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起母亲就总在耳边提到清风剑。
一切都要从我出生时说起,那时父亲与他的兄弟争夺清风剑,谁能拿到清风剑,谁就会成为玄清门的掌门——这是玄清门多少年来不变的规矩。
最后,父亲将他的兄弟全部杀死,坐上了玄清门掌门的位子。而我,正是在那一天出生。
父亲大悦,认为是我的出生带来的吉兆,才让他如此顺利坐上了掌门之位,为我起名“洵”,赐给母亲丰厚的赏赐,并说“天佑褚某,赐此麟儿,堪掌清风。”
这一句话,便注定了清风剑与我的不解之缘,这一句话,也为我们母子二人带来无数祸端。
母亲只是父亲的众多姬妾之一,素不受宠,虽然生下了我,但父亲也只在我出生的那一天对我施以青眼,之后便是漫长的不闻不问,我只有在全家人祭祖的时候,才能远远遥望父亲威严的身影。
而父亲的正室梅夫人在听到父亲的那句话后,就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时不时地将我和母亲叫过去,辱骂责打,肆意欺辱,母亲每每忍气吞声,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跪在梅夫人脚下乞怜。
无数次,我看着母亲卑微匍匐着的背影,和梅夫人高高在上的得意与倨傲,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变得更强大,让我和母亲不再受到欺辱。
终于有一次,母亲被梅夫人叫走后,许久都没有回来,我不吃不喝等了母亲三日,三日后回来的母亲面色苍白伤痕累累,我扶着她躺在床榻上,她一遍遍地对我描述着清风剑,描述清风剑是何样的一把神剑,“清风拂,穆万物”。,母亲的眼睛亮晶晶的,对我说,有了清风剑,我们母子二人就再也不会受人欺负,我的父亲一定会把清风剑传给我。
母亲之后一直卧床不起,只能靠草药续命,而父亲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更遑论那把清风剑。
我已经满六岁了,该和哥哥们一起练武,一起进塾堂念书了。在众多兄弟里,我是最小的一个,也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他们身着锦衣带着奴仆,而我只能穿着脏兮兮的旧衣服自己扛着一柄铜剑和笔墨纸砚。
大哥褚沣总是带着众多哥哥欺负我,一遍又一遍将我推倒在地,用上好的兵器将我的铜剑砍断,将墨洒在我的脸上身上,恶狠狠地对我说,就凭你,也配拿清风剑!
在他们的哄笑声中,我在心中一遍遍地对自己说,为何不可,定有一日,我褚洵要你们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
无论是刀枪剑戟,还是诗词歌赋,或文或武,我总是拔得头筹,我一天天长大,武功也一天天的进步,我的那些哥哥们终于不敢再欺负我。
小时候总是想着日后怎么报复回去,可我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变得更强,我便不屑于和他们周旋,兄弟阋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知道,清风剑必然会是我的,除此之外,我还会拥有更大的世界。
我好结交,虽生于有“武林琅琊”之称的储家,但不拘泥于名门世家,三教九流皆有接触,也是在那时认识了明淮谢岑等人。
在我十四岁的那一年,母亲病重,我跪在父亲和梅夫人的脚下,恳请父亲请良医为母亲医治,梅夫人却极力反对,我将渴求的目光看向父亲,父亲只是冷冷地转身,又受梅夫人教唆,命我去华山办事,让我们母子二人分离。
而华山这一行,却成为我一生的转折点。
华山掌门的大徒弟明月公子明淮气度不凡,不想二徒弟顾珂和他的师妹杨蕴玉也是至情至性之人。比起明月公子的守礼疏远我更喜顾珂,我虽是少年,但多年和母亲相依为命,在储家备受倾轧的生活让我变得老陈稳重,竟和顾珂结成了忘年交。
那时,我们常常结伴饮酒话谈,酒酣之际,顾珂竟然放声大哭起来,我一时诧异,忙低声开解安慰他,顾珂向我痛诉起来他的师兄明淮之事:“珂一直以为师兄当得起‘明月公子’的称号,是个如明月一样光辉的人,可谁曾想,他竟然为了一个小混混,背叛师门,犯下这样的罪过!”
我细细询问之下,才得知明淮竟为了谢岑盗取华山宝药,私授华山独门剑法,想到我不久前遇到的明淮谢岑二人,再念及在病榻上苟延残喘的母亲,我心中一动。
“是啊,我看老掌门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明月公子,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褚兄,珂一生没有敬佩过什么人,可对师兄却是打心底地尊敬,珂一直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仁者侠客,可如今作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有何颜面再接任华山掌门!”
“顾兄所言极是,不过这掌门之位,也不见得只有明月公子一人可以接任吧?”
顾珂将目光看向我,又惊又疑。我放下手中酒杯,冲顾珂做了一个揖,方才说到:“这番话,洵本不该说,只是顾兄不嫌洵粗鄙,愿意交洵这个忘年交,洵才将肺腑之言告诉顾兄。华山掌门之位传给明月公子,若是之前,定是无可置喙的事情,可眼下明月公子作出这样叛教之事,另择贤士担任掌门之位,也合乎情理。”wWW.ΧìǔΜЬ.CǒΜ
我对上顾珂犹豫的目光:“顾兄乃华山掌门的第二候选人,武艺不凡,又恪守规矩,素有贤名,当堪掌门之任!”
顾珂眼中的一丝犹疑终是消失了,但仍是有些不确定:“可是珂虽亲眼所见大师兄盗窃圣药、私授武功,可当时一气之下,没有禀告师父,眼下珂也不知他二人到底在何处?”听闻此言,我便顺利引出明淮和谢岑二人,将他们的居住之地告知顾珂。
“洵已将所知全然告知顾兄,至于要如何做,全看顾兄了。”
事毕之后,我便回府照顾病重的母亲,等待华山的消息,不久后我听闻,明月公子忤逆师门被华山掌门处死,而谢岑却侥幸逃脱,不久之后老掌门身亡,顾珂接任掌门之位。想到明淮不俗的谈吐,和他与谢岑温馨的互动,我不禁心中犹疑,亲兄弟为了利益尚且拔刀相见,他们之间又如何能有这般恩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道理,父亲和玄清门的亲兄弟教了我无数遍。江湖不过就是一个适者生存的地方,我要变得更强,才没有人敢伤害我和母亲。
我立马向顾珂修书,希望他出面,助我拿到清风剑,有了华山的助力,我成为玄清门年纪最小拿到清风剑之人。看着梅夫人憎恨的眼神和褚沣不甘的目光,我却只觉得厌烦至极。
我在储家的地位一天天提高,我终于可以请名医来为母亲医治,可母亲却早已延误医治良机,不久重病身亡。或许我在母亲身亡后苦习岐黄之术,便是为了弥补心中未竟的遗憾,可遗憾终究是遗憾,不会因为你的有心补偿,而有丝毫改变。
正如我和顾珂一般,当年他虽设下计除掉明淮,成功继任掌门,但心中却一直有芥蒂,他曾经的师妹如今的夫人也因为这件事一直与他不和,顾珂一味逃避,也和我断绝了来往,无论我如何致歉,写信与他求和,他也置之不理。
时间一晃,我只将此事作罢,暗中培植暗卫,继续和三道九流结交,发展起我的势力来,渐渐地,整个北方都有了我的人,我命他们建立起歌坊舞坊,互通消息,我相信我所做的这些,在日后定有大用。
父亲有意为我说一门亲事,是连盟主的独女连珩,连盟主只有一个独女,倘若我娶了他的独女,那武林便在储家的掌控之下。父亲打得真是一手的好算盘,将我当做换取权势的筹码,这果然是他一贯的为人。
不过这件事于我也只有利没有弊,早就听闻连府的大小姐娇纵任性,能骄纵能任性,看来她这十八年,活得无忧无虑,尚未见面,我竟然有一丝羡慕她。
她果然是个骄纵的女子,我早早来到洛阳城,几次三番送上拜帖和礼物,却都被无情拒绝,直到连盟主大寿当天,我才见到了她——一身桃红色的曲裾深衣,看起来倒是恭敬知礼的模样,她眨着清亮的眸子同身边绿衣少女低声谈笑,看来恭顺守礼不过是伪装,私下里,这定是一位活泼的姑娘。
而接下来,出现了我想象不到的一幕,清风剑甫一拔出,我便听到了剑响,整个剑都嗡鸣不止,我诧异地回头,却看到连珩身边的绿衣女子同样诧异地捂住剑,这人究竟是何身份,我定要探查出来,而一旁的连珩对上我的眸,一脸懵懂地看向我,似有好奇,似有探究,我冲她一笑,她竟然恼怒地撇开目光,我的笑更加绚烂,看来这倒是一位有趣的姑娘。
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人意想不到,顾珂意外地传来噩耗,我和连珩诗黎了梵一同前往华山查案。连珩竟然还自告奋勇前去查案,她一个弱女子能查出什么来,还有那个神秘的唤做诗黎的绿衣女子,也要随我们同去,看来这一路上,要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了。
我怀疑诗黎手中拿着的是霁月剑,但几番刺探下来,她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而她手中那把朴实无华的剑,又如何看都不像和清风齐名的宝剑。
而连珩,也让我越来越想不到,我想不到这样一个娇弱的小姑娘竟然拿出了这么大的决心,为了破案整日整夜地不辞辛劳,我更想不通她为何对一个明明处处都是疑点的诗黎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甚至为了诗黎和我吵架,真是蠢顿!可我更想不通我为何会为她的愚蠢而烦恼,蠢成这样,日后如何成为玄清门的夫人!
我心中方寸大乱,这些天以来的朝夕相处,她竟然一点点走进我的心里,那样一个温暖的小人儿,毫无防备地闯进我冰冷的内心,要将我这二十年来筑起的寒冰融化,让我忍不住将温柔一点点地回馈给她,或许,忍不住地对一个人温柔,便是爱上这个人的表现。
而这个姑娘也让我对他刮目相看,她一点点地抽丝剥茧,接近真相,竟然找出了伪装后的谢岑。
那晚,我与谢岑秉烛长谈,我虽只是幕后提点之人,然心中终究是有愧谢岑和明月公子,谢岑对我说,他大仇已报,只想将当年一切公之于众,孰是孰非,教世人来评判。
封尘的往事一幕幕地闪现,我不由得觉得恐慌,我害怕将我的不堪暴露在我心爱之人的面前,那样她会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伪装,撕去我那层温润的外皮,便只剩下一个散发着恶臭的不堪的灵魂。
我企图让谢岑逃走,但谢岑赴死之心已决,我闭上眼,既然这样,那就让连珩揭开我的真面目吧,让她看清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然后逃离我,我本是深陷泥潭之人,一身污浊,不配拥有如此单纯美好的人和感情。
“……明日,褚公子回储家山庄吗?”
“是。”
那个“是”字甫一出口,我便心中懊悔,或许事情不该是这样,我看着阿珩远去的消瘦身影,一时也说不出是何种滋味。若是真爱一个人,便要替她承担风霜,又怎能因我心中的阴暗心思离她远去,我褚洵虽不堪,但一生行的坦荡,怎能作出这样畏缩的行径。原来爱一个人,会让人这样胆小,又能让人生出万千勇气,我想等明日下山,便随她一同上连府,再慢慢向她解释。
可谁知,我却没有这个机会了。
翌日一早,我在阿珩房中看到诗黎留下的那张字条,宛如晴天霹雳。阿珩以一颗真心待她,她竟然作出这样的事情,我无法想象阿珩得知真相时会伤心成什么样,一想到阿珩可能会受到的折磨,我就心痛不已。
冲动之下,我当即驭马追了出去,我发疯一样地在狂奔着,但却毫无阿珩的踪影,反而是被追上来的了梵拦下。
“了梵小师傅,你这是何意?”
“褚公子这样冒冒失失地找,如何能找到诗黎和连大小姐的踪影?”
我何尝不知道自己是白费力气,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法,“诗黎乃是魔教中人,心狠手辣,阿珩落在她手中,怕是会吃亏。”
“褚公子,诗黎心怀慈悲,行此番事也是迫不得已,绝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
看到了梵仍为诗黎辩护,我不由得恼怒,“诗黎的所作所为,你我都看在眼里,了梵小师傅这番话,到底是何居心?”
“诗黎虽然坠入魔教,但也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若有的选,也不会伤害连大小姐。”
听到这里,我终是气极:“好啊了梵,看来你早就知道诗黎是魔教中人,你师父要你保护阿珩,你明知道诗黎要害阿珩,却还不提醒阿珩,你怕是想违抗师命和魔教勾结!”
“诗黎从未伤害过连大小姐,更何况她不是褚兄口中那样的人!”了梵听到这里,竟不为自己辩解,还是一味替诗黎开脱,我也再沉不住气。
我二人竟然都跳下马来,扭打成一团,少时哥哥们欺辱我,我虽有能力,但从未再恃强凌辱回去,了梵更是少林高僧,素来云淡风轻,可眼下,我们却为了两个女人失态至此,后来回想起来,不免唏嘘又好笑。
好在阿珩虽然为了诗黎和我争吵,但我的话总是听进去了,不久,我便得到红三娘传来的消息,看到蓝色的燕尾蝶,我和了梵追上他们,但到底敌多我寡,只能从长计议。
接下来的十多天,每一天都是极大的煎熬,每一天我都忍不住去想,我的阿珩在魔教究竟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好在阿珩还是活着出来了,好在我终不辱使命,带出来阿珩。
可回来后的阿珩,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她虽然平安归来,但还是留下了病根,比如格外畏寒,比如左手再也不能提起重物,我不知道她究竟遭受了些什么,她的眼底总是多了一抹凝重,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眨着清亮的眸子欢声笑语的天真女孩儿了。我知道她父亲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很大,可我只能在一旁一遍又一遍安慰着她,希望她一日日能像从前一样。
连老盟主的遗愿是让我和阿珩尽早成婚,可阿珩眼下关心的只有尽早铲除魔教,她处事越来越老辣,不动声色地便将当日不支持她接任盟主的几个世家釜底抽薪,又一边培植发展起自己的势力。
父亲变得有一丝恐慌,他当日希望阿珩接任盟主,不过是觉得一个小女孩便于控制,可眼下阿珩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他便开始着急,想让我尽快动手和阿珩制衡。
然而父亲终究是老了,我想要做的是什么,他竟然还不明白吗?早在华山上时,我便看出阿珩的野心和志向,只是她太轻信于人,手腕也有些稚嫩,可这些日子的磨砺,她越来越能胜任盟主之位了,既然她愿意,我退居幕后又何尝不可。
我手下的暗卫将正房团团围住,父亲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洵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念及一点父子亲情吗?”
“父亲还不明白吗,当日你拒绝为母亲医治时,最后一点的父子亲情就已经不见了。”
父亲惊恐地看着我,像是从未认识我一般。是啊,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我,小时候他认为我只不过是他众多庶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可我却事事力求做到完美,最后拿到清风剑,他以为我会像他一样,为了利益不顾一切,可自从阿珩闯入我的心房,自从我在华山上看到那个踌躇满志的机敏少女,我便甘愿为她放下一切,父亲以为我至少会把储家看的比连家重,可储家唯一能让我有一丝牵挂的,无非是母亲,母亲早已去世,储家又与我何干?
然而我为阿珩做了这么多,阿珩却丝毫不领情,甚至问我“今后将欲如何”这样的话来,阿珩啊,你这般聪慧,怎么就没有看明白我的心,那我也只能将储家的家印给她,以安她心。
终于彻底歼灭魔教,我和诗黎一同将清风霁月沉入怒江,多少恩怨终于消弭,而我也终于在阿珩的脸上看到笑靥,我与阿珩相视一笑,我也终于可以迎娶这位我心仪已久的女子了。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婚礼快些举行,想尽了一切办法将前来庆贺武林大捷的宾客一直留到我们成亲那日,又催促了梵还俗后快些下山回到连府。
宝马香车,衣香鬟影,我为阿珩准备了洛阳城最为盛大的一场婚礼,骑在汗血宝马上,我频频回首,车上那个美娇娘从今日起便是我的妻子,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便是一阵甜蜜。
阿珩还是那么美,欲语含羞地看向我,有种说不出的别样风情。
“阿洵,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呀?”
看着眼前姑娘娇憨的面容,我心中一漾,什么时候呢?或许是初见你的那一刻,灵动地眸子顾盼生辉,或许是在华山上,倔强的小脸上露出狡黠的神情,或许是那个月夜,向来骄矜的少女也显现出忧郁的神态,或许是辛夷林中,娇小温软的身体伏在我的背上,满目柔情。或许是在逼问我的那一刻,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们是同样的人,善于在黑暗中蛰伏,等待时机的到来,再一击毙命。我才知道,我们同样在这个英雄辈出的武林,有雄心创下一番伟业,又有心中一直坚守的信念,不可动摇。或许老天有意,让我在俗世中,寻寻觅觅,只为找到另一个“我”。我的阿珩,你早已融入我的生活,我的骨肉,什么时候喜欢上你,又重要吗?
“有美人兮,见之难忘。自然是从见你第一眼开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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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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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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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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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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