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不远处,传来男生的叫喊。
“——医生!”
所有人都看向那位不速之客。
“真眼熟啊,是谁来着?”无视了枪口的威胁,医生若有所思。
“陈悉?你来做什么……我明白了,是那个多事的小姑娘。”
阮香的面孔迅速地在绯针的脑海中闪过。
“啊,对,是那个物质能力者是吧?听群青说你在找我……啊,那孩子怎么回事,不是让她处理好一切突发变故吗。”
顷刻间,陈悉脚下的影子活了过来。它像一滩水,在日光下荡出些许涟漪。
紧接着,女人的身影从中浮现。
璆琳的双臂迅速化作了两把锋利的影刃,呈十字状在陈悉的颈前交错。
“漂亮啊,群青”医生重新将视线放在战场上,“不过,不管这位先生有什么事,都还请耐心等等……这一幕我期待很久了,不能让你随便打扰。”
……这一幕?
陈悉在望着剑拔弩张的绯针与叶吟鸢,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让献祭者们反目成仇就是他的目的吗?
应该不是这样简单——这只是一个插曲而已。
而且,为什么医生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阮香会知道这件事。
阮香……不是绝对中立的吗?通知他这件事,是何意?
陈悉的脑子有些乱,他知道的太少,很难理清这些事的前因后果。
但他很清楚,自己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从先前璆琳对“灵魂”一词的敏感程度,他隐隐判断出一些事。
“医生——”陈悉大喊着,“你在寻找让星云复活的方法!”
他明显地感到,璆琳架在肩上的刃颤抖了一下。
这时,也不知是娜珞有了些许懈怠,还是叶吟鸢自身挣脱了影响。在那一刻,她的意志忽然回归了自身。
她们俩听到了那个词。
复活。
叶吟鸢看向娜珞,她的表情也有些许迷茫。
先前在音乐学院的活动中心三楼,吟鸢与莫景辉还有极冬,和医生当面对峙时,提出了关于娜珞的一些设想。
那时候,医生确乎是没有表示出让某物“死而复生”的念头。
也就是说,她并非是为此开发出来的。
但,此刻医生的神情,的确是动摇了。
——在陈悉说出那些话之后。
医生忽然攥紧了手术刀,大步流星地向陈悉走来。他本能地有些害怕,感觉双腿有些发软。可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生怕一不小心,脆弱的颈动脉就会被璆琳划出一道血口。
“你是不是觉得揣摩别人的心情特有意思?”
“……我没、没那个意思。”
“你若猜对了,我倒也不会生气”医生咧起嘴,不知是不是气极反笑,“我可以认为你这样的猜想是在轻视我的水准和动机吗?”
陈悉没有预料到,自己的一句话会让他有这样大的反应。
“名字”医生重复着,“名字是谁告诉你的?”
“是顾……世界塔。”
“哼,呵呵……”
他发出阵阵冷笑,让人听着骨寒毛竖。
璆琳也一直没有表态,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我的朋友,别念那个名字。可以的话,最好也请告诉塔——我嫌脏。”
他恶狠狠地说着,锋利的手术刀指在他的眉心,让他感到一阵冰凉。
“作为报复……我想,这样应该不过分吧?”
医生的手上忽然加重力道,刀尖被刺进那层薄薄的皮肤。
刺痛感并不是那样明显。只是,红色的细线顺着鼻梁,缓缓地下滑,分成了两股。
冰凉的刀尖下方,是温热液体的尾迹。
这种程度的伤害,甚至比不上先前与璆琳在教学楼纠缠时严重。
但,更令人痛苦的,是内心忽然涌上的、莫名的情愫。
一股悲愤的洪流,如滑坡之势在心中倾塌,滚滚而下。
一股灼烫的岩浆,如火山爆发在脑内翻涌,喷薄而出。
勾起了什么令人异常痛苦的回忆。
他整个人失去力量,向前栽去。璆琳也有些惊讶,她收起手臂,任由他倒在地上。www.xiumb.com
在他与地面接触的时候,水泥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扭曲。
它变得十分柔软,并且这种柔软还在蔓延。连花坛的台阶也垮下来,像是切开的流心糕点,里面的花草变了形状,流淌出来。
璆琳有些站不住脚,向后退了几步。
医生从容地跟上,拍了拍璆琳的肩膀。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懈怠了?”他轻声说。
“什么?是指……”
“不,不是他”他摇摇头,指向宿舍楼的方向,“是那边的孩子。”
璆琳看过去,阮香的窗户仍然是关上的,窗帘也从未拉开过。
医生轻轻捏着她的脸,向旁边转动了细微的角度。
那是……
糟了。
我何时起变得这样懈怠了?
即使她并未受到“感情塌陷”的影响,但璆琳的心脏仍然不受控制地震颤了一下。
但,也仅仅只有一下而已。
“唔,没有太大关系。”
她淡淡地笑了。这个笑容,同以往任何时候,都一模一样。
“过来吧。”她招招手。
一直在观察着这边的那个人,正是本校的学生,璆琳的舍友。
——安久。
“过来啊安久,来这边。”
安久犹豫地望着他们,还有璆琳身边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
现在为止,所看到的一切都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似乎很惊讶,又似乎不那么惊讶。她不清楚是因为自己在梦里还是哪儿见过,有了朦胧的抗性;还是说,这些事已经超过了她所能接受的程度。
只有黑暗的影子世界、可以任意扭曲的物体、被控制的女生、拿着枪的女人、穿着俏丽着装的女孩、戴着假面的医生、死而复生的话题……
和熟悉与陌生感并存的友人。
起初,只是因为她起得很早,吵醒了自己而已。
但鬼使神差一般,她竟然也起了床,蹑手蹑脚地跟着她出去了。
毕竟,反常在很早前就出现了。顾虑一旦没有被正面打消,就会接二连三地出现。
时至今日也没有解释的父母的空号,莫名其妙的失忆,以及璆琳的自言自语……
这一切冥冥中有什么联系,她是这么觉得的。
于是,她遵从直觉,这么做了。
这双脚的确是向前走着的,但它们很麻木,仿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走走停停,步伐中充满了踌躇,神情也犹豫不决。
“你……可以给我解释的,对吧?”
安久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唔……不是很好说明呢。”
璆琳的表情很轻松,就好像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似的。
连同对自己造成的伤害,也一视同仁般的,无关紧要。
在后方不同阵营的三个女人,在相互间眼神的交流中,慢慢走近了这边。
她们并不认识安久,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但不论谁都能从这样的情况中察觉到,她的存在并不只是普通的路人而已。
她很重要。而且,医生知道其重要性。
“好啦,不要难为我的朋友。”
医生一拍璆琳的肩膀,将她往边上轻推了些。
“你刚刚,叫她什么?不是璆琳,是……”
“啊啊,是的,是群青。那时她本来的名字。”
“……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
安久质问她,觉得自己有些委屈,眼睛变得有些湿润了。
璆琳并不言语,只是保持着那一贯商业化的笑容。
她以前觉得很亲切,现在只觉得一些都很虚假。
即使真相就摆在她的面前,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相信。
“这很奇怪吗?她的名字是假的,你的名字就是真的么?”医生反问她。
安久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璆琳也好,安久也好,都只是我们的搭档友情帮助,制造出的两个足以骗过学校甚至社会系统的身份。真实的你们,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啊,也不能说死了吧。”
“那、那车祸是怎么回事?”她追问。
“什么车祸?”医生看了一眼璆琳,“唔,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吗?无所谓,反正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像刚破壳的小鸭子,只会将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生物当做自己的母亲。唔,我能理解这样的依赖性,这也是你对她无条件信任的根本原因。一开始,我是不打算干预的……”
“哦?”璆琳笑着说,“您现在要打算干预了吗?”
“不可以吗?对你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事吧?你一开始不也说,只是觉得有趣才这么做的?给平淡无奇的日常,一点更加朴实无华的因素——是这样说的吧?”
“……是呢。”
医生翻开手中的记忆之书,一百八十度转过身,面对那几人说:
“我想到了更好的点子——现在,就不难为你了。璆琳娜珞,我们走了。”
说完,他轻松地扯下书中某页,随手丢向了身后。
书页稳稳地飘在安久的手上,她茫然地接住了。
“咦,你要留下吗?”
扭过头,望着站在原地的璆琳,医生这样问她。
“不……走吧。”
-paradox「佯谬」·fin-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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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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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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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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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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