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絮一手按住伤口处往外漫溢的血液,血液刚冒出来的时候是红的,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最终座椅上像沾染墨汁一般,腥味铺天盖地。
另一只手挑开汗湿的头发,她才跟在座的人解释:“癸日,既是妖名,也是器名,是当初天地混沌之时唯一一抹戾光形成的刀刃,由于此刀戾气太重,一直由第17重天的纯水仙君保管,直到清末动荡时期被盗,盗者最初无名无姓,后来干脆以刀命名。”wWW.ΧìǔΜЬ.CǒΜ
大强为数不多的老细胞被这怪力乱神搞得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此时晕乎乎地急问:“那这到底和纪队受的伤有什么关系啊?”
“你还没听出来吗?”纪珵的表情倒很平淡,甚至显得太不在意,“我这伤口就是癸日所伤。”
他看着她的神情,水光般的眼像突然洒下一层浓浓的黑雾,看不清本来面孔,显得灰淡而风雨欲来。
“怎么了吗?”纪珵轻声问。
“怎么了,”木絮喃喃自语,手掌紧抓额顶发根,掌心的血不知何时干涸,疼痛哪里比得上心中的惊惧和无所适从,“被癸日所伤,除了癸日主人,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可以治愈,伤者最开始血流不止,鲜血被黑,黑血从伤处一点点蔓延,逐渐全身血液变黑……”她注视着他,目光暗沉,“最终黑血凝固而死。”
伴随着她特有的毫无温度的声调,车内的温度一点点下降,最终甚至感到刺骨的寒冷。
谁的心脏何曾不是每说一个字都在坠落。
大强开始慌了,声音高分贝发展:“你们不是也是妖怪吗,你不是一向很厉害吗?阿吾呢,阿吾也不能救他吗!”
“我说了,”木絮一字一顿,“任何东西都救不了。”
除了癸日主人。
周济川开车开得歪七扭八惊心动魄,还要分神出来听后座跌宕起伏,深感自身一心三用的伟大。
“大强,”纪珵轻声呵斥,到底还是心疼,抓过木絮鲜血干涸的手,岔开话题,“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伤到的?”
“现在管我这些小伤干什么……”她冷漠地抽出,“我先去证实一件事,大强你听着,”她转身面向大强,恍惚觉得今天一整天都在下命令,“回去的时候将他放在热水里,以身体能承受的最高热度,不间断的,一定不能断。”
纪珵无奈地抓过她:“我会被闷死的。”
“闷死总比等死好。”
大强点头如捣蒜:“还有呢,还有呢……”
“还有……”木絮一顿,喉咙渐渐干涩,她伸手抚过他的脸,仿佛要深深地深深地记住他现在的模样,“还有就是,要等我,如果我能成功的话。”
纪珵觉得眼皮在打架,从最开始小腿处的剧痛逐渐转变为全身的麻木,疲惫席上眼球,行动以可感知的速度在变慢,变僵硬。
……这难道是血液凝固的前兆?
可他还想抱抱眼前这人。
第一次褪去平时的清高孤傲,自负得意,满目仓皇、惊慌、恐惧、眷恋交织成浓密的网一点点向她压去。
坚持着最后一点清明,他对木絮说今天一个奇怪的地方:“洛敏这人有点奇怪……”
“什么?”木絮凑近去听。
纪珵艰难地开口:“为了让你出来见我而不是我进去见你,在我的小腿上化妆的同时施加了阿吾的障眼法,但奇怪的是……”
当时洛敏说了句话,引起他的注意。
他换了口气,继续说:“明明阿吾施加的障眼法是比较严重的伤,在洛敏的眼里却只是摔伤。”
大强越听越心惊:“如果没化妆的话,那不是就被发现了?”
纪珵点头:“没错。”
“这个我知道,”木絮缓缓回忆,“按照你这么说,我们之所以没到半个小时就被发现,很可能是那个假的木絮被带到洛敏的面前,被她一眼认出了。”
“卧槽,”大强久久不能回神,“她是个什么来历……怎么能一眼就识破障眼法……”
“不是识破障眼法,”木絮闭了闭眼又睁开,心中的猜想更加笃定,“而是障眼法对她无用。”
纪珵想要抚平她轻皱的眉头,想说这样的木絮没有之前的好看,手臂艰难地只抬起一瞬就不堪重负地放下。
木絮咬紧下嘴唇,心知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即使此刻的她有多么不想离开。
“周济川,前面路口将我放下。”
“啊?”周济川艰难地在狭窄的道路上穿行,速度还不能太慢,前有挡路后有追兵,木絮现在居然要他停下这不是考验他车神般的技术就是想要大家的命有木有!
“你去哪?”纪珵的双眼开开合合,仿佛下一秒就会睡着。
木絮俯身将唇重重地压在他的上面,然后放开,双目凛然:“去找到整件事的源头。”
然后从根本上解决。
诬陷她多少次都没有关系。
但伤害她最重要的人——她一定连本带利讨回来。
“絮姐——我没有地方给你停啊——”周济川大喊着,方向盘猛地向左边甩动。
“不用停!”木絮向周围冷淡地一瞥,已快速确定好位置,转身对大强作最后一次叮嘱,厉声道,“交代你的记好了吗?”
大强身负浓重的使命感,大声道:“记好了!”
“那我走了。”
把他,完全交给你了。
说罢,在高速行驶的速度中,木絮毫不犹豫地打开后车门,将纪珵搬到中间,越过,目光瞄准前方一片空地,空地侧边连接着小巷。
在大强的眼里,只见木絮如果美国科幻大片的英雄般,俯身从车门一滚,在空地上滚上几圈减小摩擦力后,毫不费力地站稳。
脸上连点灰尘都没看到。
纪队的全身重量压倒在他身上。
他不知道木絮要去做什么,但他深知,真正的战场——是从现在开始的。
突然就怀有满腔热血,他抱紧纪队手臂,朝前面大喊:
“周济川!冲啊!快回到大本营!守护我方水晶!”
周济川:“……”
为什么他又有一种,和傻大强组队的错觉。
并且从心底浮现出浓烈的,不好的,又一次gameover的预感……
……
夜幕将至未至时分,木絮先“拜访”了西爵府邸。
带着块从小摊贩上扯过来一块烂布,犹抱琵琶半遮面,带有方字的玉石还没拿出来,小厮迫不及待地就将她带进去了。
木絮:“……”
女人身体的管用程度何止是男人的一百倍。
沿着弯弯绕绕山清水秀的庭院往里走,越往深处走,越是诡异的感觉弥漫出来,好似除了最开始在刚进门的时候几个几个扫地的小厮是男性,这一路走来的碰见的都是长相好看的小女孩。
有的甚至能看出稚嫩的面孔只有十几岁,低头匆匆而行,着急忙慌,好似身后有无形的东西在驱使。
带着满腹疑惑,她跟着小厮走进一间男性厢房,被叠得一丝不苟的床铺,一尘不染的桌椅,檀香缭缭。
木絮刚想问方维宇在什么地方,小厮一溜烟退出房门,只听见“砰”的一声,空旷狭窄的房间里只能听见自己一人的心跳和呼吸。
“咔嚓”轻响。
木絮心中一阵冷笑。
门被反锁了。
看来这里早就形成一番流程,每个来这里的女人都会受到同样的对待。
正想着方维宇搞什么东西,敏感的神经已经感受到来人抑扬顿挫的步伐,长袖拂身,眉目清秀,气质高贵,风度翩翩。
若不是这最近发生这一系列禽兽不如的事件,木絮没准还真会对这种道貌岸然心软。
“木絮姑娘,我等你多时!”方维宇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站在离她一米的安全距离外,长臂一伸,“坐。”
倒显得颇为谦谦君子。
只一眼就认出烂布下的她来。
木絮不惊不慌,一手扯下憋屈的破布,一边毫不客气地坐落在对面的木椅上。
“你倒是知道我会来?”
檀香似一抹轻薄的衣裳般笼罩在两人周围,又如同秘制的网让人逃不出去。
“姑娘抬举我了,”方维宇款款坐下,“府衙嫌犯逃狱,姑娘大白天的蒙面不是长相丑陋就是倾国倾城或者另有隐情,我定不会把西爵信物给一位其貌不扬的人,且细看姑娘的眉眼,清秀绝丽,前后联系一下,不就猜出是你了?”
木絮扯了下嘴角,略带嘲讽:“主人确实要聪明一点。”
瞥了一眼他递来的茶水,木絮也不接,冷着一张脸道:“那你认为我今天来干什么?”
方维宇想也不想:“无非就是想弄清楚前段时间我爱妾死亡的一些事。”
说着“爱妾”两字,表情上连一根眉毛都没动,看来外面听说的什么三千宠爱在一身,爱妾身死后茶不思饭不想一心只想将凶手捉拿归案都是假的。
眼睁睁看到凶手站在这儿,还能面不改色眉眼带情。
也算是个人才。
“长话短说,”木絮不耐烦翘起半边腿,右手有节奏地击打暗纹印刻的桌面,“你们府邸上上下下都说我之前来过这里,你看清楚那人了?就是我现在这般模样吗?”
方维宇算到木絮会来找他,算到木絮会来询问有关的凶案的事,却没算到会是询问这类判断真假的问题,好似做过这件事的人根本不是她。
因此他略微地皱皱眉头,说:“若说其他人我还有可能会看错,木姑娘怕是对自己的姿色没多少信心……绝对是那种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的人。”
生平第一次有人说她对自己姿色没什么信心,莫说她自己想笑,纪珵听到了都要从受伤昏迷中惊醒。
“也就是说我上次来过了?”
“当然。”方维宇略微疑惑起来,“木姑娘已经不记得了吗?”
木絮懒得向他解释,直接问:“我们上次说了什么?”
方维宇绽出一抹自认为惊天地泣鬼神的笑容:“哦我们聊……”却在忽然开口的时候戛然而止,好似突然出现记忆的空白,又好似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陡然忘了,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迷茫,又在下一刻为了挽回颜面说道,“自然是我诚心诚意邀你来西爵府邸常住,可你拒绝了我,当时闹得有点小小的不愉快。”
木絮眼睛一眯:“真的吗?”
方维宇正襟危坐:“当然是真的。”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整间屋子的檀香味越来越浓,伴随着茶香飘摇,混合成一种诡异的让人迷幻的香气。
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杯盖,紫荆花瓣和绿叶相互映衬,倒是分外雅致秀丽。
“你确定刚刚说的时候没有一种突然发现——啊,怎么记忆好模糊,但我杀了你宠妾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就顺着你日常习惯,比如每个邀请来的女性都会收到常住府邸的请求,或者顺着衙门叙述的经过,比如我和你发生争执,然后杀了你宠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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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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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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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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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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