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江清月让孟忍冬帮满瞒住江思邈不带丝毫感情的帮忙,严颜也要孟忍冬帮忙瞒住江思邈不想让江清月知道的那份心意。眼见这事在那日迎来爆发又被自己平息后的孟忍冬彻底的松了口气,只是没想到这刚松下的一口气又因沈歙在外游学回来重新提了起来。
原是她与赵嘉栩不打招呼就来了,沈歙正好在隔壁县参加一个书画游学会,说白了就是一群文人相约某地谈书说画。
如今沈歙游学回来,为了迎接他回来,也是为了欢迎孟忍冬第一次回门,沈家掌事也就是赵嘉栩舅母决定在沈歙归来的隔日,举办一场晚宴。
沈家即作为书香世家,家宴最少不了的就是吟诗作画诗词歌赋。
这对孟忍冬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当孟忍冬在赵嘉栩的带领下生无可恋的坐在桌子跟前时,赵嘉栩表妹玉琼家的一对年仅4岁的双胞胎兄弟立刻就跑过来,将孟忍冬团团围住。
孟忍冬心领神会从怀里掏出两颗糖果,给了他们一人一颗。
此时晚宴还没开始,玉琼趁着这档口从位子上移步过来找孟忍冬谈心。因玉琼只比赵嘉栩晚出生十八天,所以俩人打小就在一块玩,比旁的姐妹要亲一点。
玉琼见孟忍冬有些紧张,便握住她的手道,“嫂嫂就当这是一场普通的家宴,随性发挥即可。”
这一个人的谈吐固然与家教有关。玉琼的相貌虽不够惊艳,可胜在仪态落落大方,说起“通语”(相当于现在的普通话)来字正腔圆口齿清晰。
孟忍冬苦于听不懂应天方言,好不容易有个会说‘通语’的表妹,亲切感倍增,只道,“你通语学的还真不错。”
玉琼笑道,“自然,行业需求。”
孟忍冬猛一抬头,“什么行业?”
玉琼道,“外交。”
孟忍冬仿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好厉害。”
玉琼期待的看着孟忍冬,“不知嫂嫂是做什么的?”
“额……”孟忍冬心想自己一个无业游民又怎么能跟他们相比,于是“额”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合适的答案。
赵嘉栩从别处抽身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端着酒杯走过来,“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事业心这么重。”
玉琼见是赵嘉栩,遂道,“好久不见,怎不知你何时学会护短了。”
想当年玉琼被老师罚抄,赵嘉栩总恨不得再添一把火头。直到后来赵家没落去了建州,自己又嫁作人妇,两人几乎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赵嘉栩笑道,“那得看护谁了。”
玉琼莞尔一笑,也不生气,只道,“还是那个样子。”
赵嘉栩低头从一侧的桌子上拿起个空酒杯,斟满,递给玉琼,“好久不见,外交官,敬你。”
玉琼接过酒杯。“敬你。”
沈氏家族子弟百余人,嫡系亲属只有三十余人,都在今晚家宴的受邀范围之内。在孟忍冬的想法里,以为像这样的书香门第,家宴应当是庄重且肃穆的,却不曾想宴会的氛围轻松且愉快,喜欢画画的就在一起讨论画画,喜欢写诗的就在一块欣赏诗篇……只有孟忍冬比较特殊,在场所有大孩子,小孩子都围在她那一块。起初她还很尴尬,可看没人注意她渐渐就放松下来,给那群小朋友讲精怪故事,听的那群小朋友目瞪口呆。xiumb.com
如果一切就这样平稳的进行下去倒也还好,却不曾想沈歙这位老人家还是没能忘掉自己,甚至点名道姓的问赵嘉栩,“我的外孙媳妇儿呢?”
沈歙今年七十五,身长八尺,头发胡须花白,着白衣白袍,头戴一顶乌纱唐巾。虽是书法大家,可操着那一口带着应天方言的“通语”询问孟忍冬的时候,竟然意外的有点……接地气。
赵嘉栩将孟忍冬从小孩堆里拉出来,带到沈歙跟前,那些交流接耳的亲戚都自发安静下来,面带微笑礼貌的注视着孟忍冬。
孟忍冬紧张的笑容都有些僵硬,跟着沈歙走到一架古琴跟前,原本在古琴前弹奏的女子立刻起身,站到了一旁。
孟忍冬听见沈歙问自己,“方才谈的曲子你可听清了。”
孟忍冬道,“听是听了……”
沈歙满意的点头,“那不如你给我们弹奏一首。”
“额……”孟忍冬有点头疼,若无其事的转头看向一旁的赵嘉栩。
赵嘉栩极其淡定的冲她摇了摇头。
孟忍冬思索片刻,也不确定是不是这个意思,只心下一狠,道,“不会。”
众人面露诧异。
不过这才是第一项技能,出乎意料的沈歙还尚能恢复过来,又领着孟忍冬走到一盘棋跟前,此时棋局过半。孟忍冬心想这难不倒我,安了安心,就听沈歙指着那棋道,“如何在三步内将黑子逼入绝境?”
孟忍冬胸有成竹似的淡扫一眼棋盘,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坐在桌子跟前仿佛定格成一尊石像的孟忍冬深吸一口气,认命的垂下脑袋,“我不会。”
沈歙胡子抖了抖,又领他来到书画桌子跟前,试探道,“书或画可会其中一样?”
孟忍冬仿佛被逼入绝境的那盘棋当中的黑子,摇了摇头,道,“不会。”
沈歙和蔼极了,“是……都不会?”
孟忍冬把头埋的更深了,“都不会。”
众人哗然,窃窃私语。
纵然孟忍冬平日大大咧咧,可真在名家跟前,她怎么也不敢把她混迹舞坊的痞劲拿出来。此刻出了这么大的洋相,孟忍冬只想收拾包袱滚回她的舒适圈。就在她做好要迎接众人奚落嘲讽的准备后,却不知道从哪传出一个脆生生的童音。“那跟顺顺一样……”
孟忍冬循声望去,见一貌美女子目光烁烁的拉扯一个孩子,躬身道歉,“顺顺失言了。”
玉琼立刻从人群中走出,扶起那女子,又摸了把顺顺的脸,对沈歙道,“外公,顺顺说的对呀。”
沈歙道,“胡闹。”
玉琼满不在乎,且站到孟忍冬身边,“众人先听我说上一说再做定夺。”
沈歙抚着胡须,神情很是无奈。“倒看你这丫头要说出什么花来。”
玉琼往中间一站,环顾四周。“首先,对一个人来说,一个人就一定要会这些东西吗?其次,我们应天沈氏虽是百年书香世家,可每个沈家的孩子从一落地便要接受各种文化的熏陶,不管他是不是热爱这个东西,总是要挑一项来学;最后一点,我也不会。”
众人更加不解。
“是的,”玉琼笑道,“我知道你们在疑惑什么。我想不论琴棋、还是书画,外人的那一点技艺在我们沈家面前都不能算会吧。所以我那蹩脚的棋艺更不值得一提,沈家随便哪个学棋的小辈都能在七步之内赢我。所以,嫂嫂不会这些东西,大概是不想班门弄斧,换言之,若她想学,以恪表哥的才学想必也定教的出来的。所以,嫂嫂不就是跟顺顺一样,需要大家一起帮忙啊。”
闻言那名貌美女子微红了眼眶,不发一言。
孟忍冬微不可查的往后挪了一小步与赵嘉栩并肩,不知这忽如其来的冷场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大家的神情都这么古怪。”
赵嘉栩微低下头,轻声道,“顺顺……有轻微先天性认知障碍。”
场面上在说什么孟忍冬已充耳不闻,只顾看着那个眼神澄澈甚至有些呆滞的顺顺。他看上去约莫五岁,此时因擅自插话被貌美女子藏在身后,正低头将自己的手掰扯成不同的形状。
“那她是谁?”孟忍冬是指那个貌美女子。
“算我母亲最小的弟弟的结发妻子甄氏,你当喊她一声小舅妈。”
“那小舅舅呢?”
“前些年患病去世了。”
孟忍冬心头一热,总算明白玉琼话中那略带不满的指责是怎么一回事了。甄氏孤儿寡母在沈家,孩子还带有先天性的疾病,无法读书习字,这对书香沈家来说,是个多么大的遗憾。想必这个甄氏自己都觉得她是沈家的罪人,没能替她的夫君留下一脉优质的嫡系香火。
玉琼的声音渐渐在耳畔清晰起来。
她正跟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争论,“我虽嫁于吴家,又怎么不算沈家的人了,怎么不能替顺顺说话了……”
此男子名唤沈铎,按辈分是赵嘉栩与玉琼的大表哥,长相属于丢进人堆就找不着的那种,偏偏此人还特爱拿自己沈氏嫡长孙的名头做文章。
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孟忍冬走到甄氏跟前冲她问了声好,笑道,“舅母,能不能让我带顺顺玩会儿。”
玉琼与沈铎立刻停止斗气,不知道孟忍冬要做什么。
“可……”甄氏也是犹豫,话卡在一半,低头看着顺顺,一种无言的悲伤在她眼中化开。
孟忍冬伸手拉住甄氏的衣袖,眼里有光,“相信我。”
甄氏终是点头,放新的将顺顺牵出来,顺顺刚开始还不肯,直到孟忍冬从怀里摸出糖来,顺顺才颤颤巍巍的走出来,拉住了孟忍冬伸过来的手。
孟忍冬将他带到画案旁,可画案太高,顺顺的身高根本不够,于是灵机一动,索性将卷轴画纸从案上抽出,往前一抛,赵嘉栩心领神会上前握住画轴,两人各执一端,对视一眼一同俯身将近两米的空白画纸铺在地上。
孟忍冬转身将笔架、砚台、颜料盘一把抱在怀里,走到画纸正中的位置,勾了勾嘴角,席地而坐,向顺顺介绍这些东西。顺顺显然听不明白,仍玩着自己的手指。孟忍冬倒也不生气,半哄半就的将顺顺拉坐自己身侧,拿起一根毛笔沾了些墨递给他,顺顺无论如何都不去握那只笔,时间一久,浸了墨的笔间渗出一滴墨落在画纸上,饱满圆润。
顺顺盯着那滴墨,忽然伸出手指在那墨滴上戳了几下,竟然显现出来一个小人的形状来。见状,孟忍冬又快速滴了几滴墨在纸上,顺顺欣喜的爬到纸上,用手指一一晕开那些墨滴,一只只大雁在画纸上呈现出来。原本观摩的人眼中纷纷迸发出亮光,在一旁窃窃私语,甄氏更是激动的落下泪来,要不是玉琼在一旁扶着,估计已腿软的坐在了地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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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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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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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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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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