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忍冬惊的手上的毛笔吧嗒一声掉落在纸上,在左下角的空白纸上滚出一道道细纹来,生生在这幅画上添了不和谐的一块。
孟忍冬又赶紧将毛笔捡起来。
赵嘉栩的笑意在眸子化开,一边拨弄那些颜料,一边指了指顺顺。
孟忍冬这才注意到顺顺已将那不和谐的部分勾成道道错落有致的折线来,乍一看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众人又是一阵唏嘘,这次更多是摇头遗憾,因为这些线条的水平实在是不怎么样。顺顺画好后居然撑着下巴,好像在思考,他整张小脸被墨水染的惨不忍睹。
这时顺顺像看见什么,跑到沈铎跟前,向他伸出手。沈铎方才看的口渴,所以端了杯茶在喝,他看顺顺跑过来吃惊的后退了一步,接过发现顺顺的眼神一直黏在他的茶盏上,这才不耐烦的将茶盏递给顺顺。
顺顺得了茶盏又摇头晃脑的跑回去,将得来的茶水尽数倒在那些线条上面,孟忍冬赶忙在他把茶盏丢在地上前救了下来,心有余悸时的见顺顺将那块画纸从地上掀起来,让茶水顺着画流淌下来,众人惧是一惊,原本那些普通的线条在茶水的晕染下化开成一座座若隐若现的山峦。
赵嘉栩坐在地上将颜料调整完成,放到地上,顺顺对这些色彩斑斓的东西似乎更感兴趣。他将沙青混着月白的颜料倒在右上角,然后又叠涂萱草黄、明黄、雪青等,铺满画卷的右上方,象征天空,又用了大量烟栗色给山峦跟大地上了色。完成这些后,顺顺转悠一圈发现没有自己要的东西后拖着近两米的画卷就往门外走。
众人一起跟了出去。
顺顺在府里转了好久才在一个养鱼的景观池前停下来,要将画丢进去,大家都不明所以,甄氏连忙上前将顺顺抱住,哄着他,“这画儿真好看,要是丢进去,会弄坏它的……”
顺顺在情急之下吐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得咿咿呀呀得叫着。
玉琼反应过来后立刻上前对甄氏解释道,“顺顺不是要丢画,他是需要水。”
“啊?”甄氏失神。
顺顺趁机从甄氏怀里逃脱,将画丢到池子里,赵嘉栩与孟忍冬立刻上前,将顺顺丢到水里得画铺平开来,浸润片刻,迅速捞起,立刻有小厮执灯上前。顺顺摇着孟忍冬得袖子,比划着把画倒过来,孟忍冬只得照做。谁料画面倒过来后,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得事情。
只见那副经水泡过得画,山川河流大地全都倒挂在天上,天空反而成了地面。水渍倒淋下来在画面上拉出一道道水渍,左侧灰白山水与右侧色彩斑斓得天空对比鲜明,像极了一副重叠镜面画。不过因为用的是池水,加上时间原因,有些画面还是略微浑浊了些,不够澄净。但顺顺毕竟才五岁,能画出这样得画已经了不起了。
玉琼扶着甄氏走到画前,欣喜不已,“顺顺这是在向我们展示他眼中的世界。”
甄氏指尖微微颤抖着,触及那副画后,喜极而泣。
孟忍冬与赵嘉栩隔着那副画遥遥相望,从心底为甄氏跟顺顺感到高兴。
沈歙负手而立,看着那话,不知道喜欢还是不喜欢,只道,“裱起来吧。”
待将画收拾后,沈歙与几个长辈回了宴厅。
此时,只有孟忍冬跟赵嘉栩落在后面,孟忍冬又想起被问琴棋书画时的窘迫,开始跟赵嘉栩算账。
她道,“刚刚你也不帮我。”‘
赵嘉栩替她擦了擦脸上的墨渍,“我不是摇头示意你不要逞强吗?”
孟忍冬白了他一眼,“谁知道你摇头是这个意思啊。这下好了,我确实是没有逞强,可是也没有给你爷爷留下什么好印象……”
她低头看自己的衣裳,不少地方都染了墨渍。
赵嘉栩走在她身后,见她絮叨个不停,遂一把拉过她。孟忍冬只感觉一股力量将自己往后一拉,刚想说“干嘛”,就被赵嘉栩俯身吻住。
四下无人的沈府,只一轮冬日皎月高悬天上。
良久,两人才分开,孟忍冬只觉得有些晕眩。
赵嘉栩将她抱着,“你很好。”
孟忍冬道,“你是指顺顺的事?”
赵嘉栩淡淡道,“你不用一定要给谁留下好印象,因为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
孟忍冬双唇微张,不知说什么,只茫然的点了点头,过了会,她道,“其实刚才被问会不会琴棋书画时,还真的是慌的很。本想着我会下棋,还不至于让你太丢脸,可没想到题目那么刁钻……”想到这事孟忍冬有点郁闷,“本来,我还挺惭愧的,不过后来玉琼的话和顺顺倒让我没那么惭愧了。是啊,我是不会琴棋书画,可谁规定一定要会这些东西?”想起顺顺,她又絮叨道,“顺顺出生在沈家,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如果我们没有发现他有方面的才能,沈家又会怎么对他。”
赵嘉栩认真的听着,并回答她,“是幸的吧,即使顺顺不那么出色。”
因为若是出生在寻常人家,怕是连命也保不下来。
她们两个都默契的没有说破这其中的残忍。
孟忍冬道,“你呢?小时候也被强制过学这些?”
赵嘉栩极轻的“嗯”了一声。
“哪有什么天生就会的事情,不过都是一笔一划学来的。”
孟忍冬想起自己家的散养模式,不禁有些同情赵嘉栩,拍了拍他的背。
“还好,你会画画。”
“不止。”
“什么?”
“不止会画画。”
“……”
“全部都不错。”
孟忍冬一把推开他,“你真的是被强制的吗?”
因时节原因,应天长街此刻有些冷清。孟忍冬被赵嘉栩拉着逃了家宴,出了沈府,与他在长街之上晃荡,准备找一家饭馆吃饭。孟忍冬被赵嘉栩牵着,倒生出一种寻常夫妻的幸福感。
赵嘉栩在这个夜晚沉静如水。
他道,“你知道我今天看见你带顺顺画画时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孟忍冬看着他,赵嘉栩任何时候都很好看。
“想有个孩子。”
这话说的极温柔。
孟忍冬很快从错愕中反应过来,收回视线,目视前方,眼里有笑意。“这个……不难。”
赵嘉栩带她转入一条巷中,亦笑,“嗯,不难。”
虽不难,听着却很遥远,照目前这个形势,一两年恐都不行。
没走多久,就闻见一股食物混着冬日江南特有的冷木香气弥漫在巷子中。寻着那香气,孟忍冬在一个交叉口看见一家小店,零星的灯火,热气腾腾的锅,香气便是从锅中飘出来的。
赵嘉栩拉着孟忍冬进了店内,对老板道,“两碗鸭血粉丝,一份鸭油酥饼,堂食。”
老板三十多岁,穿着藏蓝色的夹袄,憨厚忠实,两眼笑眯眯的,口气很熟络。“公子,还是坐楼上吗?”蓦地看见赵嘉栩身后的孟忍冬,询问道,“这位是?”
赵嘉栩将彼此紧紧牵着的手举起来,道,“结发妻子。”
老板惊道,“何时结的亲。”
赵嘉栩道,“三月前。”
老板立刻拱手道,“那恭喜公子了,小店没什么贺礼可送,这顿饭钱就给公子免了,望公子别介意。”
赵嘉栩淡笑,“先做吧。”
老板立刻应下,
两人没有去楼上,反而在楼下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这店在外面瞧着门面虽小,大堂却宽阔干净。因为时间原因,店内此刻只有寥寥数人,自赵嘉栩进门,中间那一桌的三个女子便有些蠢蠢欲动,隐约听见“沈家”“外孙”的字眼,还带一句愤慨的“那女子是谁“……孟忍冬见她们也不过十四五岁,喜欢憎恶全展现在脸上,顿时觉得又怀念又好笑。
赵嘉栩顺着孟忍冬的目光看过去,道,“看什么呢?”
见赵嘉栩的目光过来了,那三个女子惧是一阵自乱阵脚,又是搁筷子,又是擦嘴。
赵嘉栩礼貌性的颔首,回过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孟忍冬,自顾自的倒水,“你在想什么。”
孟忍冬以手撑下巴,“没什么。”
其实想到是,自己何其有幸,年少爱慕的人终是变成了自己的枕边人。wWW.ΧìǔΜЬ.CǒΜ
吃食是老板亲自端来的,乳白的汤汁,粉丝呈半透明状浸在碗底,点点翠绿葱花浮在金黄的鸭油之上,香气四溢,贴心的老板还多送了份解腻的山楂。
赵嘉栩从身后喊住老板,“康伯如今在何处?”
老板回过头,咧嘴一笑,“谢公子挂念,我爹照旧在外游历,他年轻就想干这事了,为了我一直没去成,这不将店交给我后就走了。前不久寄了信来,说是到了蜀地,还说蜀地的姑娘美的很。”
孟忍冬的羡慕的笑弯了眼睛。
赵嘉栩道,“那很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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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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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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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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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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