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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以为这事就以两家人的不欢而散收场了,却不曾想传到了在奉天养老的前任尚书令孟晁耳朵里。孟晁当下一封书信寄回来,意思是自己腿脚不便,许久没见孙女,让孟忍冬去奉天陪他些时日。

  此时正值饭点,陈淑淑看了信,将筷子一搁,立马就不乐意了,对孟晖道,“老爷子今年不过五十七八,就腿脚不便了?再说了,当初他卸任时,我可是苦口婆心劝说他留下的,毕竟一家子人在一起怎么不热闹些?可他偏生要回奉天,搞得你们尚书省内部都觉得是我这个做媳妇的苛待他老人家了。现下又让冬儿去奉天陪他,不带这么折腾人的吧。”

  孟晖指着书信上的字,“这里不写着吗,半个月就行。”

  陈淑淑一记眼神杀,孟晖缩回手,再不敢吭声。

  陈淑淑又问孟忍冬,“你去还是不去!”

  孟忍冬没料到话锋突然对向自己,噎了一下。

  她心想,这不是道送命题吗。

  她若想都不想就说去,估计陈淑淑会觉着自己是站在爷爷那一边,合着伙不给她面子。若是说不去,陈淑淑必然又以为自己是害怕她才不去的,也就坐实了她苛待爷爷的事情。

  好在这时候孟重阳下学回来,孟忍冬赶紧转移话题,命下人们添置了一副碗筷。

  孟重阳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碗,一脸平静地说,“我方才听你们嚷嚷要去奉天。”

  孟忍冬明白重阳是来给自己解围了,立刻接茬道,“是啊,你去不去。”

  “可以,正好我去拜见一下当地的根雕大师纪安之。”顿了顿,孟重阳抬头问陈淑淑,“可以吗,娘。”

  陈淑淑看了眼孟重阳,小小年纪连撒谎都有根有据,这让她这个做娘的,竟有些自豪。

  “去吧去吧,沿路也好帮我看着你姐。”

  吃过饭,孟忍冬便回房间收拾行李。

  次日,孟府门前停了两辆马车。

  孟忍冬携侍女二凤从府里出来时,看见赵家门口也停了两辆马车,赵嘉栩一身竹青色衣裳站在马车边上,看着十分爽朗。两人视线相撞,孟忍冬赶忙看向别处。

  陈淑淑随后携着重阳出来,看见赵家的阵势有些疑惑。

  “怎么赵家也赶着出远门呐。”她同身旁的孟晖道,“这回冬儿去奉天,不是赵豫耍的什么花招吧。”

  这件事上,孟晖可胸有成竹了。他打包票道,“那绝不会的。咱老爹好歹是前任尚书令,这赵豫再怎么也不敢在他面前耍花招啊。”

  陈淑淑想了想觉着也是。

  可是话音刚落,就见赵嘉栩风度翩翩的走过来,朝陈淑淑与孟晖行了个礼。

  “这回同去奉天,嘉栩定会照顾好孟小姐与孟公子的起居饮食。还望二位长辈放心。”

  陈淑淑身型虚晃一下,被孟晖扶住。

  当孟忍冬得知赵嘉栩要与自己同去,才反应过来,这躺奉天之行原来是赵嘉栩的花招,可爷爷一世英名,又怎得上当了呢?

  此去奉天须得两日路程。孟忍冬与孟重阳同坐一辆马车,二凤与重阳的书僮书成坐一辆车。马车出了昌德一路都是遍布尘土的丘陵小路,时不时穿过一两片树林。夏日炎炎,行到中午,就觉得车内热气难消,好不容易逢到水源处,孟忍冬当即挥手,让停下来休息片刻,自己则去到泉眼处,想着洗把脸祛祛暑气。

  待她洗好脸,才发现赵嘉栩坐离自己不远处的白杨树荫下的石头上,手里攥了把小石块,悠闲的打着水漂。

  日光从树林间隙倾泻下来,在他的身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孟忍冬装作看不见他,径自往回走。

  只听赵嘉栩突然道,“别动!”

  孟忍冬只当他又戏弄自己,没有理会,却不知道她右后方一米多远的歪脖子上上缠了条剧毒短尾腹。若是在这被咬着,连个会救治的人的没有,是必死无疑的。

  赵嘉栩站了起来,朝前走了两步。

  好在那蛇伺机而动,却还未动。

  待孟忍冬走到自己一臂之远的时候,赵嘉栩伸出手将孟忍冬往自己身侧拉了拉,早已备在袖中的断箭随即抛了出去。正好在短尾腹一跃而起时,将其牢牢定在了后面的树干上。

  待孟忍冬回神过来,看见那蛇,后背汗毛立刻炸起。

  赵嘉栩还要再给那蛇来上一箭,孟忍冬看着头身尾皆被钉上的蛇,阻止了他,“活不了了。”

  赵嘉栩这才放下短箭,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她的手被他握着,她亦真实感受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心,生出了一层温热的汗。

  幽幽山林,清泉绕溪。蝉鸣在八月末尾时节已再难听到。

  孟忍冬与赵嘉栩一齐坐在石头上,那短尾腹仅成了此趟出行的小小插曲。

  孟忍冬在心里想他虽害自己被狗咬了,但今天却救了自己一次,两件事便算是抵消了。于是对他的态度没那么冷淡了,不过她有一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问赵嘉栩,“你是怎么说服我爷爷让你随我们一起去奉天的。”

  赵嘉栩道,“早在建州,我就常去奉天。”

  孟忍冬问,“去那做什么?”

  赵嘉栩直白道,“孟老对我爹有知遇之恩。”

  七年前,官至右仆射的赵豫被奸臣范冲使了手段调职建州,孟晁时任尚书令,见自己得力手下遭此不公正待遇,当下又无能无力,只得要他“抛光养晦”。也是那一年,原本就体弱的赵豫夫人,在舟车劳顿到达建州后,不过数月便过世了。

  而后,孟晁一直与赵豫有书信往来,赵豫在政绩上也愈加勤勉。两年前,孟晁卸任,尚书令之位悬而未决,孟老回到奉天,看似抽身,却暗中对赵豫继任尚书令这事推波助澜,才使得赵家父子重返昌德。

  赵嘉栩因为这其中关系,一直对孟晁很是敬重,得知孟老孤身在奉天,便时常去陪他。

  “……之前在建州,我去就去了,无人知道。此番我爹刚继任,万事都得小心,我想去当面拜谢孟老,自是不能独自前往奉天的。”ωωω.χΙυΜЬ.Cǒm

  孟忍冬有些明白了,“感情你们关系好,此番通行我倒成一个幌子了?”

  “我只当我沾了你的光。”赵嘉栩倒显出自己的风度来。

  孟忍冬很受用,想到一件事来,“那这些事也是你跟爷爷说的吧。”

  赵嘉栩点头,“之前孟老就常说,他有个在昌德的孙女,让我回去了一定要见见。我回昌德没多久,孟老寄了信过来,问我见到没有。我便将这事当作家常,写在信上了。”

  孟忍冬这才发觉自爷爷去了奉天,只有逢年底才会过去待几日,对他的陪伴确实少了些,不禁对赵嘉栩有些感激。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了?”

  “嗯。”赵嘉栩盯着孟忍冬,弯唇道,“我与父亲刚回昌德不足一月,却隔三叉五听府里下人说夜里有黑影,才从兵部讨了只军犬,却未料到是你。要知道现在朝廷风声鹤唳,我与父亲不得不防。”

  孟忍冬表示理解,“私闯你家院子确实不对,拴条狗也是应该的。况且我随二凤学了些拳脚功夫,用来保命还绰绰有余。”

  赵嘉栩目露欣赏,“孟小姐好豁达。”

  孟忍冬笑,“所以,这次去奉天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嘉栩道,“也不是秘密。”

  孟忍冬好奇的靠近了他一点,“说来听听,说不定还能替你筹谋筹谋。”

  “哦?”赵嘉栩眼神中更多是玩味。

  “嗯。”

  赵嘉栩收起眼中玩味,话里有话,“不急,有的是机会请教小姐。”

  孟忍冬见他起身朝马车方向走去,自己亦跟了上去,还不忘冲着他的背影嚷上一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赵嘉栩没有接话。

  这么走走停停,过了数个村庄,终于于两日后抵达奉天,马车载着他们一行人在孟府跟前停下。当时已值申时末,孟晁正在门口等候,五十多岁的身子看着十分硬朗,整个人精神奕奕。孟忍冬一下子明白那书信上的说辞乃是虚假搪塞。

  她从马车上跳下来,“爷爷的身子骨健朗的很呐。”

  孟晁见孟忍冬还是这个活泼性子,道,“既要成事,总是需要在言语上做些牺牲的嘛。”

  孟忍冬掺着孟晁往里走,说,“要成什么事?”

  孟重阳适时插话进来,“自然是你与赵家公子的事。”

  孟忍冬还想问什么,见孟重阳虚弱的很,就招呼了下人带他去厢房休息。

  原是这两天舟车劳顿,他晕症犯的厉害,上吐下泻。不过赵嘉栩心细,早在进城后就吩咐了随从白悯去请了大夫。孟晁看到忍冬与嘉栩二人关系并未像赵嘉栩寄过来的信上说的那样剑拔弩张,心情好极了。当下就让管家布菜,还备了坛上好的陈年花雕。

  饭桌上,孟忍冬手脚并用跟孟晁说了好些他不在昌德时候发生的事情,说到兴起处,极其想尝一口那花雕的滋味,无奈赵嘉栩就是不许。

  酒过三巡,孟晁有些醉了,便先行回去了。

  孟忍冬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合适,就赶忙吃了两口饭,站起身刚想告辞,就被赵嘉栩拽住了袖子。

  “今晚月色正好,陪我走走。”

  孟忍冬咽下最后一口饭,好心劝道,“我刚吃饭前发现天有些阴了,可能没有月亮。”

  赵嘉栩忽然站起来,比孟忍冬高了一个脑袋。

  他伸出另一只手,拨开她额头上的碎发,那里被狗咬过的地方结了痂,成了一个褐色的月牙形状。他的指腹正轻柔的摩挲着那个疤痕。

  “都怪我。”

  这突然其来的道歉使得孟忍冬不明就里。她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和好看的下颌角,想他真的是醉了。

  “别再这么盯着我了。”赵嘉栩带着些酒气俯下脸。

  “为什么?”孟忍冬盯着他的眼睛忍不住想,这个人为什么醉着的时候眼神还这么诚挚。

  “别问了……”赵嘉栩继续扯着她的衣袖,“要知道那天你差点就成我未过门的妻子了。”

  孟忍冬的心脏砰砰直跳。

  “谁料我爹说错了话,惹得你娘不高兴了。”赵嘉栩叹气,“我爹这个人自我娘去世后,就没跟女人打过交道。当真不会说话。”

  “你很会?”孟忍冬大气不敢出。

  “多少强些。”赵嘉栩显然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孟忍冬变脸的本事倒是同陈淑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随即抽出自己的手,正声道,“外面偷听的人都给我进来,赵公子醉了,给我扶回去!”

  孟重阳、二凤、书成、白悯齐刷刷站在门外,当真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有白悯暗自恼火赵嘉栩这个不成器的,真是同他爹如出一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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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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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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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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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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