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去清洗创面,以免细菌侵蚀伤口,最好用酒擦拭伤口,消毒杀菌,再用煮沸后的布条包扎,防止感染化脓。”
“时间就是生命!你现在不赶紧治疗伤口,反而在这里耽误,太亏了!”
蒲松龄目不转睛的盯着刘老五的面孔,将他的每一丝表情都看在眼里,抓住他眉梢微跳的一瞬间,果断开口。
“大哥,我死了不足惜,若你因此而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那才是可惜!跟我来,我知道张老头家里有干净的布!”
蒲松龄绵软的小手主动伸出,柔和的握住他的大粗手,将他往回去方向拉。
刘老五吃了一惊,下意识缩了一下手,怕他耍诈,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丢人,恼羞成怒道:“你懂什么!”m.χIùmЬ.CǒM
“我虽然懂得不多,但简单的清理伤口还是可以做到的!你想杀我随时可以动手,难道还怕我对你做手脚么?”
刘老五自然不愿意承认自己会害怕一个小孩。
他顺着蒲松龄的思路思考下去,杀戮的欲望渐渐消退,反而觉得蒲松龄说的有点道理——杀人什么时候都能杀,还是自己的伤更加重要。
而且这小孩嘴里一套一套的说辞,什么清理创面,消毒杀菌,虽然不太懂,但听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的,也许真的学过医术。
刘老五冷笑一声,说:“你倒是聪明,知道怎么讨好我,你以为这样你就不用死了吗?”
聂小倩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紧张到忘了呼吸。
蒲松龄却表现得十分淡定,甚至还弯起嘴角笑了一下,以示友好。
“大哥,我知道我逃不掉,所以也不打算再逃。你放心,我肯定跟着你,你把我卖掉也好,杀了也好,我都没意见。先去把你的伤口治一治吧。”
刘老五没再吭声,任由他拉着他的手,走回了院子。
蒲松龄关上大门,对院子里树下尸体视而不见,径自走进厨房,并不熟练的开始点火烧柴。
蒲松龄在家时,每日读书写字,从没进过厨房,火镰还是第一次用,擦着火石好几下都没点起来火。
刘老五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伸手夺了他手中的火镰,说道:“我来!”
刘老五不愧是放火烧屋的贼匪,火镰一擦就冒出了火星。几颗火星落入火绒之中,立刻窜起黑烟,刘老五张嘴吹了两下,一小撮火苗就摇曳着冒了出来。
他道:“火点起来了,然后呢?”
蒲松龄连忙说:“烧开水。你的伤口太深,镰刀上又那么脏,恐怕会感染很多细菌和病毒,必须用烧开的水晾凉了清洗。”
聂小倩说:“……最好用酒精消毒。”
蒲松龄重复道:“其实,最好是用酒来消毒,但现在灾荒时期,恐怕没有人会用粮食酿酒,只能用热水凑合一下了。”
聂小倩噎了一下,背过身,隐隐觉得自己还不如四岁小孩考虑周到。
她于是绞尽脑汁思考还有什么关于伤口的医学知识,无奈她穿越前只是一个高三学生,知道的医学知识并不多,刚才就已经被掏空了。
过了一会儿,铁锅里的水渐渐沸腾了。蒲松龄拿了一个大碗舀沸水,放在一旁灶台上,又将从另一间屋子里找到的白色中衣剪成一条条的白布条,烫进碗里。
刘老五将帕子沾了开水,晾了晾,拧掉水分,对蒲松龄唤道:“小子,过来给我擦擦脖子上的血!老实点,别动什么歪脑筋!”
他自己看不到脖子上的伤口,所以才会将帕子交给蒲松龄。
蒲松龄也没有做手脚,而是真的认认真真用帕子替他擦掉伤口表面的血迹和脏污。
聂小倩凑过去,看到大汉脖子上一片血肉模糊,伤口可怖,顿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她心想:真难为小松龄能面不改色的擦拭伤口,若是换了我,恐怕手都抖成筛糠了。
她目光落在地上的镰刀,只见那镰刀表面遍布锈迹,尖头上的锈迹被血液浸透都成了暗红色,她打了个哆嗦,忽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
被生锈的铁器割伤,好像是要打破伤风针的!
可古代哪里有破伤风针啊?!
聂小倩有点茫然。
蒲松龄将烫完的布条小心翼翼的用筷子夹出来,绞干后拿到院子里晾干。他晾完布条,看到聂小倩神色不对,于是小声问:“聂小倩,你怎么了?”
聂小倩纠结了一下,尽量用他能听懂的词汇讲了什么是破伤风,然后说道:“他的伤口那么深,患破伤风的概率很高。很可能会死。”
蒲松龄听完,深深看了聂小倩一眼,那是一种奇异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稀奇的事物。
他说:“聂小倩,你真的想救他?”
“啊?”聂小倩愣了一下。
蒲松龄道:“他死了不是正好吗?我说要给他治伤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若他活下去,我就会被他卖掉,甚至杀掉。你想要救他,为什么?”
“……”聂小倩答不上来,两眼茫然。
蒲松龄伸出手,想要触碰聂小倩的手。
聂小倩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飘开一点,躲了过去。
蒲松龄沉默的看了她一眼,伸手将脖子上的银锁拽出来,丢在地上,然后再次伸手去拉聂小倩的手。
“别!”聂小倩连忙后退,边退边说,“别摸我,我身上阴气太重了,会伤害到你的!”
“我不怕。”蒲松龄义正词严道,“你为何不碰我?!你搭过父亲的肩膀,拉过小翠的手,却从来没有碰过我一下,你究竟是怕我,还是嫌弃我?!”
“我说了啊,我身上有阴气……”
“你之前费尽心思想要救我,如今却主动要救那个贼匪。你难道不知那贼匪与我是对立的立场,救了他就等于害我?!你当然知道。可你却仍这么做了。”蒲松龄语气激动,说到一半,忽然喉咙深处哽咽了一下。
他倏然低垂眸子,眼睫轻颤,低声道:“……是不是,在你心里,我根本不是特别的,我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你在凡间的玩物,你高兴了就哄两声,不高兴了就随手丢到一边,不再理会。”
“小松龄,你在胡说什么呢!”聂小倩震惊了,结结巴巴的辩解,“你怎么可能是玩物,你是人类啊!”
“那你为何要救他?你不要我了吗?”蒲松龄的声音愈发哽咽起来,眼睫上挂起一颗晶莹的泪珠,颤颤巍巍似乎随时会落下。
聂小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却说不出具体什么不对劲,只能干巴巴的解释:“小松龄,你别乱想,我当然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啊!我刚才只是……只是没想那么多而已……在我生活的地方,人人平等,每一条生命都十分宝贵,都是需要珍惜的。所以你说救人时,我下意识就忘了你的处境……”
聂小倩说到这里,也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自己竟然忽视了小松龄的心理感受,光顾着陷入救死扶伤的成就感之中,让小松龄以为自己被唯一的同伴抛弃了。
她顿时羞愧的垂下头,小声道歉:“对不起,小松龄,是我的错。我没注意到你的心情,下次不会了。我肯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抛弃你,你别怕,别怕啊……”
话到最后,她鼻子一酸,眼泪蓄满了眼眶。
蒲松龄微微抬起头,嘴唇紧紧抿着,眼神宛如漆黑的深潭,瞳孔深处泛着幽幽火光。他向她伸出手,道:“那你碰我一下。”
聂小倩无奈,只能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指尖。
下一秒,蒲松龄的手掌骤然攥紧,将聂小倩修长的手指紧握在掌心。
“小倩,你不许离开我!”他道。
语气坚定又霸道,仿佛宣誓一般,掷地有声。
聂小倩连忙答应:“好好好,我不离开你。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放心吧!”
蒲松龄这才露出了笑容,脸上明媚的神色宛如冬日的阳光,破雾而出,璀璨又温暖。“我们说好了。”
“嗯。”聂小倩轻轻点头,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低头一看。
两人相握的手指紧紧贴合,指尖与皮肤的摩擦,以及透过皮肤下方细小血管传来的滚烫的脉动,一下一下规律地振动她的指尖。
蒲松龄抓住了她的手?!
蒲松龄怎么抓住的?!
聂小倩惊讶地看着他,叫道:“呀!你怎么能抓得到我?”我不是鬼魂吗?怎么可能会被活人徒手抓住?
蒲松龄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蹙眉道:“不是你主动让我碰的吗?”
聂小倩手忙脚乱的给他解释:“不是这样的,我如果想要接触实体,必须很集中注意力才能做到,否则就会直接穿透实体,或者被实体穿透,哪怕人体也一样。”
“嗯?”
“刚才我明明没有在手指集中注意力,却被你一把抓住了……”
“所以,你不愿意被我抓住吗?”蒲松龄却抓住了别的重点。
“当然不是啦!哎呀,我是说,这很不对劲,我在别人身上从未有过这种经历。”
“这恰好证明我是特殊的。不是吗?”蒲松龄的眼睛骤然发亮,眼底的火光炽烈起来。
聂小倩愣了一下,心底仿佛被他瞳孔中的炽烈火光舐过,滚烫滚烫的,连带着冰冷阴寒的身躯都渐渐有了温暖的温度。
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蜷缩起手指,轻声道:“也许是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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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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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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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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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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