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穿越小说>古今情报局>第七十一章 将军令·嫂子叫芳寻
  吴云缓缓攥紧了拳,脸上挤出些笑容:“回来了。大人怎的又喝个烂醉?”

  “衡大人差人送了些酒,来客又热情,一番好心,不好推辞。”李沉晃晃悠悠地直起腰身,朝他晃了晃杯中酒液,嗓音沙哑,透着慵懒,“自胡人入城以来,城里治安不是一直如此?管与不管都一样,你也不必太辛苦,该歇歇了。这酒,玉关的,尝尝?”

  玉关……

  吴云心头跳了跳,慢慢松了拳,挪开眼不去瞧那酒,走上前去收拾起那满桌狼藉,笑道:“还是得管些,百姓不信咱们朝廷,明个儿改信贪狼就糟了,我听营里的士兵居然有嘀咕贪狼的,荒唐不?”

  他有意加重了“贪狼”二字,李沉“唔”地应了一声,没什么反应,习以为常。

  吴云收拾收拾着,目光却是不经意扫到那一碗红彤彤的圆果,讶道:“荔枝?衡太守居然送了这么贵重的玩意过来?”

  荔枝这玩意娇贵,又非乌城特产,得快马飞运,半日都耽误不得。眼前这些荔枝还散发着一阵阵鲜味,馋得吴云口水直流。李沉看出他嘴馋,将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衡大人对我们多有关照……你不必想太多。”

  衡大人与李大人的关系今昔非比,自己倒像是个外人了。

  也罢,只有自己一直把衡远当个外人防备着,没准还真枉费了人家一番热情。

  吴云倒也不客套,反正也是衡远的银子,他抓起一个荔枝便剥,啧啧咂着嘴挪了话题:“可惜了,守玉关那么多年,整天吃沙子,老方这辈子也没尝过这好东西。”

  李沉醉醺醺,信口回道:“他当年不是留给你一面镜子么?也没见你拿来用过,不如把他唤来尝尝?”

  孤舟灯影,那湿淋淋的身影……

  吴云动作一顿。

  他嘿嘿一笑,模糊地应了声,再看李大人满脸荒废颓意,鬓边已抽出几缕苍苍白发,忽然噎着说不出话,想了想,又嘿嘿一笑。

  李沉却是未察觉这么多,他的身子已不如从前,三年的安逸仿佛早让他丢了那双锐利鹰眼。几杯酒入腹,一下就冲上了头,困意袭来,李沉揉着额头趴在桌上,迷迷糊糊间也没听吴云究竟有没有回音。

  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被人唤醒,是元佑端着煮好的药来推他:“大人?大人,喝药啦。”

  李沉接过药碗,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张毯子:“吴云呢?”

  元佑抓抓弯曲的暗褐色长发,笑得憨厚:“云哥今个儿跟王头儿约了架,早早往营里去了。”

  约架?

  李沉眼中神采渐渐清明,思索不语。

  元佑猜不透都尉大人在想什么,也知道大人似乎不中意他,不敢出声。

  “你且出去吧。”

  “啊,是。”元佑一溜烟地跑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房门被重新关上,李沉将冒热气的药碗放在一旁,从酒坛下抽出一张信纸,缓缓拆开。宣纸墨字,正是衡远的亲笔,口吻亲切。

  “……不知上次本官提到之事,大人考虑得如何?”

  李沉拿着信起身,走至桌案旁,捉笔蘸了浓墨,在纸上写下回信。

  “若贪狼真如大人所说那般,能实现沉之夙愿,沉愿亲耳细听。”

  “好!好!”

  阴天之下,刀枪声碰撞作响,开春冷风呼呼吹掠过沙地,刮起满营沸腾的喝彩声。

  偌大的练兵场被士兵们围得左三层右三层,不时爆出一阵阵惊呼,沙地中央两个身披盔甲的男子斗得正酣。一人使枪,一人使刀,冷光相撞,旋身间扬起飞沙,声声铿锵。

  驻城这些士兵都是与胡蛮子拼过刀子的,大都是气盛的愣头青,平日里耐不住血性,几句言语冲突即可演变成一场约架,打个酣畅。不过这些终究都是小打小闹,比不上今日:使刀的是吴副官,使枪的是王头儿。

  王头儿蛮横,吴副官内敛,两人平日里便多有摩擦,吴副官步步退让,看着都憋气,今日是忍不住了?恐怕今日之后,营里便要看这两人谁拳头大了。

  士兵们左右晃动着脑袋,嫌前面人碍眼,生怕错漏了一招。

  “好!”……

  吴云这一架却是打得心不在焉。

  有意压下了三年的心弦,忽然被李大人那轻飘飘的一句“唤来”拨动,当年灯影里消失的人影,与方才李大人的白发在眼前晃来晃去,不肯消散,偏又渐渐远去,抓也抓不住。

  “有朝一日我若同衡远那般颓废,你要不惜一切惊醒我。”……

  坚毅的低音,声声在耳,已是许久不曾听过的语调。

  如果哥还在,他会不会冲过去把将军从酒坛子里拽出来?m.χIùmЬ.CǒM

  三年了。

  京城杳无音信,江山那么大,陛下早已将这一隅忘却,或许还记着,只是不原谅。事已至此,清醒当真有用么?

  李虎怒目圆睁,一枪刺来,被吴云侧身躲过,他右腕发力,长刀一挑,直将对方的枪杆挑得偏离几寸。王虎手里枪杆微颤,还没作反应,吴云却已举左拳击来,不轻不重,击得他往后踉跄。

  趁此间隙,吴云伸腿往他下盘一扫,长腿扫起飞沙,如沙浪在风里扑去,王虎哇一声,吃痛地眯起眼,甩了甩满头的沙。

  四周立刻响起喝彩声。

  唤醒在战场逝去的亡魂,让他从沉沦里睁开眼,让他看清当年寒彻的满城尸骨,让他置身于无边的荒凉中悲呜,是否比让他就此沉睡更残忍?

  若不是衡远三年间的频频安抚犒劳,将军不会如此消沉。

  衡远……

  一个都尉,不应让太守屈尊示好,除非……

  吴云眯起眼,后退两步,闪过对方的攻势。

  除非……衡远有意安抚这不安分的魂灵,要他沉沉睡去。

  当年贪狼之事不了了之,胡人俘虏死亡,这线索便就此断了,大人也再未嘱咐他调查过,起初只是避避风头,如今却是变成了彻底甩手不理会,整日与衡远一同研究美酒美食。

  衡远他好歹是个太守,手底下岂能容什么星宿作怪?

  王虎招招被锁,不禁怒上心头,提枪刺来,怒喝声如雷震。他这一击不讲技巧,明摆着要被抓住破绽,营中士兵们见胜负已分,这王头儿居然踢了铁板,纷纷喝倒彩。

  吴云从思索中惊醒,提刀去挡,却只觉手中刀身一轻,落地声响。

  满营喝彩声顷刻转为倒吸凉气声。

  刀刃折断,长枪破甲而过,未收住力,刺入吴云腹下。

  吴云渐渐睁大了眼睛,直直地倒了下去。

  王虎满眼惊恐,不可置信地手一松,瘫坐在地:“妈呀——”

  营中大乱。

  “快,快来人把副官抬回去!”

  一场好端端的比斗忽然见了血光,这是乌城军营里从未有过的。据当日见者所述,那两人正打得激烈,吴副官的刀突然就断成了两截,王虎的长枪就这么刺伤了吴副官。

  好在吴副官命大,伤在不致命处,捡回一条命。

  当日有人去擒王虎,王虎连连怒骂,吴副官昏迷前挣扎出口一句话:“不关他事……是武器的问题……”

  王虎忽然闭了嘴。

  从此吴副官卧床这十日,天天惹事的王虎乖得像个兔子,大气也不敢出。

  “呜呜云哥,你可别死啊,你要是死了我也陪你上路……”

  吴云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还没睁眼,就听见元佑死了爹一般的哭声。

  吴云决定不管他,再睡一会儿。

  “呜呜可怜了大人他一人留在世上,孤苦伶仃……”

  吴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吴云噌一声坐起,怒道:“你丫有完没完!”

  元佑果然坐在床头,一双眼睛通红如兔子,见吴云垂死惊坐起,以为自己的哭声竟感化了神仙,哇一声扑过来紧拥住他,涕泪横流:“云哥你可算醒了……我还以为你跟嫂子团聚去了……”

  “会不会说话!”吴云被他气得直笑,用力拍拍他的背,“行了行了,鼻涕都要蹭我衣服上了……咦,等等。”

  吴云愣了愣,再次怒道:“你哥我哪儿有媳妇!哪蹦出来的嫂子?!”

  元佑连忙用手背擦擦鼻涕,看得吴云直犯恶心:“哥……你昏迷的时候叫的,我都听见了,你一共叫了三十五次,嫂子的名儿真好听,叫芳寻。”

  吴云嘴角抽抽。

  “我这几日打扫哥的房间,不小心看见一块灵位,上面的字儿我也不认识,是不是嫂子的?”

  吴云白眼一翻,险些又昏过去。

  他懒得跟这小子辩解,余光却见床边堆了花花绿绿的玩意,“咦”了声,目光绕过元佑扫了过去。地上是许多将士送的瓜果,其中一篮是王虎的,不知从哪学了五个贼丑的大字“我罪该万死”。

  吴云:“……”

  “将军呢?”他扫了一周,没见李大人,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又跟衡太守他们喝酒去了?”

  “啊?什么将军……啊,您是指李都尉吧。”元佑抓抓头发,一拍大腿,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可不得了,大人一听您受伤,连酒坛子都摔了!怒吼着问是谁伤您,非要亲自找王头儿算账……”

  “然后呢?”吴云心中大石一提。

  “然后李大人把王头儿好一顿军棍伺候,听是武器出了毛病,又四处逮人,问武器是谁负责的——是那个姓杨的司马,这人平时特不老实,瞧不起咱们巡逻的,发给咱的武器也都是瑕疵品。这还得了!一听是衡太守的人,李大人当时就……”

  吴云心中猛打鼓:“李大人不会借着酒劲去闹太守府了吧?!”

  “嗨,哪儿能呢。李大人当时就回府来,拿起纸笔……”元佑眉飞色舞,“写了信要数落杨司马的罪状,罢免那小子。这不,已经报上去了,不过没见太守回信儿。您昏迷这几日府里可热闹了,天天有往咱们这儿来求情的官员……”

  “求情?这杨司马居然来头不小?”吴云意外。

  “那是!据说此人是衡太守表哥的嫂子的侄儿。”

  吴云:“……”

  ——乌城多年来固若铁桶,出了事,自然官官相护,衡远不会因他一个外来的小副官受伤,向自己手底的人动手。此番怕是小官员纷纷一求情,太守那边也就半睁半闭,过去了。

  “李大人现在呢?”

  “李大人已经卧床好多日了……”元佑叹了口气。

  吴云心头大石立刻往上提了提,直提到嗓子眼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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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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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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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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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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