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中小企业家族的次子,这件事还是上了各大新闻站的头条。
原本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社会影响,但是,在那些消息的评论区,却吵的沸沸扬扬。
不止一家的亲人消失了。
这是座规模一般的二线城市由轻工业与海外贸易闻名,治安条件说不上很好却也不差。此地人口较为稠密,户口本往上翻一两代,大概率是外乡人。老人与儿童走失的事,隔三差五就会发生。
大约一半的情况下,是能找回来的。
评论中所提到的,近期的失踪者,几乎都是青少年。
匪夷所思。
他们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无声无息。
“所以,最近大家要多加注意……”
辅导员在班级群内转发了这样的新闻,并且说了很长一段话。大致,也就是提醒同学们注意安全。
艺术学院的学生,总有一小部分还是挺个性的。课不一定逃,但班会能不去就不去。遇上这么个好说话的辅导员,她也只能自认倒霉,通过这种方式提醒孩子们。
叶吟鸢看完消息,扒了一口饭,又偷偷瞄了一眼殷邈,没敢说话。
这一整周,她都不太正常。
她精神状态不好,什么事都疑神疑鬼,神神经经的。普通同学所能感觉到的,最多是她心情不好。但叶吟鸢明白,她心里装着沉重的事。
直到现在,群里将这件事公然搬上台面。
即使殷邈早就屏蔽了班群,它仍是各种社交网络上的热议话题,像针一样无孔不入。
叶吟鸢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旁边那桌的几个女生,很大声地聊着其他的话题。
“晚上出去唱歌呀。”
“不了吧。学校不是发通知,让大家避免夜间外出了吗?”
“怕什么,哪儿有那么巧的事。”
“是不是你怕回来的时候走学校那段没灯的路啊?”
“胆小鬼。”
“哪儿呀,本来就该注意安全……”
“真没意思。对了,你看论坛里跟新的怪谈了吗?你肯定没看。”
“我本来就不爱看这些嘛。”
“来,我给你念啊:人口失踪的真相,白衣死神……”
“什么乱七八糟的。”
“啊,我看过这条。楼主说,自己收集了很多资料。他去了网上说的,失踪亲人最后出现的地方,然后采访附近的人。其中有一个值得注意的信息,是说大家不约而同地提到一个穿着白衣的人。”
“嗯,就是这么说的……大多数时间是晚上,也看不清楚,觉得像白大褂。”
“医生不应该是白衣天使,救死扶伤的吗?”
“对啊,所以这个题目起的就很博关注。好像还有点意思……”
“你们说,那个姓君的女的,会不会也是被这个死神给抓了?”
啪!
殷邈狠狠地将手机扣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噪音。隔着钢化膜,手机屏幕扩出了细微的纹路。周围十几米内都安静下来,叶吟鸢也吓了一跳。
那桌女生的谈话戛然而止,无不对她翻着白眼。
殷邈微咬了下唇,将手机塞进兜里,把筷子往餐盘上一拍,起身端着盘子走人了。
“神经病。”
叶吟鸢听见有人暗骂了一句。
她饭也顾不得吃,赶忙也端起盘子追上去。
殷邈走的很快,叶吟鸢需要跑起来才能追上她的步子。
“等、等一下。你别太在意了,她们乱说的,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要生气,别理她们就行了……”
她们的距离有些远,但殷邈还是听见了。她的步伐稍微慢了些,好让吟鸢追上来。
这时候,她们已经靠近了学校的人工湖。
正是午休的时候,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这散步。
来到石桥上,殷邈就不再走了。这里只有过路的人,又远离岸边,相对清静些。
“我不是在气她们……虽然,当时确实挺生气的。”
“那你气什么?”
“气我自己。”
叶吟鸢皱起了眉:“我们不是说过了,这事啊,和你没有太大关系。”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那时候起了争执,之后陌言离家出走,出事了,我才自责的?”
“……不是吗?”
“你不觉得这逻辑不通吗?和朋友吵架,又不是和家人有矛盾,离开家有什么意义?”
“也许……”叶吟鸢想了想,“也许她是想一个人安静一下吧。或者,当天就是因为心情不好,家里又赶上和父母发生了不快吗?你看,那个新闻上也是这么说的,她家里的人可后悔了……”
叶吟鸢拿起手机,她推开她的手臂,并不想看。叶吟鸢明白了她的意思,乖乖将手机攥回手里。
“总之,你别拿这件事来惩罚自己……都两个礼拜了。你放心,她肯定能找回来的。”
“回不来了。”
殷邈的语气十分笃定。
“你别这……”
“回不来了。”她又说。
叶吟鸢感到十二分的不解。自己的这位朋友不像悲观的人——至少,给人的感觉不是。
她也并不敢肯定,尤其是现在,她更不确定了。
“你怎么总往坏处想啊。”她小声说。
她听见她的叹息。
“是事实啊。”
“怎么就事实了?这不还没确定呢。”
“因为……”
殷邈抬起头,望着微波粼粼的湖面。
春天的暖意更加充裕起来。午后的阳光轻轻晒着,将草木的香气烘烤的刚刚好。白花花的柳絮随着风,四处飘荡着。
微风不冷也不热,拂过水面,拂过人的廉价,拂过每一寸春光眷顾的地方。
“因为我杀了她。”
手机磕在护栏上,弹回来,幸运地摔在桥上。
但叶吟鸢没有去捡起它。
“……啊?”
半晌,她只吐出了一个字。
“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真的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你、你失手把她……”
“不是失手”她打断她,“一瞬间,我想,她要是消失就好了。”
这算什么嘛。
叶吟鸢松了口气,弯下腰,将手机拾起来。她前后看了看,对殷邈说:
“左上角有点碎了,跟你的差不多。”
“你不明白,我说真的。”
“这算哪门子的……这么说吧,我理解你。我以前被欺负的时候,都会想,让他死了算了。但之后,我都会有点自责,觉得再怎么都不该有这么过分的想法……这是正常的。”
“如果……不正常呢?”
殷邈转过身看向她。
不正常?
哪方面?
叶吟鸢还没说出口。她注意到,殷邈的嘴唇毫无血色,微微颤抖着。
“你只是……想了一下而已呀。”
“想也不能想。想也是,有罪的……”
思想是有罪的。
思想怎么能是有罪的?
她抬起头,觉得殷邈的眼神很可怕。不是那样凶恶,这只是……单纯的形容。她就是觉得,殷邈的表情,她的目光,都十分反常。
有一枚柳絮粘在她的头发上。叶吟鸢伸出手,想帮她摘下来。
她却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
“你……你到底怎么了?”
“你也离我远一点比较好”她呆呆地说,“我这种人……这种狭隘的人,可能,根本就不应该有朋友……”
然后,她举起微微颤抖的手,捂住了脸,蹲下身去。
到底怎么了?
叶吟鸢弯下腰,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以前,她不开心的时候,殷邈就是这么做的。什么也不必说,只是这样的一个小动作,就能让人安下心来。
她希望她也能。
但她没有。
她打开她的手,这让叶吟鸢有些不知所措。
她整个身子都在轻轻战栗着。
是在悲伤,还是在愤怒?
亦或是……恐惧?
真不敢想象,这位顶天立地独当一面的朋友,也有如今脆弱的一面。
“别和自己过不去了,你只是在较劲而已……”
“我没法过去。你不懂……你也没办法懂。”
她低着头,就这样闷声说着。ωωω.χΙυΜЬ.Cǒm
叶吟鸢感觉有些难受。她终于明白了,前些日子自己遇到那些无法倾诉的问题时,殷邈有多么担忧,同时也多么无助。
不能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不该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这背后一定有些她不方便陈述的事。叶吟鸢不勉强她,也希望她不要勉强自己。
退一万步讲,如果她真的杀人了,以自己的性格……或许会包庇她也说不定。
如果……警察真的找上门来,她一定要想一个万全的说法来保护她。
她就是这么一个单纯的人,从来不去想,会不会有一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其实也只是不愿意想罢了。
“……我们回去吧。”她轻声说。
殷邈抬起手,抓着石栏,慢慢地站起身来。
离开石桥,回到了人工湖的岸边,传来清晰的吉他声。有个女生在湖边练着吉他,唱着断断续续的歌。
不知道是不是和莫景辉一个班的,叶吟鸢想着。
说起来,最近在夜里头,依然时不时能在午夜听到钢琴的声音。
她最后一次回过头,看了一眼波光荡漾的湖面。
稀疏的柳絮四处飘荡着。岸边、湖面、石桥,到处都是。
桥。
她如梦初醒。
那首歌的名字,叫做《伦敦桥头垮下来》。
-tobecontinued-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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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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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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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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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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