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浑身的筋骨酸痛,我好像是在做梦,在梦里我看到了诗黎,她欺身上前,眼角的泪痣愈发邪魅,似笑非笑,一如我初见时模样,白衣散发,神情间尽是疏狂桀骜。靠得越来越近,她想对我做什么?
我悠悠转醒,才睁开眼,却又被马蹄扬起的风沙迷了眼。马蹄?风沙?天空微微露出鱼肚白,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马上,僵硬地转过头,身后环着我的竟是诗黎。
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又惊又疑,诧异地看向诗黎。她目光清冷,见我醒来,只瞟我一眼,既而扬鞭:“驾!”她神色间的疏离淡漠,让我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环顾周边,有四个神色各异的人运着轻功跟在马边。
“少主,可要将她敲晕?”一个满脸横肉的独眼人用他阴森可怖的低沉嗓音问向诗黎,他就像修罗一样,我瑟缩了身体,不可置信地看向诗黎。
“诗黎你是少主?什么教派?你要干嘛?你……”话未说完,诗黎伸手点了我的穴道,我瞬间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休要聒噪。”诗黎清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那个独眼人说的。
我的脖颈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眼前黄沙漫舞,覆上我面我眼,眼中干涩,遇到黄沙瞬间积起水雾。
诗黎啊诗黎,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如此痴傻,把自己的信任给了一个身份不明之人。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我眼前,她入府之初隐瞒身份,身怀绝技却隐姓埋名,见到清风剑后便屡屡利用我试探褚洵,与了梵不知密谋何事,隐居东南却对苗疆蛊毒了若指掌,下山探案却引来频繁追杀。怀疑的种子早就在我心中埋下,可就算褚洵多次提醒,我不愿亦不肯相信。现在都伴随着诗黎清冷的驭马声生根发芽,在我心底蔓延,呵,自己之前就是一个傻瓜。琇書網
所谓姐妹情深,所谓义结金兰,不过是真心错付,怎奈明月照沟渠。
少主?她是何门何派的少主?带我走是为何?褚洵还在华山,他看到我突然不见可会来寻我,了梵和诗黎究竟是否为一伙,父亲知道这个消息该焦急成什么样?心中的疑团一个接着一个,我只觉得气血上涌,又气又急,但却无可奈何。
一只靛蓝色的蜂鸟向我飞来,我想躲,却避无可避,它最后落在我肩上。
“吁!”诗黎勒马。
余光瞥见那只蜂鸟口中衔着一片叶子,诗黎抚了抚蜂鸟的喙,取下那片叶子,避过我的目光,我看不到她的神情,只听到她轻吁一口气:“前面就是普渡镇了,师父说,其余四位门主会在普渡镇接应我们,让我们见机行事。”
“他们来作甚?我火陨第一个打飞他们!”又是那个喑哑的声音。
“不要贸然行事,他们四人无非是想抢走连珩,借机立功,我们只需看好她,不要被他们劫走。”
抢我?立功?我更加疑惑,我有什么用处,竟值得他们这样大动干戈,不惜让诗黎潜入连府,只为将我带走?可诗黎为何又不早早行动,直到和我大吵一架后才动手?他们究竟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我父亲来的?前面就是普渡镇了,如果褚洵来找我,出了华山,也只有佛陀、普渡两镇,他能找到我吗?
我一边思忖,一边尽量倾斜身体,想让袖摆中的辛夷花瓣飘下,为来救我的人指示方向。
终于来到普渡镇,此时已是正午时分,天气燥热起来,一入普渡镇就见到四人抱拳向诗黎行礼。
“属下艮门门主嵘畦恭迎少主。”此人三十左右的年纪,一脸狠厉,目光似箭,直刺人心。
“属下兑门门主霓泽恭迎少主。”这人竟然是一位少女,声音稚嫩,容貌神形皆是稚嫩,圆圆的眼,圆圆的脸,观之面容不过是才豆蔻的女孩,但颈间细密的纹路却显得有些违和。
“你的还童功练得更好了。”诗黎幽幽说道。
“哈哈哈哈,多谢少主夸赞。”她笑得花枝乱颤。
还童功?早就听说魔教有还童功,可以返老还童,常驻容颜,原来竟是这样,听闻魔教有八大门派,我看着眼前八人……那诗黎,岂不是魔教少主。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生气,现在我心中却是充满了恐惧,原来诗黎竟然是魔教的人!魔教想把我掳走,意欲为何?难道是借机挑起武林纷争?
可一旦进入魔教,我还能有存活的机会吗?
“坎门门主清霖恭迎少主。”听此人声音不卑不亢,其面容也是清朗俊逸,虽然观之怕是上了年纪,但风姿仍在,丝毫让人联想不到这竟然是魔教的八大门主之一。
“乾门门主忝禹恭迎少主。”此人声音中略带着不屑和嘲讽,四十上下,倒三角眼,腮边无肉,满脸的精明算计,唇边似有似无的嘲弄,不是什么好人。
“走。先去用饭。”诗黎不再和他们多话,带着我一路骑马向南。
来到一简陋茶楼,我们一行十人上到二楼,众人见火陨等人凶神恶煞,难辨身份,不由犯怵,纷纷离开,转眼间,二楼便只留下一个招呼的小二。
饭菜上齐,诗黎终于解开我的穴道,我揉着酸痛僵硬的脖颈,迫切问道:“诗黎,你是魔教的人?为什么抓我?你为什么潜入连府?”
“吃你的饭,不该问的别问!”兑门门主霓泽冲我喝道。
我好不容易解开束缚,满腔疑问,怎能听到此话就罢休。
“诗黎,我待你如亲姐妹,你为何却这般对我。你从一开始是不是就想着把我掳走?好,现在你得逞了,你可以开心了。”
诗黎皱眉不语。我怒极将碗筷一把扫落,哭出声来:“你还有脸说我虚伪,说我虚情假意,我就算再会演戏,也比不上你刻意设计,恩将仇报!”我一边哭一边往窗边跑。
艮门门主嵘畦见状,忙到窗边,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臭丫头片子,你能跑到哪儿去!”我感到颈边一阵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面前之人,眼神嗜血,我从来没见过。
我又惊又怕,看向诗黎,却见她移开目光。刚才的小二听到碗摔碎的声音忙赶来,看到我们的情形,又瑟缩着退了下去。
眼看着无人能救我,孤立无援,我强忍住俱意,讨好地冲嵘畦笑了笑:“嘿嘿,我……我不逃,我这就乖乖回去吃饭。”我能屈能伸,眼下形势不利于我,不能强撑。
说完便要试探着回到桌边。
“吃什么吃!今天中午不许吃饭,再敢这样,你就等着饿死!”他收回大刀,唇边满是讽刺。
他一脚踢开我摔碎的碗留下的残片,重新回到桌前扒饭,他们人多势众,个个武艺高强,放我在一旁,也不担心我能跑掉。
我在窗前抱臂,将视线移到窗外,心下戚戚然,知道反抗无益,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可什么时候褚洵才能来救我,转念一想,这是魔教……八大门主都齐聚普渡镇,褚洵他就算真的来了,单枪匹马,怎么可能有胜算。
早就听闻魔教中人狠辣,我如今落到他们手里,会不会被施以酷刑?可明显,他们是想留我活口。
魔教少主诗黎手中竟握有霁月,神剑竟落在魔教手中。
我有预感,武林又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父亲从小就对我说,身边的人不可轻信,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小时不相信,可经过左家小姐的背叛,就把这一点谨记在心。
一面防范,一面也是真心结交,我一直觉得这并不矛盾,我只是为了自保。最开始我也不信诗黎,可李育虎查得她身世清白,呵,也是,魔教中的卧底,哪能这么容易查清楚。后来我逐渐信任她,把她当做亲人。虽然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身上的疑点也就越大,但我真心已付,无怨无悔。
我相信就算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也会慢慢为我感化。
可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魔教少主,魔教中的人,怎么能和常人一样,是我想错,她根本没有心,我无论如何做,都是错付。
正想着,诗黎一步步靠进,我突然心慌,想要往后退,却无处可退。
“我劝你最好不要耍什么小聪明,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诗黎的话如毒针,刺入我心。
我猛地一颤,又挺起胸膛,直视她道:“我自然知道。”
诗黎推开窗,一阵风过来,扬起了地上粉紫的花瓣。
我心中暗道不妙。
“连大小姐动这种小心思,是当我傻吗?”诗黎冷冷看着我。
“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明明是你有愧与我……”话哽在喉间,我又被诗黎点住了哑穴。
“殷曦、明鸿,把沿途的辛夷花瓣清理了。”诗黎冷声吩咐道。
我眼前天旋地转,跌坐在地上。
直到晚间,我才吃到些残汤剩饭,啃着手中凉到发硬的馒头,又是一阵悲从心来:诗黎她……凭什么这么对我,就凭我一厢情愿把她当姐妹吗?我知道以辛夷花传递消息实属下策,可我穴道一直被封,身边也只有这些花瓣。
如今花瓣也没了,褚洵还能找我吗?我昨天还说从此和他桥归桥路归路,他是不是从此就将我当作了陌路人?
我发现了他牵涉在六年前华山派的秘辛中,他是否心怀芥蒂,索性让我落入魔教,好借刀杀人。
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我再也不敢揣测,不敢相信,我怕我输的一无所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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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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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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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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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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