骅……”
刚喊了声,坐在一旁打盹儿的辜念瑜立马被惊醒。
“祉言,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美骅呢?她有没有事?”
听到这话,辜念瑜面上瞬间显出沉痛:“祉言,美骅受伤太严重,做手术也没能保住她的命……”
路祉言怔了怔,随即就想坐起来:“不会的,不可能……”
“祉言,是真的!医院已经通知她的亲戚把遗体带走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
“祉言,你受的伤也不轻,要是你再这样乱动伤口恶化了怎么办?美骅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为她难过……”
路祉言眼神呆呆的,整个人仍在小幅度地挣扎,辜念瑜看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心里更加确定要把这谎编到底。
只有人死了不在这世上了,他看不见摸不到,才会慢慢忘记辛美骅这个人。
在心口剧烈的疼痛中缓过来,路祉言瞳孔一缩,挣开辜念瑜的手就想起来:“不行,我要找医生问清楚……不可能的……”
“祉言,你别冲动!美骅是真的不在这世上了!你就接受现实好不好!”
而男生却似没听见,忍着身上的痛就跑到了门口。辜念瑜怕事情闹大,只好拼命拖住他,同时扬高音调往外面喊:“有人么!护士,病人情绪激动需要帮助!”
听到呼喊,一个护士立马冲进来,一边安抚路祉言,一边又唤来同事帮忙。在几人的齐心协力下,路祉言终是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床上。经过这么一折腾,辜念瑜头发乱了,后背湿了,和优雅沉静一点也不沾边。望着男生的睡颜,她却感觉胸口似烧着一团火,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这一场仗,她必须要赢。辛美骅,她最好就当个彻底的“死人”,再不会出现破坏自己和祉言的幸福。
相较于两人浓烈的爱恨,辛美骅离开的时候要平静得多。打定主意后,宁铎很快就给她安排了转院,趁她疗养的这几天,宁铎又把办护照签证需要的资料备齐,等辛美骅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又带着她去拍照准备各种资料。跟着宁铎从菩城辗转来到另一个陌生城市,在等待面签的这半个月里,辛美骅完全把自己变成了活死人的样子。
左眼视力受损视物模糊,眼角留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右手臂上则留有三厘米宽的不规则伤疤——就算宁铎改变主意让她留在菩城,她也没勇气再直面这个给她爱又给她痛的伤心地。
怕到时候被拒签功亏一篑,宁铎除了教授她面试的技巧,还得当心理导师劝她收敛这副哭丧脸。辛美骅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对能去到美国根本不抱太多期望,或许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收到面签通过的消息后,难免的,她也生出一种向新生活迈进的期待。
之前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异国他乡生活,可是当实实在在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呼吸着似乎不一样的空气,辛美骅在恍惚中也慢慢冷静下来——thisisamerica.她不是在做梦。
才待了一个周,辛美骅就深刻体会到这种地域和文化的差距:饮食、语言、气候……要习惯的地方实在太多,她不得不把自己逼成一个全能超人,和生活完成一次次对抗赛。
来之前宁铎借给她一笔钱用来应付面试官,把这些钱扣除后,她银行卡上的数字只有六位数,兑换成美元,就更是少。怕没钱给覃芳治病,她只好拒绝宁铎找好的房子,在物价水平较低的拉雷多安顿下来。
了解到这座位于德克萨斯州南部的城市旅游资源还算丰富,辛美骅干完刷盘子卖咖啡的活儿,又把这城市的旅游资料找出来,和宁铎约了时间,抽空把大大小小的旅游景点都逛了个七七八八,最后自己再出来踩点,每到一处地方,就在心里默念几遍写好的导游词——就是用这种方法,她成功接到了自己的第一批中国游客。
“能在拉雷多见到大家,真的是很开心,觉得很亲切……”
没等她说完,六人团中一个阿姨就拿起手机朝她一直拍:“辛导,你长得好漂亮啊。”
辛美骅被说得脸一红,可接下来阿姨孙女的一句话却让她瞬间白了脸:“辛姐姐,你不会就是那个辛美骅吧?奶奶,你看辛姐姐长得像不像许光芒?”
“嗳,好像还真是……”
下意识的,辛美骅就摇头反驳:“你们认错人了,我没演过戏。不过能被认成明星,我还是很高兴的。”琇書網
“不是么?”小女孩面露疑惑,仍有些不相信,“我把照片发给同学看,他们……”
“不好意思哦小妹妹。”辛美骅止住她动作,一脸歉意道,“我不喜欢把照片公开,你也别拿给同学看,更不要放到网上去好不好?”
“这么好看的照片,不传上去……”
“阿姨,我是真的不喜欢,您理解一下好不好?”
好不容易说服了一老一少,虽然费了不少功夫,可辛美骅心里却觉得有些欢喜:没想到在她已经习惯开口第一句就说英语、连阿妈也会对人道hello的两个月后,自己居然会遇到同胞,而且还认出了她来。
宁铎知道这事儿后,也乐得不行,听出女生语气里的兴奋,他把“你后悔来美国么”这句话压下去,转而换成了提建议:“美骅,这周有空我们出去玩吧。”
“宁铎……”辛美骅一听,态度立即就犹豫起来:“我现在的存款只能够勉强维持生活,所以……”
“所以你就打算每天这样四处奔波连个放松娱乐的时间也没有?”想了想,宁铎又严肃道,“而且你以后签证想申请延期的话,面试官看你这样到处找工作过得这样辛苦,会认为你没有能力足够支付你母亲的治病费用。”
最后这话是他瞎掰的,可偏偏辛美骅就是信了。在美国待五个月就回去,她根本就没信心处理好回国后会面临的种种事宜。就算要离开,也得等到覃芳的情况稳定,她少了后顾之忧才回去。
两人商定后,宁铎便在周六租了一辆车带她和覃芳去纽约闲逛。这段时间多亏她照料得当,又加上宁铎认识的那位kenneth教授专业且尽心,所以老太太的情况很快有了些微的好转,很少会做出失控恼人的举动。这样一来,辛美骅这趟出游算是毫无负担。
宁铎住的地方位于布鲁克林区,每天闲着无聊,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到处参观游览。辛美骅不知内情,对他熟悉纽约就跟自己家一样很是讶异。去看了自由女神像把麦迪逊大道逛了一圈,半天下来,虽然身体疲累,可她情绪却十分高涨,聊起天来也更加随意。
“你打算在美国待多久?”
“你待多久我就待多久。”
听到这个答案,辛美骅不禁斜睨一眼他表情:“认真的?你在这边画漫画就一直线上交流不见粉丝合作伙伴?”
“怎么?关心我?”宁铎扬起下巴,话里满是漫不经心,“铎大爷打算先歇段时间,好好充下电找灵感。一台机器就算性能再高级动力再强大,也得休息一阵不是?”
辛美骅埋下头,觉得他仿佛在说自己。搅了搅手里的果汁,她又问:“所以你这两个月真的都在玩?不然对纽约怎么这么熟?”
一路上他表现得就像个向导一样,穿街跨巷也很少见他问路。
宁铎轻轻答句嗯,感觉她要再问下去,自己非漏底不可。还好辛美骅没再继续,看着覃芳把一块炸牛排吃了大半就不肯再下口,她帮老人擦了嘴,又提议去逛逛时代广场。这个地方,她在新闻上杂志上看过无数次,如今有机会亲临,她当然不肯错过。
十月初的天气刚刚好,不凉不燥,辛美骅看着周围一个个金发白肤轮廓深邃的面孔,不觉得陌生,反而有些新奇。两旁装修精奢的商铺已经亮起彩灯,耸立的大厦衬得这一片好似奇幻丛林,她使劲儿仰头望着广场上的大屏幕,内心在这刻忽然交织着宁静和悸动。
菩城、路祉言、气得在电话里直骂人的辰姐……所有留恋的伤痛的歉疚的,仿佛都离她很远很远,她很庆幸,在这异国能拥有这样难得的时刻。
虽然明白往后还会遇到这般珍贵的时刻,只是想到要同病魔抗争,这一生或许已缩短至十年,她不免就灰心起来。
宁铎觉出她的低落,不由好奇其中原因。
“没什么,就是挺羡慕你们这些没病没痛的人。可以享受更多的好日子。”
这话虽然听似玩笑,可宁铎却感觉不到丝毫畅快。他这段时间,简直快被愧疚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美骅,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这话一说,他才发觉自己竟然歇了口气。反观辛美骅,却是一脸紧张。上回她去医院,宁铎说有事不能陪她,怕辛美骅语言不通搞不清状况,所以就应允她以后抽时间陪她去医院。
积攒的勇气因为这件事消散殆尽,于是便这么一直拖着到了现在。她一方面说服自己要勇往直前反正最坏也就那样,可同时又忍不住想逃避让不幸来得慢一点,如今宁铎提出来,她知道再逃也没用。
“嗯,到时候联系你。”
反正命运给她的痛击已经够多,再多这一个也无妨了。
宁铎看出她的顾虑,所以在检查那天一直陪在左右。在去之前辛美骅还恶补了这种病的相关词汇,就怕自己到时候连检查报告也看不懂。宁铎有意逗她,所以拿着单子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辛美骅心里一阵惶然,突然就没了力气去接过那封厄运的通知书。
宁铎不忍再恶作剧,直接就告诉她结果:“你根本没得什么胰腺癌,那回是误诊。”
辛美骅呆几秒,然后猛地扯过他手里的报告,仔细把每个单词认真看完,的确,根本就没有胰腺癌这个词。
“耶!我没有这个病!”
像是情绪的开关一下子被拨开,辛美骅控制不住地大喊几声,又激动地抱住了宁铎。
没想到她又喊又跳的,最后还高兴地抱住了自己。宁铎唇角轻轻上扬,可身体却不敢做出反应,生怕一不小心,就惊扰了这个梦。
她一定不晓得,自己对这样的拥抱,期待了多久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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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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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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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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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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